不说

　　班上响起稀稀碎碎地讨论声。

　　韦予渺被黎沅这一声“我来入班”给砸懵了，脑袋嗡嗡的。

　　“我操？”王以忱粗沉的声音落进韦予渺的耳朵里，“他没事儿吧？小英才啊！他是要创造一中的历史奇迹吗？”

　　一中是市重点，小英才班中考分六百才能摸到门槛儿，清北班更是各个小镇上的中考状元。火箭班只需四百三就能考进去，虽说和小英才不是云泥之别，但也还是有着将近两百分的差别。

　　一中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从小英才转到火箭班的人，比小英才低一等级的直播班都没有，黎沅堪称是一中小英才跌落到火箭班第一人。

　　林恬杏也愣愣地说了一句：“我懵逼了，这位哥不会是走错班级了吧？”

　　有没有走错班级老赵来解决，他瞥见黎沅手里抱着的书，问：“黎沅，你确定没搞错吗？我们是高一理三。”

　　老赵问完走了出去，手指着教室门牌，重复了一句：“理科三班。”

　　黎沅神色透露出不耐，一副“你当我是傻子吗”的表情，“搞没搞错您要不要去查一下成绩。”

　　老赵看着他，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黎沅把那一厚摞书放到窗台上，身子倚靠在墙边，韦予渺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精致的侧脸。

　　她放在桌上的手紧了紧，浓烈的好奇抓着她的心脏。
　　黎沅身上就好像披着一层朦胧的雾，吸引着韦予渺撕裂它。

　　“459？好嘞白老师，我就是问问。”老赵眼眸散发出不可置信，“这孩子抱着书来入班给我整不会了哈哈，嗯，好，好，再见。”

　　挂断电话，老赵叹了口气，问了句：“怎么考的啊你？我们办公室的老师都耳熟你啊小子，一下从小英才掉到火箭班来？”

　　黎沅背挺得很直，比老赵足足高出一个头，他垂目没回，但老赵还是看出来他黑眸里露出的倔强和些许的肆意。

　　“故意的？”作为老师的老赵太熟悉这些学生的基操了，“跟你爸作对？”

　　黎沅的爸是清北班的老师，教师资历摆在那，学校优秀教师的红榜黎松总是排在第一个，还是物理组组长。

　　所以黎沅能被很多人知道不单单是因为他出挑的成绩，更大的原因还是他爸，都想看优秀教师教出来的儿子是怎么样的。

　　听到老赵说到他爸，黎沅眉目迅速沉了下去，“能进去了么？”

　　老赵看到少年有些生气，心里暗自想到，还真猜对了。

　　“行，我姓赵。”老赵说，“是这个班的班主任。”

　　“嗯。”黎沅淡淡地回了声，抱着书跟在他身后进了班。

　　班上的人看到老赵进来立马就噤了声。

　　“黎沅，都认识吧？不用我多介绍了哈。”老赵抬手轻拍了拍黎沅瘦削的手臂，笑着说，“你就坐那吧，月考之后我们再调位置。”

　　座位刚调好，老赵不可能为了黎沅再重新换一次位置，而他刚好指定的就是王以忱的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嫌王以忱太话痨还是不想打破他们三人帮，最后一名宁愿坐在扫帚堆都不愿意坐在王以忱旁边。

　　王以忱看到老赵把黎沅安成自己的同桌，满眼全是抗拒，本来在运动场上就对黎沅不满了，还在吃烧烤时看到他和那伙一起欺凌一中的学生，王以忱对黎沅这个伪君子就没有好印象。

　　他抗议地吼：“我反对！”

　　这一声把老赵连带着韦予渺和林恬杏吓了一大跳。

　　她俩转过身惊讶地看着王以忱。

　　“老赵，我社恐！”王以忱咬牙道，眼神飞速在韦予渺和林恬杏脸上扫了一眼，“前段时间我还被查出了自闭症，我自闭了！”

　　哪有自闭症可以这么勇敢地吼出“我反对”这三个字的？！

　　全班毫不留情地发出笑声。

　　林恬杏手轻垂着课桌，趴在桌面憋笑憋得很痛苦，韦予渺手握拳抵在自己唇边，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反对无效！王以忱，猪得自闭你都不可能得自闭！”老赵冷笑，“还社恐？没事儿，认识新同学之后你就不会社恐了，黎沅，你坐那去。”

　　王以忱见拗不过老赵，眼睁睁地看着黎沅朝他走来。

　　“这下都来齐了哈，我来数一数咱们有多少人。”老赵抬手点了点人头，“四十五个，还不错。好了，接下来的两年时间大家要共同齐心，一起努力。”

　　下课铃声响了，老赵快声交待了几句就走了出去。

　　才组建的新班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个人唠嗑，以往听到下课铃都会趴在桌子上睡会儿觉，但今天个个背直着，估计都不好意思，还在适应新的环境。

　　王以忱坐立不安，弄得板凳吱吱响，在静默的教室里声音格外突兀，他瞄了新同桌一眼，黎沅手支着脑袋在睡觉。

　　他小声啧了声。

　　韦予渺和林恬杏转过身打算找王以忱唠嗑的，但看到黎沅睡觉的姿势，在王以忱满眼希冀的神色中又默默地转回去。

　　林恬杏本不打算管那么多，但韦予渺拉着她的校服袖子，摇摇头，食指比在唇边“嘘”了声。

　　“你多动症吗？”黎沅冷冷地开口。

　　韦予渺心里冷不丁一咯噔，猛地反应过来，黎沅是她后座。

　　不是吧，就动了一下椅子而已。

　　她转过身刚打算道歉，就看到黎沅正侧着头和王以忱相对峙。

　　“你傻逼吧？”王以忱皱眉骂道。

　　他皮肤黑，还剃了个寸头，平常没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倒没什么，但正色起来还是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

　　黎沅气势不输他，浑身散发的冷气能冻死个人。

　　“谁傻逼啊？”黎沅冷笑一声，“坐个凳子一直动一直动，多动症很光荣吗？”

　　“你他妈再说一遍？”王以忱腾地起身，沉声说。

　　林恬杏被王以忱搞出的动静纳闷转头，坐在前面的人也都朝他们这边投来目光。

　　“我说，你傻逼。”黎沅依旧坐着，抬眼和王以忱对视，气势不减。

　　“别冲动啊。”韦予渺对他俩提醒了一句。

　　接下来她做的事让林恬杏都愣了，韦予渺把王以忱的课桌和黎沅的课桌最起码移开了十公分，还贴心地把王以忱桌面快耷拉落地的书本给码好。

　　“你干嘛？”王以忱不解地看着韦予渺的动作，虽皱眉但声音却没了和黎沅的那么冲。

　　“楚河汉界。”韦予渺说，“你不就是多了同桌别扭吗，这下你俩分开了些，桌子没靠在一起就不是同桌了。”

　　“你……”王以忱被韦予渺弄得脾气都没了。

　　黎沅也把目光放到了韦予渺的脸上，韦予渺感应到视线，飞快地瞄了一眼，随即睫毛微颤，立马把视线收了回来。

　　“你那个凳子确实也挺吵人的。”韦予渺说话的样子很正经，语气也跟往常一样很平淡，“难怪别人会生气。”

　　王以忱刚被熄灭的火瞬间又被点燃，他没反应过来，林恬杏和韦予渺几年的默契早就反应过来了。

　　韦予渺这是把火往她身上引。

　　“对，我刚刚就想提醒你了。”林恬杏连忙附和，“真的很吵。”

　　见林恬杏也在帮黎沅说话，王以忱妥协地点头，愤懑地坐了下去，不发一语。

　　还把桌子拉得更开了些。

　　韦予渺和林恬杏对视了一眼，彼此松出一口气。

　　这场小纠纷来的快去的也很快，韦予渺坐在已经初夏的教室里，缓慢地接受黎沅已经是他们班学生的事实。

　　还是她的后桌。

　　这场距离拉得有点太快，就好像放电影的磁带加速转动，让看的人云里雾里，经历的人猝不及防。

　　韦予渺她们座位靠窗边，她望着阳光照射的书页，从窗外吹进携着薄荷味的清风，飘起的蓝色窗帘掩着少女略微迷茫的内心。

　　“黎沅在这个班吗？”一男生扣了扣班上的门。

　　“额，在的。”坐在第一排的学生应了声。

　　韦予渺等了半天也没见黎沅起身，以为他又睡着了，转过身想喊他时，就看到黎沅紧皱着眉，满脸都是疲惫和无奈，更多的是不耐烦。

　　“黎沅，去一趟办公室。”那男生看到黎沅了，面无表情地对他说。

　　黎沅把笔往课桌一扔，笔尖刚好落到韦予渺的校服背后，划出一道黑色的笔印，在那白色的布料上格外突兀。

　　韦予渺：“……”

　　“抱歉。”黎沅起身，声音有些低哑。

　　“没事。”韦予渺摇了摇头。

　　“黎沅，快点。”那男生等不住了，催促道。

　　他沉着脸迈步走了出去，那男生脸上不耐地吐槽，“我真的服了黎老师了，你考差了拿我们撒气干嘛呀，早上给我们甩了五套真题，四套卷子，把我们当驴使！”

　　“他变态又不是一两天了。”黎沅淡淡道，“你们还没习惯吗？”

　　“但你不惹黎老师他心情会好很多。”男生一脸哀怨地看着他，“你怎么搞的呀？黎老师还说你会来我们清北班呢，怎么跑到火箭班去了？”

　　黎沅：“我乐意。”

　　“你别乐意了哥！”男生急地抓耳挠腮，“待会儿你去他办公室好好认个错，我们真的不想受他折磨。”

　　英才班在五楼，男生没跟他去办公室，进教室前千叮咛让黎沅好好说话。

　　黎沅神色淡淡，没应也没拒绝，自嘲地勾起一抹笑。

　　他敲响办公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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