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系反派，但是在科举

　　叶雪温昨日才因赌钱被娘训诫，被爹毒打，听见蒙道长的话，仿佛是受了什么诅咒，愤愤道：“你才挨打呢！我们这群纨绔挨打，那你这个道士就得受天谴！”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蒙道长丝毫不介意是否有损紫泉观的名声，反驳：“呸！老子代表天，从未行过恶事，遭天谴的是你们这群纨绔！”
　　四周群众听见道士和纨绔吵架，更兴奋了，脸上藏不住的笑容。
　　若不是叶雪温还有理智，他现在会冲上去打蒙道长一顿。
　　之所以理智，是因为虞灵潜的望远镜。
　　方才已经通过笨重的木筒子，和奇怪的镜片，看见了更广阔的天地，认识到星空和微尘，所以底气十足，觉得蒙道长必输无疑，此时抬高下巴，问：“蒙道长，你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灵的存在，但不尊重神灵吗？”
　　蒙道长炸开，用手指着叶雪温：“我从未有对满天神佛的不敬之举！你最好别血口喷人！”
　　叶雪温恢复冷静：“那施懿呢？”
　　蒙道长癫狂说：“施懿，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神！你们都是蝼蚁!”
　　他的话，落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一片哗然。叶雪温也被对面的
　　虞灵潜：第一次看见知道男主不自己作死，别人帮他作死的。
　　虞灵潜语速不疾不徐，温和的说：“那今日，我将为大家证明，施郎君有没有装神弄鬼，以及我们身边的世界。”
　　望远镜在他身后，被推至人群面前，依次展现给在场之人看。
　　大家投来探寻的目光，有人对笨重的木筒好奇，有人不屑，觉得根本不可能证明神迹是假的，有人更想听三人吵架。
　　展示望远镜后，虞灵潜知道在这里解释光学较为困难，而且别人没有基础知识，可能听不懂，甚至觉得他在骗人。幸好他带有望远镜。
　　男女老少尝试用望远镜看后，感到惊异。
　　不用怪异木筒镶嵌的琉璃看，便只是山川和望不到边际的轻云。但通过透明的琉璃，可以看见山峦的轮廓，藏在轻云里的星星，还有山峦上的几座房屋。
　　人们自然而然的联想，房屋的院子中，有穿着布衣的人正在做活。每个年龄阶段的人，理所当然的认为房屋里有和他们过着相同生活的人。
　　使用过望远镜的人群，意识到这件物品可以看得更远，讨论声连绵。
　　“怎么做到的？”
　　“这位郎君说施郎君装神弄鬼，又因着这叫什么望远镜的东西，莫不是他才是天上的神仙？”
　　施懿的事迹已让不少迷信的人相信，他们反驳道：“就这，就能说是神仙？望远镜……最多只能说是个有趣的东西，也不能说明施郎君是在装神弄鬼！
　　蒙道长也凑到望远镜前看，不甚愿意的看一眼，也没看见别人所看见的东西，便走开，轻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怎么？莫非你所做的望远镜可以看见九霄之上？”
　　虞灵潜笑答：“还真的可以。”
　　虽然他用的折射望远镜，能看多远依靠他做出来的玻璃透镜，还有色散问题，但可以看见月亮。
　　古人没有基础的天文学知识和正确的宇宙概念。
　　对他们来说，月亮属于九霄里很高的地方。
　　那是仙宫，是神仙的住所。
　　看见月亮，差不多是看见了整个天上。
　　所以虞灵潜问：“蒙道长，如果可以看见月亮，算看见天上了吗？”
　　蒙道长不假思索，或者他根本没想过可以看见月宫的可能，更没有想过有人能让他受困于某种尴尬场面：“当然，所以你准备怎么证明？”
　　虞灵潜将望远镜的角度调整，邀请众人来看：“大家请看，这，就是我们每日所见的月亮。”
　　人群拥挤上来，都想一睹天上月亮的风采，看看神话里所说的月宫是什么样的景色。
　　叶雪温连忙维持秩序：“一个个来看啊，别急，都可以看见的。”
　　此时，夜幕已至。今天是十五，橙黄色的月亮悬挂在东方。
　　月亮像是链接人类与真理的洞口，虽然望远镜望去是坑坑洼洼的脸。
　　在第一次意识到月亮也可以看见的人们心中，看望远镜那刻，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神圣。
　　有人颇有预感，觉得今天受到的震撼也会是未来世界上所有人的震撼。
　　“这是月宫？”怀疑的声音此起彼伏。
　　“没有宫殿啊？神仙在哪儿呢？”有人竭力寻找典籍中的记载的痕迹。
　　“莫不是骗我们？月亮就这？”他在镜片前左看右看，挡住了正观看月亮的其他人。
　　视线被遮而不悦的人发问：“你干什么呢？别挡着啊！”
　　那人若有所思的说：“我在看这琉璃上有没有贴什么画，免得被他俩骗了。”
　　叶雪温学身旁虞灵潜云淡风轻的样子说：“你也看过了，确实没什么东西是吧？”
　　看镜片的人好像不死心：“你们这琉璃市面上都没有过，谁知道你们在那里施了什么仙法，让我找不到画。”
　　虞灵潜哭笑不得，想起古代并不能认识到玻璃是什么，他好声好气的回答：“其实啊，这是玻璃，不是琉璃，只要知道如何烧制，找到材料，就可以得到了，不过我的手艺不是很好，做出来的玻璃镜片还没达到我的要求。”
　　“玻璃？”众人疑惑。
　　“是，玻璃，简单来说他没有琉璃用的材料贵，也没有琉璃值钱。”虞灵潜本来想跳过这段，奈何又想完整的为别人解释。于是絮絮叨叨的说起来。
　　大家停下原本要做的事和原本要说的话，停下来听虞灵潜说。
　　可话才说到琉璃和玻璃的原材料，便被一声带有讥讽的声音打断了：“所以呢？如何证明施懿郎君是装神弄鬼？凭你现在所说的这些故事？还是你的谎言？”
　　虞灵潜正色：“蒙道长，眼见为实。天上并没有能证明施懿是神仙下凡的东西。”
　　蒙道长在人群听虞灵潜说话时，偷偷溜到望远镜那里看过。
　　他从别人的谈话得知，这个造型怪异的木筒可以看见月宫和云阶。
　　先前对望远镜不屑一顾的蒙道长，也不由得好奇。
　　在过往的认知中，神迹的出现意味着神仙的存在，神仙在天上，凡人在地上，潜心修道，即可成仙。
　　他做了许久的飞升大梦，很多时候站立窗前凝望天上的月亮和飘渺的云雾。
　　他想，在看不见的星体之上，必定有自己与师父师兄弟信仰多年的生命，也在默默看着他，看着他在尘世经历的痛苦，不时大发慈悲让他幸运一回。
　　在通过望远镜看天空和月亮时，他多么希望能看见仙风道骨的身影。
　　可惜……什么也没有。
　　月亮好像是个被放大了的圆盘，也并不美丽。
　　与想象中的区别甚大。
　　他不愿相信，从而感到愤怒，又将愤怒发泄在虞灵潜身上：“是你，一定是你的妖术，蒙蔽了天空，让我们都看不见神仙！”
　　人群中已经有相信虞灵潜的望远镜绝非俗物，也不可能是妖物的人，站出来说：“你还道士呢！怎么能够平白说别人是妖怪？我看这位郎君所造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妖物，反而是你，还有施懿，两人弄虚作假！也不怕遭报应！”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的讨论声越来越激烈。
　　“是啊，月亮上也没有人啊。”
　　“要不再找找？”
　　“也找不到什么了，我觉得啊，那些说书的定是骗我们，根本没神仙……”
　　“阿娘，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对不对？”
　　听见讨论有没有神仙，虞灵潜犹豫片刻，严肃道：“是的，如大家所见，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
　　这句话，他早就想说，又恐惧说出来，现在说出来，反而并不恐惧。
　　恐惧是因为，在古代试图证明前人理论是错误的，或者证明神的不存在大概率下场凄惨。
　　感到并不恐惧了，是因为他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愚昧，一定会有人选择相信他的真理。
　　蒙道长发出了一个经典提问：“你如何证明神仙并不存在？”
　　虞灵潜下意识问：“从哪方面证明？”
　　“无论从那方面证明，神仙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打断蒙道长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穿着一身道袍，也是紫泉观的道士。
　　蒙道长唤他：“师父。”
　　蒙道长的师父有礼貌的问虞灵潜：“逆徒冒犯了郎君，不知可否让我带回去自行处置？”
　　虞灵潜点头同意：“可以。”
　　“多谢。”
　　随后蒙道长随老者离去，慢慢消失在去往紫泉观的山路间。
　　“师父，他竟然说神仙是假的！”
　　“我知道，我也看了所谓的望远镜，也不愿意相信，可就像他说的，眼见为实啊……或许真的没有……”
　　“怎么可能，师父我现在下山去给他证明，神是存在的。”
　　“别……你以后也别帮施懿了，虽然他父母和我是故交，你与他也颇有关系，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几十年来，早已活成另一个人……别记着没用的前尘往事了。”
　　“师父……”
　　山下，虞灵潜饶有兴致的从宇宙大爆炸说到天体。
　　要不是虞府来人寻他，他能说到第二天。
　　回家路上叶雪温带着敬佩的神色看他：“可以啊兄弟，我就说神是不存在的嘛，我娘还非要天天找人去我家做法事。”
　　虞灵潜看向天上的繁星，漫不经心的问：“什么法事啊？”
　　叶雪温：“害，她非说我家闹鬼，才让我爹被鬼附身，天天去找狐狸精。”
　　虞灵潜：“鬼为人背了不少锅啊。”
　　叶雪温：“可不是，话说你今天的事肯定要出名喽。”
　　虞灵潜点头，猛然想起自己在山下的话多么石破天惊。
　　这名，他可不想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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