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抵月色灼灼

作者:来时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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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 章



      用过了晚膳,沈岁晚与楚时砚便在宫中歇下了。

      楚时砚靠在罗汉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一会儿瞧瞧窗外,眼神一会儿又转到正在看书的沈岁晚身上。

      书是方才从书房里拿来的,怕沈岁晚待着太无聊,便让冬雪去拿了些他在宫里时用过的书。

      沈岁晚余光瞟着他这副没个正形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好去管束,所幸收回眼神,专心看着手中的书。听霜伺候在一旁,时不时为两人续茶。

      本来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没料到看着看着竟然入迷了,这游记写的太过精彩,让人恍若身临其境,便一直集中精神往下看着,许久未曾再端起过茶杯。

      半晌,她嗓子有些干渴,终于想起了已经快冷掉的茶来,去摸茶盏时眼睛也没离了书页。

      没料到摸索了半晌,也没摸见那冰凉的茶杯,沈岁晚心里纳闷,分明记得刚刚就是这个位置放下的茶盏,怎的突然不见了。

      再往前摸着,突然摸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沈岁晚心下一惊,抬眼去看,便见方才侧躺着的楚时砚不知什么时候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搭在矮桌上,一只手端着茶杯。

      见她望来,楚时砚笑眯眯道,“王妃在找这个吗?”将手里的茶盏递给了她。

      “我怕王妃看书入迷,将茶杯碰倒了,便移到了一旁。”楚时砚解释着,全然一副好心的样子。

      冬雪忍着笑,小王爷也太坏了,分明是瞧见王妃去端茶,连忙将茶杯藏了起来。

      少年郎心眼子坏得很,分明是想让她瞧自己一眼,那死物有什么好看的,竟一直占着她的注意力。

      沈岁晚脸上露出了歉意,脑子还没完全转过来,便跟着楚时砚所说的话走了,“王爷考虑周到。”

      听霜瞧见自家小姐这副诚恳的样子,连忙抬起手遮了遮嘴角。

      沈岁晚瞧见听霜笑得有些莫名,便装作不知,抿了口茶放了回去,继续看书去了。

      书上可见一些批注,越往后翻笔锋便越有力,沈岁晚想,教书先生爱说些字如其人的话,想来也是有些说法的,虽然练字能够规范它的型,但神是拘不住的。

      她看着书页上的字,像是在看少年成长。

      她只知楚时砚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小将军,却不知他是如何变成这样的,皇家的少年郎,又是怎么在塞北的风雪里摸爬滚打长大的。

      只是书页里还夹杂了一些让她哭笑不得的话,譬如什么埋怨太傅太严格了,每年回来便抓着他说什么策论,不答又说他愚钝,答了又道他锋芒太露,真是难伺候的老先生。

      又将一段圈了起来,在旁批道:已阅,此段无意义。

      沈岁晚觉得有趣,便开始留心在书里找他写的,连书的内容也没有详细去看了。

      正见上一页写皇兄逼他去青云寺小居一段时日,少年写着寺庙有什么好住的。沈岁晚心里点了点头,年幼时也曾在青云寺住过一些时日,寺中的岁月确实不适合这跳脱的少年。

      又往后翻了一页,便见本来写的一段话被人用朱笔划去,只在旁边另写着别再念着了几字,她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不能再惦记着了。

      觑了眼小王爷的侧脸,也不知时至今日他如愿了吗?只是她虽好奇,也只晓分寸,怕是什么问不得说不得的事,问出来也只是徒增尴尬。

      少顷,楚时砚突然心血来潮道:“岁晚姐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夜里露寒,听霜,给王妃寻件厚些的披风来。”

      听霜面带犹豫的看了眼自家主子,见沈岁晚没有阻拦,咬着牙去了内堂。

      也不知这小王爷大晚上的要带王妃去哪,这皇宫规矩甚多,王府是王爷自己的地盘,坏了规矩也无人敢说吗,可这是在宫中,若是回来赶不上宵禁怎办?

      沈岁晚见听霜踯躅的样子,知晓她在担忧什么,许是这两天没休息好脑子不清醒,被楚时砚一撺掇也没想着规劝,竟还在神游天外,想着这皇宫夜里有什么好去处。

      外内天已经半黑了,屋里早已点着了烛火。矮桌上青瓷烛台里的火芯被剪的规规矩矩的,没有一瞬跳跃,沈岁晚往窗外望去,只见疏竹与宫墙。

      楚时砚说完便没有了下文,只坐在一旁等着听霜回来,沈岁晚眼神询问他是作何打算,楚时砚笑而不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岁晚本来平静的心里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心里跟挠痒痒似的。还未出阁时她与伯母掌着家中细碎的事,不论做什么都经了她的手,故而要发生什么,去做什么她皆是知晓仔细,如今不知要去哪儿,倒是愈发好奇。

      想起曾偷偷看过的那些冷宫鬼怪的话本子,莫不是要带她去冷宫历险不成。

      听霜抱着织锦鹤氅进了门,楚时砚放下了茶杯起身,一脸自如地接过大氅替她披上了。听霜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手上已是空无一物,而小王爷已经拉着王妃出了院门。

      两道身影穿行在深宫漫长的甬道间,宫墙高耸,间隔着不远处挂着一盏灯笼,叫人好看清前行的路。只是走过了这段,前面的灯火便没有了,只有天上的月亮与星子,还有楚时砚手里提的灯。

      又走了许久,沈岁晚看着眼前要迈进的阴冷竹林,时不时传来两声不知名的鸟儿啼叫的声音,突然想起那些志怪的本子,有些犹豫地退了两步,手不自觉握紧了。便见旁边的人微楞,将灯笼提得更高了些,半拥着她道,“本将军遇神杀神,旁的小怪不敢近身,岁晚姐姐安心。”

      沈岁晚轻笑一声,不知道这小将军的脑子又窜到哪个神话本子里去了。

      “岁晚姐姐这声笑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看不起我!”

      “岁晚怎敢看不起王爷!王爷万不可如此说。”沈岁晚敛了笑声,状似正经道。仗着天色晚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她嘴角却是更加上扬了。

      岂料楚时砚举着灯笼侧身,被抓了个正着。

      “好啊岁晚姐姐,你还在笑我!”

      被这么一打岔,倒是没了害怕的气氛,沈岁晚推了推他,让他别皮了,早些便可去早些回,这宫里规矩多,还是不要误了时辰好。

      穿过了竹林,入眼是一片池子,与一路上被修建得整齐的不同,此处像是被荒废已久,湖畔的芦苇疯长,有些已经横在了竹桥上。

      她有些好奇,这个富贵滔天的皇宫里,竟也有这么落魄的地方。楚时砚将她放开,又换回了最初牵着她手的样子,欲要将人要更深处引去了,一边为她提着裙角嘱咐她小心地上的残枝,沈岁晚便低着头仔细地看路。

      她太认真地认路,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突然停了下来,不知裙角什么时候被人放下了,绊住了一旁的残枝险些摔着,楚时砚一伸手,她转而倒在了他怀里。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楚时砚,却听楚时砚道,“岁晚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险些摔着。”

      “还好我接住了岁晚姐姐!”他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遮不住的少年气,隐隐约约地露出了小虎牙,沈岁晚瞧着他的脸庞,还有背后缓缓飞起的星星点点,有些惊奇。

      一池的萤火虫被他们搅乱了,在芦苇从中萦绕着。

      这时楚时砚伸出了刚刚放在身后的手,将手背朝上,对她道,“岁晚姐姐猜猜这里面有几只?”

      沈岁晚心里琢磨着,我又没有通神的本领,这该如何猜呢。楚时砚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没有丝毫要放水的样子。

      被他这样瞧着,她心里暗恼,许是他自己都不知呢,还要我来猜,真是爱捉弄人。

      “岁晚姐姐猜一下嘛!肯定能猜对的。”楚时砚竟开始撒娇,语气里带着勾子小声央求道,一双无辜的眼紧紧地盯着她。

      见过许多大场面也不曾惊慌,可被少年这么盯着,脸上竟有些薄红,好在现在天光昏暗,瞧不真切。沈岁晚觉得自己被方才的险些摔着惊到了,胸膛里的心跳快的有些吓人,偏过头随便诹了个数。

      楚时砚眨了眨眼。“岁晚姐姐确定是这个吗?”又将手放回了背后,等她肯定一个答案

      “是是是,王爷话怎么这么多!”

      “岁晚姐姐竟还怨上我了。”楚时砚话里满是幽怨,惹得她不自在的摸了摸耳坠,这语气像是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般。

      “岁晚姐姐数着哦!”他将转过手来缓缓张开。

      沈岁晚便见三只萤火虫陆续从他的掌中飞出来。

      “我就说岁晚姐姐定能猜对的。”

      沈岁晚瞧了眼融入黑夜里的萤火虫,又转头来瞧了眼他,两人的视线一下子对上,她也不再拘着,跟着笑了出来。

      “这儿怎会有这么多的萤火虫?”沈岁晚声音里带着惊讶。

      她也只在幼时青云寺后的溪流旁见过满天的萤火虫,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些会发光的小东西。

      楚时砚只是问,“岁晚姐姐喜欢吗?”

      “太喜欢了!”沈岁晚答道,她向来难以抗拒这些惊奇的玩意儿。

      沈岁晚惊叹,又往周围看了眼,这回不用楚时砚说,她自己便提着裙角往前跑去了。

      楚时砚提着灯,在身后追着她。

      一前一后的身影沿着竹桥,伴着漫天的萤火,往前去了。

      *

      宫人见沈岁晚来了,便引着她去了中堂。

      还未走进便听到了嬉笑声,沈岁晚想,太后这儿倒是时时都是欢声笑语,只是今日这道稍微年轻的声音听起来却不似皇后,不知是哪位公主。

      穿过了屏风,便见着全貌,太后下方隔着椅子坐着一个穿着杏黄色绣兰花纱衫的女子,头上是一套碧玉玲珑簪,她瞧着像是对家的堂前一直摆着的那样式。

      那人侧坐着,似是在说什么逗太后开心的话。

      见有人来了,那人转头见到沈岁晚脸上的笑沉了沉,但一瞬又笑了起来,看着她她状似好奇道,“这便是嫂嫂吗?”

      太后点了点头,对她招手,“岁晚坐母后这边来。”

      沈岁晚行过了礼,便由知竹引着在太后一旁坐下了。那纱衫女子见沈岁晚径直落了坐,咬了咬牙。

      “这是平昌丫头。”太后笑眯眯对着沈岁晚道,又与那女子说,“这是你六哥的王妃,想来你还未曾见过。”

      平昌答,“太后娘娘不知,这京城的姑娘哪有不知沈姑娘的,沈家的衣裳首饰铺子可都是经了沈姑娘的手,那铺子里的花样子可比皇宫里的绣娘做的都还好呢!”她一片天真的语气道。

      沈岁晚连忙道,“是郡主过誉了,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玩意儿罢了,投机取巧占了个新奇,哪能与御用的物件相比。”

      “沈姑娘既是平昌的嫂嫂,那以后坊里的花样子岂不是可以摆着让我挑了。”她端着了盏没用过的茶起身到了沈岁晚面前,“平昌敬嫂嫂一盏茶。”

      沈岁晚没有接,有些不懂这人在想什么。

      “平昌敬本王的王妃茶作甚,莫不是头晕着了。”来人踏着日光,顺手将茶盏接过放回了桌上示意宫人端下去,便挨着沈岁晚坐下了。

      “你怎这么快就来了?”沈岁晚小声询问。

      楚时砚见她小声的样子,也倾身在她耳侧道,“想见你,就来了。”

      也不管平昌郡主还站在他们面前。

      平昌见面前两人恍若无人交流的样子气地跺了跺脚,一来就只知道找这沈家大小姐。

      楚时砚抬头见她,面露惊讶,“平昌怎么还不坐下,你们姑娘家家就爱站着练仪态?”

      平昌袖里的手恰进了肉里,“平昌见兄嫂夫妻恩爱,不禁有些看呆了。劳六哥记挂着了,这就入坐。”说罢寻了个座坐下了。

      “我只是觉得她挡着你的光了,没有担忧她的意思。”楚时砚盯着她,小声道。

      沈岁晚哭笑不得。没想到他说话这么不顾着姑娘家家的情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还好知道说知道小声些了。

      上方太后依旧是闭着眼,仿佛不知道他们在打闹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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