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烈夏（奔向热爱的夏天）

　　如果要说这些年来张亦然的变化，周应还真的找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他个子高了点，样子变得不一样了点之外，剩余的就是那股子一如既往的“欠欠的”味道。

　　这几年，建洲的变化倒是不小。张亦然刚回到这边，周应就带着他去逛了几个新地点。在张亦然看来，这么多新地标里，他最喜欢的就是刚回来那晚的江边。

　　军训结束后，周应和张亦然还在各自的班级里拿了个“钢铁战士”的奖状回来。

　　两人都喜欢互相提起对方身上的梗，以至于开学的第一天早上，张亦然在公交站等周应，见到的第一句话就说：“战士早上好。”

　　两家住的近，他们自然是一起上学的。

　　周应也不甘示弱，迎面走上前说：“钢铁，今天发言，我在台下看好你，你注意下表情管理。”
　　好名字，钢铁。

　　“啊？”张亦然心生疑惑，“你想干嘛。”

　　“当然是给你拍照啊。我想了一下，我都还没有一张你站在台上发言的照片。”

　　张亦然说：“你那技术，别给我拍……”——丑了。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周应边打开手机里张亦然小时候的照片，说：
　　“怎么？
　　“你这是打算立一个帅哥人设？”

　　张亦然看到照片，刚想拿过手机，没想到她眼疾手快收了进去。

　　于是，他顺着周应的意思说：“啊是，到时候别人羡慕你还来不及，有这么一个帅哥弟弟。你就好好珍惜，我待在你身边叫姐姐的日子吧。”

　　“你没发烧？”周应的手朝着张亦然的额头摸去，“是挺烫的，看来烧得不轻。”

　　张亦然把周应的手移开：“那是热……没发烧，好得很。”

　　他把手上给她带的早饭塞了过去：“吃你的早餐，别饿死了，不然一会看不到我。”
　　周应：“……”

　　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升起，属于夏日的那一份燥热感，还未显现，风中还带有些许夜晚的温柔。

　　学校里格外的热闹，操场上正在筹备着开学典礼，周围挂满了彩旗和“欢迎新生”的横幅。

　　周应和张亦然到了学校后就先去了各自的教室。

　　张亦然刚走进去，同桌杜子奕连忙转过身来：“你终于来了。”

　　八班教室里，周应刚坐下，就凑到了李檬的身边，李檬正在抽屉里偷偷看着手机。见到周应来了，李檬把手机里的小说朝周应挪了过去一点。

　　“我去，我知道这个！最近好火的一篇文！”周应边放下书包边说。

　　“可惜是个BE。”李檬说，“根本不敢大在晚上看，我怕把眼睛哭肿。”

　　看完小说更新，两人正聊得火热，说到各自的爱好，她们可以一直聊个三天三夜。

　　操场上已经准备就绪，广播里通知着各班排队下楼。代表席上摆满了椅子，是给老师和一些学生代表坐的。站在代表席边上的，是高一八班。

　　张亦然和负责老师对完流程，从主席台上走下来。他坐在了代表席那个贴了“学生代表：张亦然”这几个字的椅子上。

　　此时，高一八班的队伍走了过来。张亦然转头，发现了举班牌的周应。于是他拿着稿子，站起身来。

　　举班牌的同学都站在队伍右侧，周应正好和张亦然并排。

　　“可以。”张亦然靠近周应小声说，“成门面担当了。”

　　“你还是厉害点。”周应转头看向张亦然，“代表发言，整个学校的门面。”

　　张亦然用胳膊撞了撞周应：“别。给我扣这么大个帽子，我不太习惯。”

　　周应本想这次给张亦然拍照的，这下站在了第一排，又只能去公众号里找照片了。

　　“有椅子不坐。”

　　“不坐。”张亦然说，“想站着。”

　　广播里响着主持人的声音：“金秋九月，丹桂飘香。在这个晴空万里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建洲市执礼大学附属中学二零二一年秋季开学典礼……”

　　执礼附中何校长的致辞比较简短，饱含了对新学期的寄语。教师代表发完了言，就轮到了张亦然上台。

　　听到议程里出现了自己的名字，他和周应对视了一眼，随后手里拿着文件夹走向了主席台。

　　台上，张亦然一下子就在人群里看见了周应。待台下的掌声停止，他才用着平和的语气，开始了演讲：“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

　　张亦然写的稿子不是很长，他想着操场上的同学们肯定也不想站太久。

　　整个演讲很快就到了结尾：
　　“夏日的余温还未散去，空气的蝉声依旧不止。”
　　“一切正热烈，一切正恰好。”
　　“祝各位新学期快乐！”
　　“我的发言完毕，谢谢大家！”
　　掌声不由得响起。

　　走下主席台，张亦然路过周应面前时，两人瞬间对视了一下。

　　恰好这一幕，被负责宣传的秦宋老师拍到了照片——男生手里拿着稿子，女生的手里拿着班牌放在身前，两人对视一笑。照片的背景是虚化的，只有他们作为聚焦。

　　张亦然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前，整个代表席上就他一个人站着。主持人正在台上说着下一个流程，当听到“烟花秀”这三个时，操场上的人群立即沸腾了起来——“怪不得今年不在千人报告厅”“执礼附中大手笔”“期待期待”……

　　张亦然正在用文件夹给周应扇着风，周应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递给了他。

　　他接过纸巾：“行，弟弟是被用来使唤的。”

　　张亦然拿出了一张纸，刚刚凑到周应面前。只见周应拿过纸巾，把它贴在了他的脸上。

　　周应说：“傻……我是让你给自己擦一下。你看你额头上的汗。”

　　张亦然：“哦。”他也给周应递了一张纸。

　　“咻”的一声，主席台前的礼花被点燃。

　　人群里有人在说：“快看！学费在天上飞！”紧接着就是一阵喧闹。

　　五种颜色的烟花冲向天空，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彩雾，烟花渲染着蔚蓝的天空。

　　夏天在此刻变得更加的热烈。

　　典礼结束，操场上的学生们零零散散地扎堆走回了教室。教学楼的楼梯上挤满了人，学生们肩挨着肩，只能微步挪动。

　　人声嘈杂之中，张亦然把手放在了周应的身后，扶着栏杆，他怕她往后一跌。

　　“眼睛看路。”他把手伸过去拿周应手上的班牌，“拿着不累的话就别给我，累的话，就给我拿。”

　　一块泡沫班牌，拿起来还算轻松。顺藤接话这种事，两人都比较擅长，于是乎，周应把手上的班牌给张亦然递了过去：“你拿你拿。”

　　这么有服务意识的弟弟，不要白不要。

　　知了作响，走廊外的树枝，在带有夏日气息的风里摇曳着。

　　刚开学，班里的同学都还没完全认识。张亦然拿着班牌走进了八班的教室，也没有同学发现他不是自己班的。

　　上课铃声响起，班里面的同学变得越来越多。放完班牌，出教室门前，张亦然对周应说：“我先回班了，中午再来找你。”

　　周应“嗯”了一句，说：“快去快去。”

　　周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秦宋抱着语文书走了进来：“周应，班牌放好了吧。”

　　周应抬起了头：“秦老师，放在后门那里了。”

　　秦宋的目光看了过去，她点了点头。

　　李檬凑了过来：“刚刚不是一个男生放的吗。”

　　周应说：“你说的是我弟，张亦然，就军训那个。”
　　“你亲弟弟啊。”

　　“不是。”周应说，“认的，你就把他当作我弟弟就好了。”

　　讲台上的秦宋老师正写着课标题，今天学习《沁园春·长沙》。

　　李檬还没理顺他们俩的关系，脸上露出了疑惑和好奇，她还想继续问下去。只见周应轻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语文课还算过得轻松，秦宋给大家看了几个相关的视频才开始“正儿八经”的解读诗歌。

　　下了课，周应从水房接完水回班刚坐下，李檬就凑过来说：“问你个事，你有没有听说二班有个帅哥？”

　　帅哥？没听说过，反正应该不是张亦然。

　　周应摇了摇头，随后开口道：“要不我找我弟弟打听一下？”

　　李檬说：“倒也不用麻烦你弟，不太熟，回头到时候有时间，你陪我去探探风。”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一响，高一二班上的历史老师就说了下课。

　　走出自己班的教室，穿过长长的走廊，张亦然来到了八班的教室窗户前。讲台上，数学刘云老师还在上课。

　　教室里，已经有同学坐不住了，没在看黑板的同学眼睛不停的望着窗外。他们七嘴八舌地小声讨论着：“别的班都下课了，就我们班还在上课；都抢不到饭了。”

　　张亦然走到了教室的后门，视线透过后门的小窗户，一眼就看见了周应。

　　“今天就讲到这里。”刘云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作业写《步步高分层训练》的对应内容，明天早上，课代表收一下。”

　　听完布置作业，教室里面已经有学生在蠢蠢欲动了。

　　刘云收了东西说了句“下课吧”。

　　瞬间，毫不夸张的形容，有学生像是腾空而起一般，直冲出了教室。

　　站在后门口的张亦然后退了两步，差点和冲出来的学生撞个满怀，他招了招手，朝里面喊了一句：“周应！”

　　这句喊声既不大也不小，倒是有几个人回了回头。张亦然连忙偏了偏脑袋，右手不自然的搭在了耳边。

　　见张亦然在后门口等她，周应没管桌上的书本，直接跑了出去。

　　楼梯间里，周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上午饿死我了。”

　　“看来是我早饭带少了。”张亦然转头看向周应，“以后得多带点，不然某些人吃不饱。”

　　“不行，会长胖。”周应顿了顿，“对了，明天早上吃什么？我来带。”

　　张亦然低头看了一眼周应，脸朝前笑着：“都行。”
　　“敷衍我？”

　　“这哪是敷衍，我很认真的。”张亦然说，“你看我像是会敷衍你的样子吗？”

　　周应脸上写满了两个字——不信。

　　张亦然：“爱信——”

　　话还没说出来，他就改了口：“你信我。”

　　周应：“好，行，我暂且相信。”

　　阳光洒满了校园里的每一条路，到了中午，太阳开始变得“焦灼”起来。

　　“我跟你讲，好神奇。”周应感叹说，“我们班有俩人军训的时候才认识的，今天就在一起了，太神速了。”

　　“你什么时候也找一个？我虽然没吃过猪肉，好歹也可以近距离的着看猪跑一下吧。”

　　“要跑你先跑，作为姐姐，那不得给弟弟示范一下？”张亦然说，“我发现你真的催的比老文和老张还要急……”

　　“啧。”周应说，“问你一个问题。”

　　张亦然抬头，周应接着说：“倘若挚友和对象必须要放弃之一，你会选哪一个？”

　　“那我还是孤独终老吧。”

　　“为什么？”

　　“我怕你找不到对象。”张亦然毫不犹豫地说，“陪你啊。”

　　“我？”周应回复着，“我不相信这些，抱歉啊。”

　　“真的？”

　　“真的——吧。”周应顿了一下。

　　张亦然脱口而出：“那我就更不能放弃你了。”

　　周应：“你最好是真心话。”

　　张亦然：“千真万确。”

　　“骗人。”

　　“骗你干什么，从来都不骗你。”

　　“真的？”

　　“因为你太蠢了，经不起骗。”

　　周应：“……”

　　她继续说：“知道你饿了。”

　　张亦然回复：“猜得真准。”

　　“你猜我为什么猜得准？”

　　“为什么？”

　　“不然你在这画这么大个饼干什么？”

　　张亦然：“……”

　　中午吃完饭回到教室，就听见年级主任在广播里说合唱活动的事。每年九月，执礼附中都会给新入学的高一组织一次合唱活动，目的就是为了团结各班同学，凝聚班级力量，营造班级氛围。

　　执礼附中的各项课外活动不算少数，他们所秉持的教育理念是“为学生的终身发展而奠基”。学生的成绩固然要看重，但如何让学生们发挥各自的优势进行全面发展，才是执礼附中最着重的教育策略。

　　郭致远任命张亦然为班里的宣传组织委员，让他一起去年级组参加抽签。附中每年的合唱活动歌曲都是由上一届学生投票选出来的，省去了领导定歌的惯例。

　　张亦然的手气还算在线，回到班上，他在黑板上写下了“稻香”这两个字。

　　周杰伦，大家再熟悉不过了。

　　有人提议，可以分声部合唱；有人提议，可以边唱边安排同学在前面表演；还有人提议，可以模仿厦门六中合唱团进行阿卡贝拉表演。

　　八班这边的讨论声也是此起彼伏，他们抽中的歌曲是《我是如此相信》。

　　今年像是捅了周杰伦的窝一样。

　　整个活动的准备周期不长，只有一个半星期。比赛不是很“正儿八经”，一定要比出个胜负，附中安排合唱的本意是为了让新生氛围更加融洽。怎么开心就怎么来。

　　下午放学回家，周应和张亦然聊了小半路有关合唱活动比赛的事情。翻看到执礼附中以前的文章，两人才发现，这将会是一场类似于“新生party”的活动。

　　张亦然在班上担任了指挥一职，当晚他就在家重新捡起了之前学过的乐理知识。

　　周应要负责八班的服装统筹兼任舞台设计，她在网上找了好几家服装租聘的工作室，打算周末去看看。

　　-

　　周三放学，张亦然背着书包，照常去到了八班的教室后门口。教室里面的人走了一半，张亦然直接走了进去。

　　“回家！”

　　“等下，我把这个化学书上的作业写完，就一点点，还剩一道选择题。”周应左边手肘扶着书，左手在按着肩膀，边说边写着，“这样就可以不用带回去了。”

　　“好了。”她合上了笔盖，“走吧。”

　　周应把化学书放进了抽屉，把笔揣进了书包的侧边。刚想背上，只见张亦然一手拿起了她的书包。

　　“脖子不舒服？”张亦然靠近了周应说。

　　周应点了点头：“有点。”

　　张亦然嘴角微微一笑：“书包我来背，走吧。”

　　他转身走向了门口，左右两肩一边背着一个书包，周应跟了过去。

　　操场上，周应靠在了张亦然的右手边。

　　“细致入微啊张狗。以后你应该对你女朋友挺好的。”

　　听到这，张亦然放慢了脚步，他看向了周应。

　　顺势，周应也看向他笑了一下。

　　张亦然说：“你啊，就这么想把我送出去？我知道了，你是嫌弃我了对不对。”

　　周应解释着：“不是，我的意思是……”

　　还没等她说完，张亦然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向了自己的左边。下一秒，他的右手拦住了迎面而来的球，并捡起来抛了回去。

　　走出球场，周应的右手臂还被张亦然牵着。张亦然看向了周应，他松开了自己的左手：“你差点就被球砸了。”

　　“还有。”
　　“别着急催我谈恋爱。”
　　“solo了16年了怕什么。”
　　“也别期待。”
　　“这东西又不能强求。”
　　“你说对吧。”

　　张亦然凑近了周应的脸。

　　周应眨了眨眼睛：“你不会和我一样，不怎么相信那些吧？”

　　“你这是说的什么和什么？”

　　走到校门口，周应收到了李檬发过来的微信。信息里，李檬和她发了一大堆东西，大概讲的就是刚刚张亦然拦球的那一幕，被她看到了。在李檬眼里，这像极了小说情节。

　　周应回复了一个沉默的表情，下一秒，李檬又发来了一条链接。点开链接一看，是别人的空间分享，里面有一张照片。

　　李檬发着语音：“我去你快看这张照片！在空间里面都传疯了，这应该是你和你弟的照片吧？他们好多人都说这届新生里面，你们俩最好嗑。”

　　周应点开了图片，放大看了一下，回着语音：“这照片哪来的？”

　　张亦然往周应那看了一眼，他在帮她注意着周围有没有车。

　　手机另一头的李檬回复说：“学校公众号里面发的。你还别说，要不是他是你弟，我也觉得可好嗑了。”

　　周应把照片摆在了张亦然的面前。

　　张亦然接过手机一看，嘴角微微一笑：“你不是还想着没拍到照片吗，这不就有了。不过，这老师拍的还不错。”

　　周应睁大了一下眼睛：“你早就知道有这张照片？”

　　张亦然从容道：“昨晚上就看到了公众号的文章。我以为你也看到了，就没发给你了。”

　　“你加了多少人的联系方式啊，你可以去看看，这张照片在空间里传得挺厉害的。”

　　张亦然把自己社交平台的好友列表点开，放在周应的面前，让她过目：“没加几个人。”

　　随后，周应把自己空间看到的动态摆在了张亦然的面前，评论的数量越来越多，除了高一的学生，还有初中分校和高二高三的前来围观：
　　“男生开学发言的声音有点好听”
　　“声音像视频平台上的一个博主”
　　“回复上面，我也觉得”

　　周应说：“张同学，你的马甲……好像要掉了。”

　　这个马甲，指的是张亦然的视频平台的账号。初二那年，他学了些剪辑和摄影，分享到网上，慢慢地也积累了点粉丝。两人暑假在叙旧时，周应偶然发现了张亦然的这个账号，为此，张亦然还和她说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

　　张亦然看着周应的手机说：“你弟要出名了。”

　　周应按着肩膀看向他：“我真的想笑，嗑我们俩CP，这也太邪门了。”

　　张亦然：“就是啊，这也能嗑？”

　　这绝对是冷门CP。

　　“肩膀还很疼吗。”张亦然注意到了周应揉肩膀的动作。

　　“嘶——，有点。”

　　“等下我送你回去，书包给我。”

　　周应取下书包：“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手上还在按着自己的肩膀。

　　高一这两天的气氛处处都和合唱活动有关，各班的教室门口还张贴着歌曲的海报。到底是刚入学，作业和课程不算太紧，这是执礼附中给学生们的过渡阶段。

　　开学第二周的周五下午，就是正式的合唱活动，一切的准备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二班负责组织节目的同学把合唱的构想说给了郭致远听。郭致远听完后，给他们批了一千五的班费。除去道具和服装的花销，就没剩下什么钱了。多出来的部分，还是张亦然和其他同学一起垫付的。

　　没有了资金支持，他们构想出来的改编歌曲伴奏，就不能请人去做了。张亦然作为指挥兼技术一把手，挑起了这个重任。

　　郭致远还把他推选进入了学生会，这下除了要完成班里合唱活动的组织外，还需要跟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一起组织校园里的合唱节。

　　周应和班上的同学们看了几家工作室的衣服，都觉得不是很合适，于是决定自己设计班服。周应是服装组的组长，因此这任务也就落到了她的头上。连续坐在书桌前熬了几个夜，赶制出来了班服的设计稿，她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僵了。一低头写作业，就要用手撑着自己的头。

　　张亦然留心到了周应脖子的不舒服，这几天上下学，便一直帮她背书包。

　　各班的排练相继进入到了后续阶段。

　　周应设计的班服寄到了学校，衣服以“执礼蓝”和纯白色为主。前面的胸前画着八班的班徽，后面则是秦宋老师与全班同学的Q版头像。秦宋的在中间，同学们的簇拥在她周围。

　　八班有四十五名同学，张亦然在周应家拿起班服看到之后，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工程量真大”。
　　编曲的工作已经完成，张亦然在班上播放完音频，同学们都直呼“牛了”，还有的同学甚至都想跟唱两句。

　　执礼附中的学生们，成绩优异，对课外活动也是丝毫不减热情。

　　为了不耽误正常的学习效率，绝大部分同学都会选择下了课后在教室里写作业。这样，即便晚自习去排练了，也能按时在第二天提交作业。用外校老师的话评价就是“玩也玩了，学也学了”。

　　-

　　周五下午的课调整到一点半上课，高二和高三年级需要上两节，而高一的学生们中午起床后可以直接开始进行服化道的准备。

　　张亦然换完衣服，去到了学生会。学生会的向老师见二班的节目排在了下半场，便安排他负责暖场音乐的控制。

　　周应换好了班服，给秦宋也送了一件过去。秦宋看着衣服上的Q版头像，连称“可爱”，她让周应把图片发给她，自己想拿来做微信头像。

　　班上的同学们正在化着妆。周应和李檬先行去到了千人报告厅踩点，一进入现场就听见了暖场音乐。

　　是《Say So》！周应心说，这是最近她和张亦然共同的一首单曲循环。

　　最开始，这首歌还是张亦然分享给她的。她一点开这首歌，立马就爱上了这轻快的旋律。

　　周应无意中往后回头，朝直面舞台的控制室一望。那个瞬间，张亦然也看见了她，只见他双眼一亮，笑着跟她隔空挥着手。

　　周应指了指自己班上的座位，意指自己还有工作。张亦然心领神会，摆了摆手，嘴上做着口型“快去快去”。

　　下一首是S.H.E.的《Super Star》，紧接着就是周杰伦的《花海》。周应边布置班上的位置边想，这些都是熟悉的歌。

　　高二和高三年级一下课，买了票的同学们陆陆续续的进入了千人报告厅。没有买票的同学，可以在教室里面用一体机看直播。

　　学生们手持从门口领到的荧光棒和星星灯，进入了报告厅。这时候的暖场音乐切换成了《Cruel Summer》。坐在座位上的学生们在讨论着，负责今年暖场的“DJ”是不是换人了？还有人到附中的墙上问，今年的暖场活动换成了哪位老师。

　　控制室里，学生会的人看见了墙上的投稿，于是，在下面评论了一句“是他”并附带了一张已经换好西装的张亦然站在调音台前的照片。照片一发出去，就有学生评论说：“这个‘学弟DJ’穿的好正式。”学生会的人回复道：“他一会儿有节目。”

　　这条评论底下开始盖楼“期待”和“蹲”……

　　八班学生穿着班服走在校园里被许多同学注意到了，附中的墙上除了问“DJ”是谁外，还出现了八班学生穿班服的背影，并附话：“礼貌问一下设计师，感觉好可爱，想入同款。”

　　周应看着附中墙上的空间，底下盖楼着“上链接”。
　　李檬在评论底下回复说：“我们班美女设计的。”

　　有同学到八班的席位来一睹班服的“容貌”，向班上问的设计师是谁。同学们纷纷指向周应。一时间，周应身边开始围着三三两两的学长学姐们。
　　于是，附中墙上又有女生留言：“真的是美女！”
　　底下又冒出了新的评论：“超美的设计师和上个帖里面的帅哥学弟DJ之前是不是有一张特出圈的对视照！？”

　　下一楼追评：“对对对，公众号里面的那一张。”
　　楼层加一：“据说两人还是青梅竹马。”
　　楼层加二：“哇去！家人们，太好磕了，这还不嗑？”
　　“……”

　　周应把评论里的截图发给了张亦然，说：“麻了，打不过就加入，开嗑……”

　　张亦然发出去了三个问号，心想，嗯？嗑自己的CP？你是第一人。

　　周应回复说：“开玩笑的，你是不是很介意啊。”

　　张亦然回复说：“还好吧。你要是忍不了了我就去澄清一下。”

　　周应：“没事，回头我去墙上投个稿，说咱俩纯友谊，纯的很，和凤凰传奇有的一比。”

　　张亦然漫不经心发了一句“哦”。

　　十五分钟后，随着最后一首暖场音乐的结束，合唱节正式开幕了。

　　主持人在《我落泪情绪零碎》的伴奏声中走上了舞台，霎时间，全场欢呼。

　　张亦然在上半场过一半的时候，就到报告厅的后台去做准备了。正好这个点，周应也在各班负责人固定的化妆间。

　　一推开门，就看见周应正坐在镜子前看手机。

　　张亦然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慢慢地低下头：“看什么呢？”

　　周应被吓得抖了一下，回头看向张亦然。

　　手机屏幕上是墙上嗑他们俩CP的评论，见状，张亦然继续说：“还在嗑跟我的CP呢？”

　　“不是你快看，我真的要笑死了。”周应把手机递给了张亦然，“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嚯，本人都想嗑的程度。”

　　你什么心理？大哥，你可是主人公。张亦然心里的小人正呐喊着，似乎是在抓狂，这场“闹剧”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停止。

　　周应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在座位上回头，张亦然瞬间站直了身子。

　　“哟，帅气弟弟出场了。”
　　“帅吧，帅瞎你。”

　　周应：“……”

　　两人对话的声音不是很小，对面的学生抬头，内心惊叹：靠！磕到现场了！

　　周应准备到自己班的席位上叫同学们来后台准备，她们班的节目，排在了上半场的最后一个。

　　“不跟你说了，我先去班上叫人，等下就到我们班了。”

　　“哦。一会我给你拍照。”

　　“你最好手拿稳了，拍好看点。”

　　“那不行，拍太好看了，会闪瞎我的手机，出了问题，你负责啊。”

　　周应：“……”

　　很快就轮到了八班的节目。张亦然站在后台的幕布边，卡着视角给台上的周应拍着照。

　　先是李檬和一位男生，一句接着一句的轮唱。现场只打开了追光灯，照在他们身上。李檬和男生和声：“故事里能毁坏的只有风景”随后，合唱声渐起，舞台上灯光大亮。

　　“谁也摧毁不了我们的梦境，弦月旁的流星划过了天际，我许下的愿望该向谁去说明。陨石在浩瀚的宇宙间旅行，璀璨的夜空里漫天的水晶。我的祷告终于有了回音，我是如此相信。”[1]

　　八班的学生们一个一个地走下合唱阶梯，分散站在舞台上。身后的屏幕出现了执礼附中的校徽，然后就是从“执礼协会”初到长宜和建洲的校史讲起。

　　“在背后支撑的是你，一直与我并肩而行”[2]
　　这句歌词，是八班同学们送给学校的。

　　当“仰望等太阳升起，听见鸟群回来的声音”[3]这句歌词唱出来的时候，屏幕上变成了校友协会发来的校友照片，附带着各自的大学。

　　“原来爱如此动听。”

　　全曲结束，现场掌声热烈。

　　舞台上空的礼花落下，观众席上发出了声声惊呼。

　　张亦然站在幕布边，被眼前的舞台给吸引住了。
　　最后一幕的礼花落下时，他的内心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撼动了一下，让他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八班的服装，没有争奇斗艳，没有华丽的色彩。更多的，似乎是有一种意义赋予在那件衣服上。

　　在热烈的掌声中，八班走下了舞台。

　　周应走在了队伍的最后，待同学们零零散散的走回后台的时候，周应才到了幕布边。一进来，她就看见了张亦然。

　　“厉害啊周应同学。”张亦然说，“这个舞台设计，有意思。”

　　“厉害吧。”周应说，“熬了几个大夜的成果。”

　　“最后那个礼花，简直是点睛之笔，震撼，真的。”张亦然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我心脏现在还是砰砰砰直跳。”

　　周应拍了拍张亦然的肩膀：“快冷静下来，一会就是你们的节目了。”

　　两人来到后台的负责人化妆间，张亦然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小束花来。

　　花是手工做的。看得出来，制作人是第一次做。
　　张亦然把这一小束花双手递给了周应，说：“送你的，听说表演结束，人们最想收到的东西，就是花。门口的花店上午没开门，我就做了一个，你不许嫌弃啊。”

　　周应接过花束：“我去，感动了。”周应把花拿在面前：“你这手工花，还有一股香味。”

　　“去路边沾了点野花的味道，真实吧。”

　　周应点了点头：“够真实。”

　　张亦然看了看手表：“我先去班上准备了，一会舞台见。”

　　“快去吧，我有第一排的票，盯着你看。”

　　“那你看不到我的脸。”

　　“为什么？”

　　“因为——”张亦然说，“我是指挥呀。”

　　张亦然笑了一下：“一会见。”转身走了出去。

　　周应把花抱在了手上，寻思着张亦然他们的节目是在下半场的第三个。于是，她奔向了校门口。

　　校门口有家花店，花店的老板娘很随性，每天开门的时间不固定。明天什么时候营业，会在门口的黑板上写好。今天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

　　八班表演完节目已经是四点二十左右，周应刷卡出了校门，正好看见老板娘正在整理花束。

　　二班前面还有一个节目，同学们正在后台准备。杜子奕是这场节目的“协助舞台设计人”，他正在同张亦然一起，和后台老师对着最后一遍舞台操作细节。

　　台上的主持人正在说着串词，上一个班的同学们正在下场。对完细节的张亦然和杜子奕，正招呼着同学们准备上场。

　　张亦然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向舞台的左边一转头，就看见坐在第一排边上的周应。

　　周应刚刚回来，校门口买的东西，被她藏在了右边的椅子旁。

　　随后，熟悉的《稻香》旋律率先响起。

　　是一段现场的吉他和笛子，暖黄色的聚光灯照在舞台左侧弹乐器的五名同学身上。五名同学周围，围绕着稻束。

　　张亦然和其他两名同学站在第一排，手里拨弄着吉他的琴弦。两名吹笛子的同学站在后面，与前面三位弹吉他的同学错开来。

　　新一束灯光渐渐亮起，照在了舞台右侧五名坐在课桌椅上的同学身上。杜子奕坐在座位的中间。灯光一亮，同学们紧接着开始了和声。

　　手里变换着击打桌面的节奏，是一段阿卡贝拉。
　　前奏结束，聚光灯渐暗。

　　趁着黑幕，张亦然取下了身上的吉他，放在了一旁的琴架上，随后，走到了舞台的中间。

　　后台渐起了伴奏，合唱声起：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3]

　　身后屏幕上的背景变幻成各个城市的乡村田地，耕种者脸上洋溢着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歌曲进入到第二段时，屏幕上的视频里出现了执礼附中各个岗位教职工的身影。辛勤的老师们，起早贪黑的宿管，和蔼的食堂阿姨和保安大叔……都被记录在了视频里。

　　承载稻香的是一片广阔的稻田，而这稻田的丰收，由每一个人共同创造。这是二班设计这个舞台，最初的想法。由稻香联想到稻田，由稻田推及到生活中的每一个人。

　　“为自己的人生鲜艳上色，先把爱涂上喜欢的颜色。”[4]

　　唱到这里，视频画面切换到了二班的日常瞬间，每一位同学都有属于自己的镜头。学生的画面放完，就是二班的各科老师们。

　　歌曲快要到结尾，舞台左侧的乐器组重新弹奏起了旋律，舞台右侧的阿卡贝拉组站起身来，进行和声。

　　伴奏声渐停，张亦然将手上的划拍换成了鼓掌，带领着合唱阶梯上的同学们打着节拍，聚光灯集中打在二班学生们的身上。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掌声响起，伴随着呼喊声。灯光渐暗，二班的学生们陆续从舞台侧边退场。
　　见机，周应拿起身边的花束，直奔后台。后台的学生们零零散散地回了班。从舞台上下来，张亦然低头掀开幕布，走进来，抬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周应。

　　周应手里捧着刚买的鲜花，她把花束递到了张亦然的面前：“你说的，表演结束后人们最期待的，就是收到花。”

　　张亦然接过花束：“变魔术？”

　　周应说：“门口的花店开门了。”

　　张亦然说：“热不热？跑得累了吧。”

　　周应说：“还好，现在缓过来了。”

　　“搞什么，我有点感动。”

　　“那你哭吧。”

　　张亦然故作哭腔：“呜呜呜。”

　　周应：“就会装。”

　　随后，两人就听见舞台上响起了《Cruel Summer》的伴奏，颁奖典礼正在进行中。

　　张亦然把花放到了自己的物品篮中，和周应绕到舞台前的右侧，听着主持人宣布获奖结果：“获得建洲市执礼大学附属中学二零二一年‘唱响新篇’合唱节特等奖的表演节目及班级是——高一年级八班《我是如此相信》、高一年级二班《稻香》！”
　　观众席上，八班和二班的学生们集体起立欢呼。

　　舞台上的音乐未停，八班和二班的主创团队们一起走上了舞台，何校长给他们颁奖，他们接过了来自学校的鲜花。

　　《Cruel Summer》的伴奏循环了五遍，当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时，全场的灯光也在此刻熄灭。

　　紧接着，执礼附中管弦乐团上台，校歌的合奏声响起。

　　这是各班主创和学校一起准备的节目，称为“主创献礼”。

　　周应和张亦然手上抱着鲜花，人声鼎沸之中，他们看向了对方。

　　现场热闹极了，礼花再一次落下。

　　盛大。
　　欢呼声不止。

　　校歌结束后，就是经典曲目《难忘今宵》，场下观众席上的学生们渐渐离场。

　　歌曲声渐消，帷幕落下。

　　当天晚上，执礼附中的合唱节就上了热搜，视频传播度最高的就是《我是如此相信》和《稻香》。

　　以高考成绩为名的执礼附中，再一次凭借学生们的创造力“火出了圈”。

　　周应和张亦然在执礼附中的公众号上看见了他们俩的照片，两人走在路上，对视了一下，随后齐声说道：
　　“照片你看到了吗！”
　　“我去！”
　　“CP要被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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