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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业
露珠顺着叶脉滚落,滴水声清脆落在水潭之中,将时光分割成一块一块。
齐寒月是个不折不扣的修道狂魔,这些时日天舒与她一并苦修,定下的功课极为紧凑,大到阵法剑术,小到身法调息。
除此外,齐寒月似乎还懂一些草药气补,每日都换着给她煮水喝,加上齐寒月不知她辟谷,天舒也有意隐瞒。
至少齐寒月做多了,就会做熟了。
做熟后,也开始讲究荤素搭配了,弄出来的一日三餐虽然滋味勉强,但异常丰富。
天舒照单全收,除了睡觉和修行,基本就是一直在吃齐寒月做的饭。
这么一段时间吃下来练下来,倒真的被她养出了几分体力。
这地上一片绿草之间开满了点点粉花,形状像极了薰衣草,齐寒月低下身子,天舒思路一断,赶忙道:
“小心有毒。”
齐寒月顿在空中,她转过头看自己,眼底有几分深:“你懂生药?”
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不懂,不然怎么敢随便喝你给的东西,天舒腹议。
“看的卷宗多,自然是懂些的,”天舒瞥了一眼这看似弱不禁风的植物,解释,“此处是冥山外围,大多以食草野兽为主,其它花草都有被啃食的痕迹,就它没有,还长得这般鲜艳,自是有其生存的道理。”
齐寒月不语,长长的沉吟让天舒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露馅了。
灵力从女人指尖垂落凌空,缓缓包围这颗粉色植株,挤入其中,植株瞬间变得肥肿了许多,一压便可挤出水汁。
几滴液体从花瓣与叶片中升腾而出,植株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开始迅速干枯,液体在空中汇聚,滴滴逐渐化为半个拳头大小的淡紫水珠,干枯的植株垂落于地。
天舒看着水珠悬浮于那人手心,随着析出灵力,淡紫水珠很快便浓缩为大拇指大小的液体,带着深到发黑的炫彩,将毒液全部凝练。
她多是手动处理,从未见过用灵力提取的药水,看着齐寒月用一个小瓶将黑色毒液装入其中。
“留于你自保。”
齐寒月递给自己,在天舒抬起手之时却又突然收了收指尖,竟难得可贵的多提醒了一句,“不可亵玩。”
旭日的光穿过层层密枝撒入泥土,天舒双手接过,琉璃瓶在阳光下散出七彩的幻影:“我从未见过以灵力提取的药物,相比研磨所提取的药水,作用有何不同吗?”
齐寒月一愣,她木了木,想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隔着漫漫重洋,本被冰封于深海,却被这一句提问破冰昭然。
如蛛网般纵横交织又支离破碎的回忆里,齐寒月站在雾气尽头,尝试着探寻那个身影,那个人说:“灵力所提的药水,会混杂灵力,一般多用于下毒。”
“若是以灵为主,以药为辅,那是医者灵力愈伤之法,辅助的灵力自会抽回。但若作提药水吞服,却掺杂他人灵力,稍有不慎便会排异难受,适得其反。”
声音淡淡,与记忆层层交织,却永远无法重叠。
天舒点头,转着琉璃瓶,并未注意到齐寒月的失神:“天舒斗胆,血姬大人乃是一用毒奇才,一身毒功却又不曾自染,是何缘由?”
从层层叠叠的记忆中抽回了神志,齐寒月听之轻笑,眼中像是隐着一汪清泉,又散发出黯然的波光。
她不答。
天舒也不再追。
两人有着对彼此点到为止的默契和思忖,天舒不问,她也从不会主动说些什么。
天舒甚至感觉,这些时日里,齐寒月似乎从未叫过自己的名字。
夜凉如水,这里的深夜天空繁星点点,风轻吹着树叶沙沙作响,灰濛濛的月光从层层树缝里洒落,留下一地不甚清明的月影。
齐寒月自顾修行去了,走前在周边留了气息,她的修为足以给天舒在这冥山外围辟出一块安逸之地。
在她的供养中天舒难得有了几分得以喘息的安定。
树林传来沙沙声响,天舒警惕抬眸,齐寒月分明能驱走野兽,她已经很久没听到声响了。
不远处深林处有着点滴紫色的星光,天舒能听到的噪音越来越多,想必是她的气息不稳,连自己这里的防御都收到了影响。
天舒稍作思忖,还是起了身。
不过几步已置身于深林之中,树木间弥漫着淡淡的紫色雾气,那泛着紫光的萤火虫正慢慢飞向天空,她猛然回过神时,才见自己已置身于紫色星光深处之中。
虽美,却让人后背冷汗直冒冷汗。
真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她抬头逆着层层树枝散射下的月光望去,见那月亮竟如一朵展开的紫罗兰般,染上妖异的紫色。
此时的周围过分的安静了些。
她搓过胳膊上无意识的鸡皮疙瘩,后退了几步,却见越发多的紫色光点飞到空中,化作一朵又一朵的紫色彼岸花。
天舒看着满天花瓣飞舞,随风席卷万里。
齐寒月紫衫上绣着彼岸花,是她常用的手腕,可为何偏偏选择彼岸花作为千鬼门生的图腾,难道真如民间所说,千鬼一出,就是半只脚进了黄泉吗?
彼岸花飞满天,突然稳定在空中,像时间被冻结。
正当天舒仰头看这紫色星辰之时,那虚幻的紫色彼岸花竟同时朝着她射来无数紫色光线。
紫光化为光针锋利无比,刺破虚空向她杀来,另天舒有些措手不及。
她没做好准备,呀的一声毫无形象的抱头鼠窜,那如机关般的光束却锁定了她的方位,尾随着她一路而追去。
紫色光线射空落地,点点滴滴布满整个地面,如下过紫色的雨点一般,汗滴从脸颊滑落,她双手结印半蹲在地,将全身笼罩在刚学会不久的防御阵中。
紫色灵力噼里啪啦打在防御阵上,却如针一般扎在阵上悬浮。
紧接着听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响彻云霄,惊起无数飞鸟,一时烟灰弥漫。
天舒灰头土脸连连咳嗽,抹了把脸上的灰土,未曾想那光点竟会爆炸将阵法冲破,杀她个措手不及。
她心悸的刚走出一步,便发觉不对劲,脚下并非是松软的泥土,如大理石一般的坚硬冰寒,透过鞋底蔓延上冰冷的杀意。
低下头才见,原本射入地面的紫色灵力早已粘结,化为一庞大阵法,阵法中心的图腾妖异,像彼岸花,又如一只半垂的眼眸。
天舒暗道不妙,仓促后退。
紫色阵法料到她会逃,冲天射出光芒,将她包裹在光柱之中,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被细细长针刺穿,身躯被强硬的固定在空中,丹田灵力顺着伤口流逝,毒素正逆着流动的血脉向心脏蔓延而来。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天舒疼得连叫的力气都被抽净,随时都要晕厥了去,发不出丝毫声响。
好久没有这么疼了,哪怕是被追杀也从未受过如此疼痛。
就在她怀疑自己真的快要不行了的时候,紫色光柱却莫名消散,将她硬生生摔在了地上。
天舒被震的连连咳嗽,四肢酸软,一连挣扎了几下都没爬起来。
天上的紫色彼岸花就如燃烧的纸卷,逐渐枯萎消散,月亮再次露出清冷的颜色。
脚跟清脆,齐寒月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来,她一手拨开树枝,冷淡的眼眸望着天舒。
“这么想死?”
天舒翻了个身趴在地上,艰难的支起胳膊,分明全身上下都是穿刺般的疼,却又没有血流出,她努力抬起头,却只能望见女人一尘不染的靴子。
齐寒月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若不是自己赶来,这人估计已上了西天了。
天舒匍匐着爬起来,也不管这样子是否好看了,她捂着心口,疼痛过后是阵阵沿着经脉的酥麻感,不由惊愕。
“我中毒了?”
齐寒月不可否置,蹲下身子运转灵力帮她提出毒素,残留在身体里的紫色灵力被那人抽回手中。
身体虚弱但多少有了控制,天舒片刻喘息,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滴,心有余悸地问:“这是何等阵法?”
“怎么,连千瞳宗阵法都认不得了?”
天舒震惊,“可在我记忆中,千瞳宗的千眼阵法不长这样。”
齐寒月眼神突的黯淡下来。
当然不长这样,这种传承阵法多有禁制,只有内门弟子血脉想通才可修行。
但那故人在给她时早已替她想到,为了让自己也习得此术,在卷宗之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只为了让自己也像个七八分。
若是以大量修为布置此阵,阵形便可达方圆几百里,阵法之内万人皆杀。
齐寒月看天舒已经没事,起身正衣转身离去,听身后一阵窸窣,身后那人欲言又止。
齐寒月侧过头瞥了她一眼,天舒得了恩准,开口问:“血姬大人,其实您并非修的毒道,而是灵力中自带了毒性?”
“我说的可对?”
看着齐寒月薄唇微抿,天舒知道自己说对了,不由深深吸一口气,追问:“那天舒斗胆求解药。”
“没有解药。”
天舒一愣,就算是修毒道的弟子,都有着擅长的毒物,凡人身体也会有中毒的风险,又怎么会没有解药。
可从传闻听来,齐寒月似乎真的是百毒不侵,所有的毒素对她都无效被免疫了,这又如何怎么回事。
这个靠着传闻中了解的人背对着她,夜风吹衣摆,露出那两条极为白皙修长的双腿,衣带随风飘舞的声响撕破二人之间的沉默。
“中毒解毒,均在我身,至于缘由。”
齐寒月的桃花眼就像无波之湖,哪怕下方暗潮汹涌,天舒也是看不透的,她从不习惯一个半途而入的人对自己知之甚多。
“你不必多问。”
那人的声线轻飘飘的,她望着逐渐恢复光亮的圆月,摆手将天舒打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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