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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叶东默然不语，我断然否认道：“顾老师，我们没有谈恋爱，我们是好朋友。”在我的认知里，我们两人确实没有风花雪月，一切如常，只不过是一起出黑板报、一起看球赛、一起做作业罢了。
班主任老师有可能觉得我说话的语气坚决又诚恳，于是语重心长地同我们说道：“你们这个年纪，最应该在意的还是学习成绩。毕竟读高中就是为了考大学，要是早恋肯定是要影响成绩的，这对你们两个的前途都不利。你们两个都是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老师对你们寄寓的厚望，希望你们不要让老师失望。”
我并未觉得班主任老师说的“早恋肯定是要影响成绩”的论断是对的，但是基于对老师的礼貌，我没有出声反驳。而叶东一直都沉默着，始终没有说话。
班主任老师看了看我们，最后总结说：“你们自己也要注意影响，不要老让同学们说闲话。这次我只是和你们两人谈，提醒你们注意，要是下次再有流言蜚语出来，我是要和你们家长谈话的。你们去吧。”
走出小花园后，叶东拉着我拐进了人迹稀少的图书馆后侧的一条小路，他左右察看发现四下无人后，才小声问我道：“这个周六你还来我家看NBA吗？”
我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去？”
叶东又问我：“你不怕老师告诉家长吗？”
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我们确实是好朋友啊！再说，就算是早恋，早恋也不犯法！那条国法或校规明确写着不许早恋的？”
叶东对我笑了笑，接着又问我：“你真的觉得我们只是好朋友？”
我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叶东叹息了一声，然后突然靠近我，用他的唇在我的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随后退开，接着他看着我的眼睛，又问我道：“这一直就是我对你的感受，小菲，你呢？”
我的心狂跳了一下，我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亲吻我的手背好像不单单只是一个仪式，他邀请我一起去他家看NBA也不止是因为篮球是我们共同的兴趣。
许是我默然无语的时间太久，叶东又问了我一次：“小菲，你喜欢我吗？”
我看着他帅气的脸，没有迟疑地点头。
叶东开心地拉着我的手，用很郑重的语气问我：“小菲，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我对“女朋友”这三个字的定义模糊，也根本没有想清楚这个点头意味着什么，但是我觉得我不想拒绝眼前人的任何提议，因为我不喜欢看他失望的样子，所以我再次点头。于是，叶东这次没有给我涂护手霜，就在我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班主任顾老师要是知道她的苦口婆心，非但没有让我们迷途知返，反而成为了叶东对我表白的催化剂，也成为了我们确立恋爱关系的推进剂，恐怕吐三升血都算是轻的。
那之后，叶东表现得很明显。只要不是班主任的课，他都会主动和我的同桌苏郑同学换座位坐到我的身边来，为此苏郑同学收了叶东不少好处，比如当时国内还看不到的漫画和电影等等，为此苏郑同学对他感恩戴德，连带着对我也是一脸的谄媚。我问过叶东：“有这个必要吗？上课和晚自习都是不能说话的。”叶东说：“哪怕不同你说话，能和你坐在一起，偶尔抬头看看你，我也是开心的。”我必须承认，当我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强烈的满足，那一刻我很快乐。其实，我觉得偶尔抬头看看身边的人帅气的脸庞，即便没有和他说话，我心里也是很甜很甜的。我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恋爱的滋味，我觉得这滋味让人很舒服很欢喜。
曾经有女生在篮球场边公开问过叶东：“你到底喜欢许菲菲哪里？她全身上下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连头发都留的比男生还短！还有，她有我喜欢你吗？你的篮球赛，我场场不落，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来球场看过你打篮球！”
当这话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觉得对方的指控算是属实的。还记得那年我正上幼儿园，有一次坐在我后排的猪头拉过我的小辫子后，我就下决心把头发剪短了，为此外婆还给我做过思想工作，但是看我意志坚决，也就叹息着成全了我。我剪头发，主要是觉得不能让头发成为猪头攻击我的武器，以后也不让其他人拿这个攻击我妨碍我打架得胜，因为被拉住辫子还是蛮痛的，绝对影响我发挥“武艺”。当然，辫子我是剪了，作为我剪辫子的起因，猪头自然也是被我揍得很惨的。而我一向没有什么少女心，在读初中之前，当女侠才是我的人生理想。“女人味”是什么，我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所以当听到对方这样说我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受伤的。
不过，叶东不愧是我喜欢的人，他对那个女生的回答那也是深得我心，他一句都没有为我辩白，只是无比自豪骄傲地对来者说道：“我喜欢许菲菲的聪明，什么时候有女生的数学成绩超过她的时候，再来同我表白，否则一概免谈！”
听说那个女生悻然而去，因为叶东给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自小学起数学成绩就拔尖；进初中后，每次数学考试，成绩都名列全校第一，每个学期都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数学竞赛；如今上了高中，不要说我们学校，就是放眼整个市里，大概都很难找到一个像样的对手。
不过，叶东喜欢我哪里？我从来没有问过。因为我自信地认为，我这么好，他没有道理不喜欢我。至于他究竟最喜欢我哪里？我觉得实在没必要追根究底。反正，我晓得我最喜欢叶东帅气的笑容就行了。
自从我们确立恋爱关系后，叶东每天都给我抹护手霜，因为我自己是不记得这件事的。即便他故意将护手霜塞在我的书包里、放在我的桌角或者夹在我的课本中，我还是会不记得。所以，他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替我抹，当然前提是要找大家都看不见的时候。比如中午吃好午饭，他拉我去散步的时候。比如晚自习前，我拿着热水瓶去打水的时候。
我早上一向贪睡，有时睡晚了，就会很匆忙地背着书包往教室里冲，早饭也因此时常用饼干充饥。叶东知道后，每天早晨，他都会替我去学校食堂排很长的队去买一杯我喜欢的咸豆浆，还会天天变着花样给我买不同的早餐。他说：“这样你就可以多睡一会儿，还可以每天都吃到喜欢的早饭。”他还说：“我能为你做的不多，每天比你早起一点点，这就是我宠你的方式。”
我不晓得别的女生听到这样的情话会怎么反应，反正我觉得很甜蜜、很浪漫，满满的都是高兴，我会在每次接到早饭的时候对他说：“你太棒了！”
他第一次听到我这样说的时候，就很开心，然后同我要求道：“记得要竖起两个大拇指夸我，这样才能促进我继续努力，不断进步！”
我欣然接受，于是每次都用满满的热情，竖起两只大拇指表扬他，看得一旁的室友周敏连连发笑。
寂寞嫌更长，欢愉嫌更短。一眨眼，一个学期就要过去了。期末考试之后，就是例行的家长会。接着，就要放寒假了。
同学们都有些害怕家长会，但都盼望着放寒假。在几分忧虑几分盼望中，家长会召开了。
这天，所有人的家长都来了，但是我却没有等到我的家长。我明明记得上周五我回家的时候，和外公说过的。
虽说我五岁的时候，父母就因车祸双双离世，最亲的人从此只有外公外婆。但是，我从小到大的家长会，外公从来没有缺席过。大概是因为我自小没有父母的关系，外公外婆对我格外疼爱，这让我常常觉得，我并没有比别的小朋友少什么，我也是有父母的，只是他们的称谓是外公和外婆罢了。
谁知道这是我高中的第一次家长会，外公竟然忘了参加。我内心是很失落的。但是想到参加家长会需要长途跋涉，要坐六个小时的长途车才能到学校，所以我觉得外公迟到一会儿是很正常的。于是，我耐心地站在教室门口，等着外公的到来。
谁晓得我没有等来外公，反而看到了那个讨厌鬼——章佳明。
他居然大言不惭地同班主任说道：“老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是代表许菲菲的家长来开家长会的，我是她哥哥。”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奇怪的场面，怎么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大概是看出我有反抗的意图，他小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外公已经六十岁了，你好意思让他老人家来回十二个小时颠簸劳顿就为了给你开家长会？”
我没有说话，因为讨厌鬼章佳明说的有道理。虽然他很讨厌，但是比起让外公旅途劳顿，让他代劳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咬着下唇，用尽力气才忍住想要在班主任面前当场否认他身份的冲动。
话说我和章佳明的梁子从我七岁那年结下之后，这么多年“革命感情”不仅一点也没有培养出来，反而关系越来越糟糕，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还记得，当年我主动到楼上去找他，他用冷淡不屑的眼神蔑视我，在我还没有开口前，章佳明就冷冷同我说道：“你要是不想我告诉大人们你那些劣迹，以后就最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我当然不服气他不仅不敬畏我的武功，竟然还敢威胁我，于是我一脸好笑道：“如果你告诉别人你被我揍了，到时我顶多被罚一下，而你可是要被大家笑话一辈子的！你自己看着选好了！还是说，你怕我今天又来揍你？你要是怕的话，只要你承认——你服我了、你是笨蛋，我就算了！”
章佳明冷冷哼道：“只有笨蛋，才会想出这么异想天开的事情！”
我见他这副嚣张的模样，也不甘示弱，我来到他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对他威胁道：“你要是再敢说我是笨蛋，我就再揍晕你一次！”
章佳明看着我，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手却在被子下动作。我怕他搞鬼，一把掀开被子，顿时被他手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我惊讶地问他道：“这个弹弓是我的，你是从哪里偷来的？”这把弹弓分明就是当年外公做给我的那把，上面的红绳子还是我系上去的呢。但是之前我用它惹了许多祸，后来就被外公藏了起来。
章佳明对我冷冷哼道：“你若是想要这弹弓，就不要再来烦我！”
他话音刚落，我就要去夺他手上的弹弓，谁知他手一扬，就将弹弓从窗户丢到了屋外。我急忙转身，准备下楼去捡。只听他在背后冷冷说道：“你若是再找我麻烦，我保证以后让你再也看不到这把弹弓；你若是这个暑假不来烦我，暑假结束时我会告诉你一个对你而言很重要的秘密。”
我转过身，看着他一面打量一面暗自思索他是不是在骗我。其实我对来找他玩根本不感兴趣，但是被威胁的感觉我很不喜欢，我道：“你要是现在告诉我那个秘密，我可以考虑不来找你麻烦；若是你不说，我以后天天来。”反正我们两家是邻居，如果不拉窗帘，我的房间完全可以看到他的房间。借着两栋房子中间的大树，我轻易就可以跳到他的房间来找他算账。我要是想要让他不好过，有的是方式，根本不用正儿八经从正门过来找他。
他略微想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你过来。”
我不喜欢他这种语气，于是对他说道：“你过来！”
他试图将身子撑起来，大概是因为伤得太严重了，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我看在他被我揍得够惨的份上，主动走到他床边，语气粗鲁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低声说道：“我在我爸妈的相册中看到过你的裸.照，要是你再惹我，小心到时我将那照片贴满小镇，到时你的面子……”
我气怒地推了他的胸膛一把：“你这个骗子，鬼才信你的话！”
他疼得皱了一下眉，但脸上很快就闪现出一副得意的神情道：“骗你是小狗！这照片是你周岁时照的，当时你外婆在给你洗澡，我爸爸就拍了一张照片留作纪念。后来，因为还有其他照片要冲洗就混在了一起，这张照片就忘记拿过来了。不信你回去问你外婆，你周岁的那天我爸爸是不是给你照了许多照片？”
我见章佳明说得仔细，想起自家相册里确实有不少我周岁时的照片，心里开始狐疑了起来。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他，于是故意问他道：“我周岁那天，你来了吗？”
章佳明毫不迟疑地答道：“你周岁的时候我没来，不过你满月那天我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你那时只会傻笑，一副……”章佳明没有说下去，但我已经相信了他的话。因为我周岁那天，章佳明没来，外婆告诉过我的。外婆说，章佳明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经常去医院打针，所以很少来章爷爷章奶奶的家。今年能来，是因为医生说他的身体已经比往年好了许多。思绪到此，我不由担心了起来，他一直是个病秧子，万一我昨天下手太重，他突然就挂了，那岂不是很不妙！于是，我告诫自己——今后尽量不对他使用武力，以免让他不小心死在我手上！虽然他是一个讨厌鬼，但是我和他没有深仇大恨，没有必要让他挂在我手上！何况，我这样的英雄好汉，怎么能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计较呢！算了，就放他一马吧！
我看着他交代道：“你把那张照片还给我，我们就算恩怨两清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要招惹谁！”
他点头道：“我同意你说的，不过照片在我家里，我要暑假过完才能寄给你。”
我爽快道：“好，那你就暑假过完给我！”话音刚落，我就匆匆下楼去找我的弹弓了。
我当时天真的很，真的相信暑假过后章佳明会寄给我照片，谁知这不过是他骗我的话罢了。之后寒假相遇，我还记得这事情，问他讨要，他一脸无辜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我气得想要揍他，但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听说他肺炎刚好不久，所以我忍了。寒假结束的时候，我又提醒过他一次，他嘴里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下次暑假他并未履行诺言。从此，他在我心里就是一个不守诺言的小人。那个暑假，我虽然没有揍他，但我用各种手段让他难受。比如半夜从窗口爬到他的床上，将他的床全部弄湿，让他无法再好好睡觉；比如趁他不在房间的时候，故意弄翻墨水瓶，让他之前写得暑假日记全部成为一团墨水；再比如将他心爱的邮票集偷出来，然后一张张分别送给了有需要的小伙伴。后来，他这个心眼的家伙也报复了我。比如他把我最心爱的弹弓给偷走了，让我再也没能找到；比如他还怂恿外公带我去参加我最讨厌的英语新概念班，让我郁闷了整个暑假；又比如他还鼓动洪强带领小伙伴们反抗我，让我实实在在的尝到了被人造反的滋味。
此后数年，我们在大人们的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但私底下总是想尽办法让对方不痛快，可以算是仇深似海的冤家对头了。
今天他来给我开家长会，就是为了让我不痛快的。再加之要是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必然会到外公外婆面前添油加醋一番，他的小人之心可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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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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