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既济

　　是夜，邱暮睡的迷迷糊糊，隐约却能闻到些许奇特的香气。

　　耳边传来了细微的声响，邱暮吃力地想打开眼睛，却发现眼前被蒙上了一条丝带，什么都看不见，而身体也难以动弹。黑暗中听到一人坐在榻前，轻柔的拉过邱暮的手臂，将冰凉的液体涂抹在上面。

　　立刻，手臂传来蚂蚁啃咬般的疼痛。

　　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人在黑暗中总是彷徨无助。喉间压抑不住哽咽声，滚烫的眼泪顺着邱暮的面庞流下。

　　“很疼么？”耳畔传来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喑哑。

　　微凉湿润的东西逆着邱暮的泪水滑过，在邱暮的眼角逗留，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还带着浓烈的酒气。

　　“江渊，是你吗……”邱暮声音都带着颤抖。

　　那人一顿，慢慢起身，沉声道“是我在保护你，不是他。”说罢离开了房间。

　　次日清晨，窗外鸟鸣婉转悠扬。邱暮睁开眼，窗外温暖的阳光跳入屋内，活泼又可爱。化江渊此刻正倚靠在塌旁，静静地看着邱暮。她撑起身子，伸出手臂，暗黑色已基本散去，泛着健康红润的色泽。邱暮环顾四周，屋内一切如旧，昨夜恍惚不知是不是一个真实的梦。

　　“你屋内有酒味。”化江渊突然靠近邱暮的脸，用鼻尖轻嗅着她的嘴角。化江渊红润柔软的薄唇近乎与她相贴，鼻尖俩人交错的呼吸让邱暮红了耳尖。

　　“不是你喝酒。”化江渊嗅完后又离开了邱暮的身边。此时，邱暮只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脸也涨的通红。

　　“我昨夜为你寻来解药的的时候，正看到一人影从张府离开。”化江渊拂了拂衣袖，站起来，“后来我到你房内，看到你已经昏睡过去，毒也解了。”

　　“我没看见那人……”邱暮心虚地说。

　　“我知道，”化江渊说，“你已经昏迷了过去，这几日我去追查他的下落，你不要乱跑。”邱暮点点头，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的模样，化江渊才满意的便离开了房间。

　　才不要待在家里呢，邱暮狡黠的笑了笑，露出嘴角的小梨涡。难得碰上太后寿宴，自己可以偷懒不用训练，怎么能不在皇城内逛逛呢？正巧的是碰上了中秋节放灯花的日子。

　　想着想着，邱暮已经哼着小曲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带上几两碎银，走出了张府。

　　虽说是在皇城长大，校场张府两点一线跑的邱暮并没有真真正正好好瞧过这地儿。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游人和商贩。虽说贪图享乐的贾后并没有将国家治理得很好，有些落后的郡县民众已是食不果腹，但人们依然慷慨的将最豪华、最奢靡的财宝送往皇城。

　　时候还早，灯花会要在晚上才举办，于是邱暮随便找了家茶馆点壶茶。不一会儿，店小二便端来了牡丹红茶和几块点心。

　　邱暮拿了块糕点往嘴里塞，干硬的口感让她忍不住皱眉。

　　“花饼不是这么吃的。”邱暮闻声抬头，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少年正朝这边走来。那男子皮肤白净，五官精致而又俊美，唇角含笑间透出几分慵懒。邱暮一愣，嘴里的饼也忘了咽下，含糊道“琅邪……”

　　司马睿将修长的手指靠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唔。”邱暮会意，立马闭上了嘴。

　　司马睿毫不客气的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用一手撑着下巴，望着邱暮道，“你现在到有空出来玩了？不用去校场么？”

　　邱暮一惊，若是让司马睿在张华面前告上一状，怕是自己又要吃板子了。赶紧想扯开话题，‘“你也是来放灯花的吗？”

　　“原来还有这个活动吗，那我们一起吧。”

　　“司马大人……我想自己去……”

　　“行啊，”司马睿站了起来，“既然我没事干，那我就是问问张大人在忙什么吧”

　　“别！”邱暮跳起来拉住了正转身欲走的司马睿，“花灯会那么有趣，王爷怎么可以不去呢？”邱暮露出一副苦笑，她就知道，这样笑盈盈的人没一个好对付的。

　　“盛情难却。”司马睿一甩衣袖，又坐在了邱暮桌前。“在外不用叫我王爷。”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啊。”邱暮仍是那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就叫我阿睿好了”司马睿盯着她，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露出两颗小虎牙。“不过实际按岁数来说呢，你比我大，我应该叫你姐姐呢。”

　　邱暮听此愈发觉得司马睿这人离谱。不过仔细端详着看，他却虽然身高六尺，小鹿似的眼睛闪着光，脸上的确挂着几丝少年的稚气。

　　“还有，这花饼应是这样吃的”不等邱暮回答，司马睿不客气的拿去了一杯茶和一块花饼。他先是抿了一口牡丹红茶，再吃牡丹花饼。不过花饼不似邱暮一般吞了整个进去，而是只咬了一小口。细细嚼了几下后，又喝花茶。

　　而后静静地看着邱暮，似乎是一个等着批改学生作业的先生。

　　邱暮也学起样子，端起牡丹花茶喝了一小口。瞬间，花瓣的清香伴着阳光温暖的气息荡入喉内。然后又咬了一口花饼。花饼在红茶的包裹下变得柔软细腻同是牡丹花的香气，花饼的香气却显得活泼轻盈，香甜可口。

　　正当邱暮细细感受洛阳这特有的美味茶点时，茶馆内却如沸腾的水般炸开了锅。

　　“今日啊，上官家的千金，上官玉晴被发现死在房内啦，死状可惨烈了！”讲话的是一位瘪着嘴、头发花白的老头，穿着粗麻衣，表情夸张。

　　“然后呢，怎么发现的啊，快说快说！”一旁的人催促道。

　　老头停顿了一下，将悬念的意味拉满。“就今日早晨，那服侍上官玉晴洗漱的丫鬟迟迟未等到主子喊她，敲门也是不应，推开门一看，您猜怎么着？”

　　他的语气吊足了茶客们的兴趣，观花楼的人无一不竖着耳朵听着，就连邱暮也呆住了，连手上的糕点都忘了吃。

　　不过与他们听热闹的人不同，邱暮更加多的是震惊。昨天还在自己面前耍威风的蛮横丫头，今日就成了别人口中死状惨烈的尸体，对上官玉晴虽说不上有好感，甚至不清楚昨日的毒是不是她下的，但毕竟是活生生的一条命。

　　“丫鬟一望就看到了一只洁白的胳膊就摆在桌子正中央呀，像个展示品。差点没把她吓昏过去，但是剩下的才更恶心。”老头神色夸张，就像他在现场一样。

　　听到这里，邱暮伸出手看着自己已经恢复的右臂，心中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老头接着讲“进了门就看到门后上官玉晴的尸体靠在角落，瞪着眼睛吐着舌头，全身发黑发紫的洞口流着脓疮，肿胀的像个癞蛤蟆似的。”说到这儿老头捻着鼻子，做出一副要呕的表情。

　　“也不知是不是盗贼入室然后杀了她，上官玉晴的屋内被翻的乱七八糟，但金银玉器又一样未丢。”老头捋捋胡子，补充道。

　　邱暮有些神情恍惚了，自己莫名中毒不说，昨夜又来个了奇怪的人，今日又听闻上官玉晴惨死家中的传言，毛骨悚然的网像是把邱暮牢牢困住。

　　“你没事吧”？见邱暮面色苍白，司马睿问道。

　　“你知道上官家在哪里吗，”邱暮望着司马睿，眼里满是哀求。“我想去确认一下，上官玉晴是不是真的死了。”

　　“你跟我来。”言罢，司马睿邱暮二人离开了观花楼。

　　上官府前已是一片缟素，前来吊唁的人成群结队，装出一脸悲愁，但大多数只是想来巴结高官。前日在校场看到的上官海松正穿着白色丧服，无力的靠在门框前，并不理会登府慰问之人。他眼神涣散、满脸愁苦，两鬓斑白，犹如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他抬起头望向邱暮所在的方向。上官海嵩在发现邱暮后，便怪叫一声，扑向邱暮。

　　司马睿见邱暮不为所动的站着，而上官海嵩已冲到面前，正欲伸手抓向她。司马睿目光一沉，将邱暮拉到了自己身后。

　　“上官海嵩，你这是何意。”司马睿说。

　　上官抬起头看着司马睿，露出了像是才发现他似的疑惑神情，转而看向司马睿背后的邱暮，眼里蒙上了烈火一般的仇恨。

　　“司马睿，你少管闲事！”

　　司马睿见上官海嵩死死盯着的邱暮，便走前一步，将她护在了身后。接着对上官说“上官玉晴暴毙，你何故要连累旁人？”

　　“连累旁人？我女儿的死，定是与邱暮脱不了干系！”上官气极，声音都带着颤抖，“何况、若不是你在玉晴面前夸赞起她，玉晴又怎会使些小性子！”

　　见上官如此恼怒，司马睿反而轻笑道“害人不浅的女子，得了个如此下场，也确实有点活该的意思了。”

　　“你、你什么意思。”上官海嵩睁大了双眼，身体不住的颤抖。

　　“本王怎么可能喜欢上那跋扈女子，可她一厢情愿将自己摆在了不应在的位置上。”

　　说完转身拉起邱暮的手离开了上官宅前。而身后的上官海嵩注视着司马睿和邱暮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心中愤恨的邪火汹涌地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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