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搭档

　　第四章

　　剩下的时间，技术部的人员找了监控，找了治安局的打卡系统，那是极为严密的打卡系统，什么人经过那里都会留下记录。但……他们无一幸免地故障了。一切记录全部被删，系统被黑，留下的只有“抱歉，未留下任何使用记录”。
　　“犯罪分子能黑进系统里，这次的闹剧只是冰山一角，我们得小心。”沈陌萧道。
　　“我们已经让刘帅做犯罪嫌疑人画像了，就看他画的人长什么样，可是现在系统都被黑完了，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但愿街道上的监控能用。既然你们两位上了大道，就一定会有违章拍照的记录，到时候查就简单多了。”一位警员道。
　　“行了，已经凌晨三点半了，大家早点回家休息吧，实在辛苦大家了！”盛延夏和十三楼的各位走到门口，还不忘让值班的警员们早点儿回家。
　　“小盛，咱们待会儿去哪儿吃啊，现在这个点，我能知道的像样的只有香榭路的那家火锅店了。”杨辛一走出治安局，心里就只有盛延夏答应他们的请吃饭。
　　“行啊，那就去吃火锅吧，你们是要九宫格还是……”
　　“我胃不好，不能吃辣的。”沈陌萧开口，让本就较为凉爽的夏夜空气再冷了几分。
　　“不行！火锅只有辣的才好吃！”杨辛第一个不乐意，作为无辣不欢的女孩子，平时的她就算是简单去饭堂吃个午餐还是叫外卖，都得放辣椒。
　　“是啊，我连鸳鸯锅都接受不了，九宫格才带劲儿。”高和真人如其名，听到话头就附和一句。
　　“这样吧,四宫格，三红一白怎么样，大家割让一步海阔天空，为了咱们管理局十三楼各位同志们的友好相处，大家就不要纠结鸳鸯锅什么的了行吗？”
　　此话一出，大家只能各退一步，给盛延夏一点儿面子。没再追究锅底的问题，毕竟都已经这么累了，再吵下去也没必要。
　　“行……吧，能吃就行，我都快饿死了！”杨辛道。
　　他们走进火锅店，大家都想远离沈陌萧，于是难得默契了一会，搭档两两并着坐，主动把盛延夏卖了出去。盛延夏没办法，只能挨着沈陌萧坐。选好锅底之后，杨辛立刻夺取点单主动权，把菜单显示屏拿过来，问：“大家有忌口嘛，或者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可以说。”
　　沈陌萧和盛延夏同时开口道：“不吃芫荽，豆芽，胡萝卜，味儿太重的不吃，其他都行。”
　　“你俩……长着同一个胃？”高和疑惑道。
　　沈陌萧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说了盛延夏的忌口，因为三年前他们做过搭档，所以对他的忌口格外熟悉，即使是现在，三年过去，他再次被问到忌口时，依然会帮对方说出他的忌口。
　　“行……没有其他的了吧，那我看着点啦。”说完，杨辛下好单，开始眼巴巴等着开吃。
　　等到开锅，沈陌萧自己没吃多少，反倒是一个劲儿地给盛延夏夹土豆：“这个你爱吃，多吃点儿。”
　　一向细心的陶芊荀一下就发现了问题所在，用手肘杵了杵杨辛：“想不到，沈陌萧这种这么古板的传统老领导也会帮下属夹菜啊。”
　　“就是，我们就没有这种待遇咯，人家小盛，果然就是连对手都喜欢的存在！你说，他不会看上小盛了吧。”
　　“并不无可能。”
　　她们干脆共享传感器信息，在场六个时空管理员除了沈陌萧，全部加入群聊。
　　杨辛：「你们说，沈管为什么给小盛夹菜？」
　　高和：「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人家小陶小武不知道就算了，小杨你不知道？」
　　杨辛：「你这么说，我好像知道了，可是都三年了，早该变了吧，更何况，大家都觉得主谋是沈管啊。」
　　陶芊荀：「小盛，你碗里满满当当的土豆，你敢吃吗？不怕他下毒啊？」
　　杨辛：「我也老觉得他别有用心，别三年前没杀成，现在逮到机会杀了你。」
　　盛延夏：「没机会，我一直顶着这个碗，吃了两片涮羊肉，三片涮牛肉，一颗虾滑，五片大白菜，甚至为了避免与沈陌萧有眼神接触喝了一碗麻辣锅底……他除了在我碗里下毒之外没其他地方可以在让我领盒饭的同时自己也不会死，所以……放心吧各位，我安全。」
　　武斌：「那盛哥……这可是他吃过的筷子，你不觉得膈应么？」
　　盛延夏：「确实……有点儿……但这可是土豆诶！我不管这么多了各位，我先吃了！还有……下次你们说起三年前的事情的时候……能不能记得屏蔽我！」
　　他说的三年前的事，是指三年前盛延夏与沈陌萧搭档执行任务，结果在此过程中，被犯罪分子困进仓库里，盛延夏受伤最严重，因为仓库被烧，肺部吸入大量有害气体，芯片也严重受损，导致昏迷三年并失忆。而当盛延夏醒来后，大家都在说：自己的搭档沈陌萧，就是当年抛下自己搭档见死不救，让盛延夏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的元凶。
　　这看上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盛延夏没有完全相信这件事情就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
　　“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盛延夏捧着碗问。
　　“猜……猜的。”沈陌萧明显在说谎，他在刻意隐瞒自己，刻意隐瞒自己的回忆，“我看你每次去食堂、餐厅吃饭，大多数都会点土豆，所以猜到你应该喜欢吃。”
　　盛延夏受宠若惊，因为现在在他身侧坐着的沈陌萧和他想象的太不相同，他以为的沈陌萧，是冷漠无情，板着一张冷脸，什么事情以利益规矩为重。但今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
　　但是被造谣的人，总有原因，他不会无缘无故被冠以“见死不救”的污名，这也是他要坚持查清真相的原因——让清白的人恢复名誉，让真凶绳之以法。
　　他们吃完火锅已经凌晨四点了，离别时，沈陌萧特意嘱咐他们：“考虑到你们晚上出勤辛苦了，我给你们批了假，迟到时间推迟两个小时。”
　　他们每天早上八点半没来算迟到，推迟两个小时的话——
　　十点半！
　　“哇！谢谢老大！”杨辛立刻改头换面，喜笑颜开。
　　“小杨，你个‘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不知道是谁一开始还说：‘像沈管这种老木头，有对象才怪’呢。”
　　“哪有，我一直都是咱们管理局十三楼的好宝宝！”
　　……
　　大家都走后，沈陌萧盛延夏两人也启程回家，在飞行器上，沈陌萧开着车驰骋在大路上，突然开口：“你不觉得我是对你见死不救的人？”
　　“在我还没有查清楚真相之前，我不会对一个人完全怀疑或相信。
　　“但我不想怀疑你，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做出这种事，你能不让我失望吗？”盛延夏道。他的言外之意就是：我觉得你不会是这件事的主谋，你最好别是。
　　他们坐上双载飞行器上，沈陌萧关上车门道：“我看过你的伤情报告，明天在我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睡一会儿吧，现在赶紧闭眼睡觉，没叫你起来都不能睁眼。”
　　本来就困得不行的盛延夏此时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含含糊糊应了声“嗯”之后就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在路口等红绿灯时，沈陌萧无意间瞥见盛延夏睡着的样子——半张脸几乎埋进座椅，杀伤力几乎为零。沈陌萧忍不住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但又顿了顿，他怕惊醒盛延夏，他知道盛延夏现在在怀疑他，甚至嫌恶，憎恨他……如果惊醒了盛延夏，说不定会让他误以为自己要杀了他。
　　他想到这，讪讪收回了手，轻叹一口：“都怪我……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失忆了。”凌晨的车辆少的可怜，寥寥无几的车时而划过，路灯垂下无力的头，将光芒聚集在他脚下……种种这些，无一不是在嘲笑和怜悯沈陌萧现在的处境。
　　车徐徐停在休息舱门口，沈陌萧轻轻晃醒盛延夏，动作能说轻到了极致。盛延夏之前在仓库里昏迷重伤，留下了后遗症，其中一个症状就是嗜睡，一旦睡着了很难再被叫醒。沈陌萧又轻晃了几下，盛延夏才睁开眼，眉头紧蹙，满眼的疲惫。
　　他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开房门上楼回房间睡觉一气呵成，又投靠进了大床温暖柔软的怀抱。

　　是日，早上十点半。原本定在十点十五的闹钟现在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叫醒自己的嗜睡主人。白色松软枕头边放着的手机正在无力地发出震动，闹铃是贾斯汀·比伯的《Peaches》虽然放在这个时候，他是一首老歌，但耐不住它好听，直到现在依然被吹捧。
　　最后一次，盛延夏终于睁眼了，阳光直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得盛延夏脸上发烫。瞳孔因太阳炽热的照射变得更亮，像在光下的琥珀。
　　他的眼睫毛在阳光下发着光，微睁的眼睛被睫毛半遮显得平添几分慵懒。他一看时间：十点三十五，呵，早迟到了。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不迟到反而不习惯。他翻身下床，洗漱刷牙，顶着眼下一大片乌青，踱步到门口，突然瞥见桌上的一杯热可可和三明治，除了沈陌萧，他想不出另一个人去做这件事。
　　但他又不理解，是极度不理解，为什么沈陌萧对自己这么好，背后的动机是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一个好人吗？能彻底相信他吗？盛延夏想不明白。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他只能拿走三明治和热可可，踩上飞行滑板，飞走了。
　　他匆匆赶到管理局门口，直到十三楼的办公室门口的打卡器前打卡，他发现现在是十点五十分，但他没迟到扣钱。他心中满是诧异和不相信，轻声道：“系统！系统你出来！”
　　他口中的系统，就是管理局组织的后台运作系统，植入在所有时空管理员的芯片里，但这人也有实体，甚至还有办公室，但没人找他。因为这小贼实在太欠揍，号称管理局最大拱火大师，比高和还欠。
　　「干啥呢小盛？怎么现在想起我啦？」系统道。
　　“现在不是十点五十了吗？怎么没显示我迟到？你这打卡系统是不是出问题了？”
　　「是这样的，十三楼时空管理局权限最大的沈先生，在今日的凌晨四点七分十六秒将您的打卡最晚时间限制从八点三十分调整到了上午十一点。别怀疑，根据《国际时空管理局后台系统条例准则》规定，但凡是管理员提出的问题，系统必须如实作答，且不能说不知道。若有违反，直接撤销系统所有权限。」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盛延夏无意间问出这个问题，他没想问系统。
　　「这个问题我真的想回答你……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得了。」系统道。
　　“没事，你说吧，我应该能承受得住，大不了当你放屁得了，反正你经常放屁。”盛延夏想：自己经历过这么多事儿，还有什么撑不过去听不进去的？结果系统给了他当头一棒：「我要告诉你的是：盛延夏先生，三年前，你和他，有过恋人关系。」
　　“你……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职位肯定保不住了，这么离谱的谎你都说得出来，你说话不过脑子的吗？不对你没有那玩意儿，笑死了，还说什么撤销所有权限呢。你太离谱了你。”盛延夏拼命用笑掩盖自己被炮轰过的心和不敢置信，可是，对于系统说谎会被撤销一切权限这件事，所有的时空管理员都是烂熟于心的，但他实在太令人不可置信：如果世界上的一切都有一个像戏剧、像童话一样的故事发展，那人们为什么还要向往小说里面的情节？
　　如果他们真的是为能重圆的破镜，为什么沈陌萧会遭来谩骂？这实在太富有戏剧性，没有人愿意相信荒诞不经的爱情，盛延夏自己也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时间会证明一切，就像你说的，当我是在放屁吧。」
　　系统说完这句话，再没理过盛延夏说了什么。盛延夏推门走了进去，看见他们都在会议室开会，推开门走进会议室，正好，治安局的人也到了场。治安局的那个警员顶着一双比熊猫还大的黑眼圈，但神情依旧很激动，像喝了兴奋剂一样。
　　“今天凌晨，我们通宵达旦联系了技术部人员，逐步排查了你们两位经过的所有街道上的监控，发现了一个特大的好消息——我们找到他了！虽然不是他本人被活捉过来，但是只要查到车牌，就可以知道有关他的信息，这孙子，终于把王八头伸出来了。”他又说，“高哥，下次，看好手机号码再接电话，别啥电话都接啥人都信。”
　　“什么玩意儿？什么手机号码，他是用小陈的号码打给我的你们不知道吗？我以为你们试过从电话入手无果呢。”
　　高和这句话给了全场人一个霹雳，那警员更是绷不住了，拍案而起：“这么重要的线索！高哥——玩归玩闹归闹，别拿线索开玩笑！”
　　刚进来的盛延夏终究有点懵，还是沈陌萧踱步到他旁边，和他梳理经过：“其实我们没聊什么，你进来了我们才开始聊重要的事情，就是你刚刚听到的那样。”
　　“现在我们要去一趟治安局。和他们交流一下破案进度和监控，以及排查的嫌疑人，我们和刘帅一群人现在很重要，所以，对不起啊，我又要烦着你了。”沈陌萧伸出手，想和盛延夏握手。
　　但刚听完系统那番说辞的盛延夏显然有点懵，也不想和沈陌萧握手，可人家的诚意摆在这，不握手有点儿尴尬。
　　盛延夏拍了他的手，化解了握手的这种尴尬：“别这么客气，您是领导，不用这么卑躬屈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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