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初三

　　初三的秋天，小镇发生了一起伤人事件。

　　抢劫的人没打过被抢劫的人，抢劫的人身亡了，那个人就是木之林的同学。

　　同学的父母外出打工后杳无音信，家里的奶奶生病没钱医治，所以同学走上了不归路，并且付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这件事不仅轰动整个小镇和初中学校，连木之林这个不关心任何事的人都记得很清。

　　当时木之林就在想，钱真的很重要。

　　上一世的程益天并没有来找木之林借过钱，在重生那天的走廊上，木之林认出了他。

　　程益天找她借钱，所以她借了，没有什么原因。

　　教师办公室，于老师坐在程益天的对面，木之林站在办公室外面。

　　里面全是程益天的哭声，于老师的话也清晰可闻，“有什么困难跟老师说，你这个年纪遇到问题不好解决，可以找大人。”

　　天空已经黑下来了，木之林此刻却觉得它没有那么黑。

　　程益天比于老师更先一步出来，他将本子纸张包好的一塔递给木之林，“谢谢你。”

　　木之林沉默地接过，又把下午那张欠条还给他。

　　程益天接下后撕了，“之前借的我会尽快还给你的，还有就是对不起。”他道。

　　木之林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又不是没有打欠条。而且你什么时候还我都可以，我不急着用钱。”

　　“什么不急着用钱！”刚出来的于老师没好气地呵斥，“哪有学生带那么多钱来上课的，掉了怎么办，要露宿街头吗？”

　　“没事。”木之林满不在乎地笑笑，“掉了吃土也能活。”

　　不知道这个学生在说什么胡话，于老师罢罢手，“赶紧走，天都黑了。”

　　木之林骑车往校外走，学校的路灯间隔甚远，一路都是一阵亮一阵黑。

　　经过教学楼的时候，除了住宿生上晚自习的教室，其他的教室都是黑的。

　　一路上不见一个人影走动，看起来怪唬人的。

　　“木之林。”

　　出校门口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叫了木之林一声，吓得她扶龙头的手都差点不稳。

　　“谁？”她紧张问了声。

　　“我是江燃。”可能察觉木之林的语气不对，对方自报家门。

　　江燃？木之林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你找我什么事？”

　　有事不能白天说？这人难道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这校门口的灯也是，这么暗也不知道是学校穷的，还是想给国家节约电力资源来的。

　　“我来还你钱。”江燃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声线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借着昏暗的光线，木之林看清了对方的半张脸，是那天走廊上、也是今天早上车棚门口的那个男同学。

　　“你要还什么钱？”木之林奇怪，仔细想想这两天自己好像没有借过钱给这位同学，难道是以前借的？

　　也不对啊，这位同学的长相应该不是能够被轻易忘记的存在，她居然会不记得？

　　江燃深吸一口气，“医药费，现在我只能还这么多，剩下的我再慢慢还给你。”

　　江燃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装不知道，但他还是解释道。

　　大概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对方没忍住咳嗽了两声，看起来是病好后没多久的样子。

　　医药费？木之林摸摸下巴，盲猜了一下，“诊所？”

　　后来木之林确实嘀咕看病涨费了，真相了，此刻她才明白女护士说的一起结账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江燃的拳头攥紧，“我没有欠别人的习惯，钱我一定会还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给你打欠条。”

　　如果江燃不来找自己，木之林绝对不会想起这件事。

　　江同学果然是个大好人，木之林果断把账本从书包里掏了出来，随口说了句“你写”。

　　江燃从木之林手中接过厚厚的笔记本，从前往后翻，上面的每一页都落着一个名字，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骨节分明的手在笔记本上用力地写着字，昏暗的灯光让他的睫毛在眼的一圈留下了剪影，江同学写得很认真。

　　江燃落下了自己名字，将笔记本递给木之林后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江同学的身形便隐没在了黑暗中，木之林……

　　所以江同学刚才是在特意等她？木之林骑上车，顺着江同学离开的方向驶去。

　　天那么暗路那么黑，让江同学等了那么久真是罪过，她得确保人家安全到家才行，要不然多对不起那天差点被她插队的老婆婆。

　　白天热，夜风凉，虽是柏油路，但路灯相隔甚远。

　　江燃不怕黑，但走进黑暗的时候，后方的一点动静都能让人毛骨悚然，所以他一刻不停地往家走。

　　“咔！”

　　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江燃紧绷的神经也像是被压断了一样，他转身。

　　前方的江同学猛地回头，吓了木之林一跳。

　　“你干嘛？！”木之林紧张道，难道是她身后有什么东西不成？！

　　虽然她是个大人了，虽然木之林自认什么都不怕，但氛围真的很重要的好吗？

　　要不然大家怎么能对电影电视剧感同身受？！不就是此情此景恰又身在其中的氛围吗！

　　看清了身后是谁，江燃深吸一口气，“你跟着我干嘛！你放心我不会跑的，钱我一定会还你。”

　　木之林弱弱举手解释，“学校大门出来就只有这一条柏油路，两个方向，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况且学校那么多人。”

　　不就是一个方向，木之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了那么一堆废话，她又加了句，“我没有怕你不还钱。”

　　江燃叹了口气，只是说道：“天黑了，赶紧走吧。”

　　“好。”木之林应了声。

　　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两个人家的方向不同了。

　　但这里路灯却多了，况且也离她的家不远，木之林欢快罢手，“我走这个方向，再见了啊。”

　　看着远去的背影，江燃抿了抿唇，然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江燃家住在一个旧楼房里，租的二楼，开门进去，外婆已经睡下，电饭锅里还给他留着饭菜。

　　这么长时间已经凉了，江燃赶紧吃完出门洗碗，水槽在楼道里，这一层楼的住户共用。

　　江燃再进门的时候外婆醒了。

　　“钱还给你同学了吗？你有跟人家说剩下的钱以后再慢慢还吗？你同学听了后怎么说？”外婆接连追问。

　　江燃一边点头一边去扶外婆的手臂，“已经还了，也说了剩下的钱以后再还，她同意了。”

　　打欠条的江燃没有说，他怕外婆担心，“这钱我自己来还，外婆你不用担心。”

　　“你自己怎么还！你还在上学哪儿有钱来还！”外婆用力拍了一下江燃的后背，佯装生气，“我摊子上的生意这两天不错，这钱用摆摊的钱来还。”

　　“你同学是个好人，那天要不是她在场……”外婆话没说完，只是用手抹了抹眼泪，“要是你病坏了我这个老婆子可怎么活。”

　　在老人眼里，小病都是大病。

　　江燃轻轻拍拍外婆的背，安慰，“外婆你别难过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了吗？”

　　“你没事了就好。”外婆宽慰，“毕竟是同学，欠久了不好，我来还，啊。你赶紧去写作业，写完了赶紧睡，明天还要上学。”

　　“好。”江燃应了声，坐在矮桌前翻开了练习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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