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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寂静。
潜伏如一条海蛇般以极缓慢的姿态爬行，带着一身致命毒汁侵入……
而我们却对它一无所知。
夏余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搁下手中的书本。
她瘫躺在床上，瞪大双眼看着陌生的房间。灰暗的角落隐现几道模糊黑影，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令她不得不闭上双眼。
安静了片刻，她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地叫……
饥饿感因害怕得到了升华。
她无奈地翻身起床，任由床边的小灯亮起，照着不大的小天地。
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她往前一看，走廊上亮着一盏暗黄小灯，散发着幽幽的光亮就像航海者的灯塔。
灯虽小，光虽寸，却能照亮你心。
夏余后来得知，在每条走廊上亮起一盏小灯是施十三的坚持。她的一生都在等待，等待自己化为成为那一盏明灯，照亮心爱的男人回家。
她的坚持也是张姨眼中的痛，施家子孙永远的痛。
因这一盏亮起的小灯，这一寸小小的柔光。
夏余鼓足勇气踏出房门，缓缓地沿着楼梯下楼。木制楼梯每行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踩痛了它，吱呀作响。
她准确无误地来到厨房。
晚饭后，她主动留下来帮忙洗碗收拾饭桌，对厨房用品摆设已有些了解。
张姨见了，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当下暗自发誓非要把她留在海洋大宅不可。最直接的方法肯定就是将她配给十五那孩子啦！
虽然跟张姨报备过，夏余也不敢乱用厨房丰富的材料。
她煮了一把面条，切了一把青菜，打了两只鸡蛋。
香气诱人。
夏余吃了一碗已饱，余下一小碗，她盛起来放进冰柜，等明日再处理。希望海洋大宅有养小动物，不然就浪费了。
清理干净后，她满意地沿路返回，回到房间继续看书，直到眼睛再也睁不开，已是一片迷朦，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这是她在海洋大宅渡过的第一夜。
表面是水过无痕般的宁静，暗地隐藏的水怪仍未露出水面，连长长的尾巴，也只是在水里暗暗晃了晃。
海洋大宅没有饲养小动物，但却有一只称为施小池的小鸟，深夜闻香而来，自厨房溜达了一回。
水，依旧很深；天，依旧很蓝；而人，依旧满是伤痕。
不管是你，还是我。
黑夜尚没有过去。
施小池工作到半夜，忽觉五脏庙需要拜祭。他摸下楼，却见对面的新房客在厨房忙活，待她回房，才蹿进了厨房。
张姨已睡下，厨房内没有可以填肚子的食物，除了刚放入冰柜里那一碗仍有余温的鸡蛋面。
常言道：饿肚子是会出人命的。
施小池的胆子也大，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说。方吞了一口，他便停不下来。若不是面已冷了些，那滋味该是多么美好啊！
施小池舔了舔碗内，意犹未尽，恨不得再吞三大碗。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住在二八五的女人是他的克星，专门来挑战他滑嫩的皮肤。
唉，她到底是哪一种病变的病菌？
为什么他连碰都没碰上便浑身发痒、全身泛红？
这无解之题。
苦思之下没有结果，他随手丢下空碗，垂头丧气地爬回房间，抱着“神仙鱼”阿明一家三口，吐了一小时的苦水，才肯入睡。
可怜的阿明一家。
今天准是他们的受难日。
先是遭受水弹攻击，后半夜又不能安眠。
阿明抱着吓哭的儿子小明，语重深长地训示：这就是跟错主人的后果。儿子呀你往后要带眼识主哪！
次日，秋阳如常带着金灿，洒遍海洋大宅每个角落。
海洋大宅如常运作。
最早起床的人准是张姨，她开始在厨房张罗住客们的早餐，施十五便起来了洗漱，出去晨跑半小时，然后是念高中的周善，身后是一脸没有睡醒，连双眼懒得睁开的周言。
周氏姐妹花是学生。
上学不迟到，早退是幼儿园要学会的事情。
只是除了幼儿园那会，人们越长便越忘了守时的重要性。
学生吃过早餐便赶着上学，而施十五回来冲了个澡，吃过早饭也忙着上班了。
敞大的海洋大宅只剩下张姨一人。
施十三想醒便醒，想睡便睡，从来没有人在早上九点前见过她的影子。而她的好侄孙继承了她们施家人的习惯，只有饿肚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至于昨晚刚搬来的新住客，大概是累了，所以会晚点起床。
张姨为夏余找借口。
她整理了一下厨房，便出门采购生活用品，顺道与老朋友聊聊天，打发时间。
夏余醒来时大概是十点左右，张姨正提着满满的一篮子的菜蔬，回到海洋大宅。
她瞪大眼睛，盯着灰白的天花板，久久方忆起自己的所在地。
她醒了，只是睁开眼。
眼内是白茫茫一片，如清晨未散的浓雾。
她只是静静地瞪大双眼。好友净之为此还曾对她戏言：你的眼睛似乎要将世间的一切看透。太可怕了！
她住在家里时，夏家妈妈总爱找各种借口，偷偷地回家走一趟，及时唤醒她，不让她陷在这一片迷雾中。
如扇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积极往上飘移……直到眼内那一片迷蒙消散，她方能看清眼前的景物。
如此简单的过程，夏余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完成。
她着装下楼之时，已是十一时二十分了！
脚板刚踩在大厅的红砖之际，背后扬起凉风一阵，一道白影掠过。
夏余微抬首，施小池已蹿进了饭厅，来到饭厅坐下，他还独个嘀咕：刚刚好像看见了隔壁的小鱼。
该不会是我饿过头了吧？
噩梦啊噩梦！
他沉思。
张姨摆着碗筷，边瞄了他一眼，大白天见到他顿觉得晦气。
海洋大宅本来是街坊邻居人人羡慕的理想居所。
偏偏呀来了一位神秘诡异的女娃，总像带着“好兄弟姐妹”回家的模样，现在又添了个小疯子，正经事不做，光会养鱼兼发神经。
唉！难怪月老不来光顾我们大宅。
准是被这些怪人给吓跑了！
这时，夏余走了进来。
施小池又开始鸡飞狗跳要弄个鸡犬不宁，张姨抚额，头无由地又抽痛了。
她该如何习惯施小池的神经啊！
但见新住客已被他吓坏了，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慰。一边指着“玩杂耍”的施小池说道：“养鱼的，你要不回房间吃自己，要不给我安静。”
他若不是十三小姐的亲侄孙，早被她扫地出门了！
施小池受得住任何的威吓，但他的肚子受不了，尤其是张姨亲手所做的美味。他泄气地垂下头，一脸委曲地坐在角落。
张姨捧着一碗饭菜递给他。
他含泪啃光。
夏余为怕他再暴走，只敢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心底是想笑，却又不敢笑。
张姨把饭菜都端好，问她：“小夏啊你头一天，睡得可好？”
“嗯。”
夏余应了声。“慢慢会习惯的。”
两人的饭桌你一言我一语，边聊边吃……
不止是张姨，连施小池也发现了。
新来的女住客吃得很少。
那份量怎么说了，就像是小猫咪的食量。
施小池想：那不过是他一道小小的开胃菜份量，而这便是夏余的一餐。难怪她半夜得煮夜宵了！
张姨劝她多吃，夏余不好推托硬是多吃了几口，但胃涨得难受，每一口食物都像是沙砾在喉咙里磨得难受。
她很用力地多吃了几口。
张姨见她难受，也就放弃了，转入厨房给她端碗清汤。
此时，大厅里的电话猛地响了：嘟嘟…………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张姨在厨房里唤道：“小夏……小夏，替我接一下电话啊！”
施小池见夏余久久没有回话，含着一口白米饭，他抬头一瞧。
那桌上的女孩，她瘦削的背竟止不住颤抖，垂下的手紧握住筷子，不知在压抑着什么。施小池似乎明白又不明白她在害怕什么，忙起身蹿出大厅拿起话筒：“哪位？”
“…………”
对方哗啦啦地把事情说完。
“好。”
施小池回了他一字，随即挂线。
挑别人吃饭的时间打扰正是无良奸商的所为！
他溜回饭厅，张姨问他：“是谁来电话？”
“送木材的，说一小时后到。”
施小池也不废话，继续埋头吃饭。
只是他不免好奇地多瞧了女住客几眼，发现其脸色苍白无力，似乎正受着极大的磨难……张姨一心劝她喝汤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施小池突然想起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弟小胡子，心中升起一股窒息般的闷气。他想：或许新住客……也有着相似的毛病。
和弟弟相似乎的病！
他瞧得仔细，瞧着瞧着，发现自己的皮囊又发痒了！
从昨天开始，为了消除这些恼人折小红点，他泡了好几次盐水，差点没把自己当成是咸鱼来腌泡。
这下估计又得再去泡了。
妈的。痒死人了。
到底还让不让人活啊？
施小池一边骂一边跑回了房间，继续做“腌菜”。
夏余帮张姨收拾好碗筷后，找了个借口回到房间。房门一关上，她马上冲到马桶吐了起来……
她总在勉强自己。
为了不让别人担心，她总是勉强自己撑到最后一刻。
一会后，她瘫软在床上，累得已不想动了。
稍后，当她听到汽车鸣喇叭的声音，在院前响起，提醒她：要起来！快起来！
她挣扎了一会，终于起身。
临出房门前，她特地用力拍打几下自己的脸，让自己脸色看上去红润些，不至于让人怀疑。
昨晚吃饭时，她曾跟施十三提起想要添置一个书架，张姨提议让施十五替她做一个，方便又实惠。
施十三点头说好。
施十五本觉得无所谓，又收到张姨闪亮亮的邪恶目光，更加不能不同意了。
全部人同意，却没有人问夏余可好？
他们认为她肯定会同意，却没有想过夏余最怕麻烦到别人，就算是一点小事，也会让她觉得过意不去。
她喜欢自己动手，不求人。
有一年她还在念小学，有一回班里分布了业务，她拿着一堆学校换洗的窗帘清洗，她一个人默默地背回家。
那一堆东西是她的体重三分之二。她走两步一停，走五步两停，一步一步地走回家，不向任何人呼救请求帮助。
是她哥哥发现她晚归，出来寻她，看见了被一堆脏布压倒的她。
当场无语，双眼酸涩。
次日，他让她转了学，并没有告诉她原因。
他不会让别人欺负他的妹妹，所以要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网之下。他无法再忍受一次，无法再冒险地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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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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