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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年,白皖从一个扎小啾啾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会自己宛好发髻再出门的姑娘。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又过了五年。门外来找白彦结亲的人来了又走,只是现在阿爹面对这个问题总是眉头紧皱一下,说“再等等”。白皖不懂,这么以阿兄为骄傲的阿爹为什么不急着给阿兄找个嫂子。
一天,阿皖在竹亭里看着账本,之间母亲又将青州一位很有名望家的夫人送出屋子。李夫人路过竹亭的时候阿皖起身,低头屈膝给李夫人行礼。
“快起来,看看,阿皖不知不觉间也长大了。”李夫人看向阿皖,不禁感慨。“你家的两个孩子,都知礼数,这样的家庭啊,全国难找。”
李夫人转向余氏:“白夫人,您看——”
话音还没落,余氏便扶上李夫人的胳膊。轻笑着摇头“彦儿的事,不着急,再等等。”
正说着,白元和白彦急匆匆地从大门方向走进来,眉头紧皱,白元只是向李夫人轻点了一下头,便匆忙走向书房。白彦也只是停下来简单行了礼,“李夫人”。然后转身跟着白元一起走进书房。
余氏心里一沉,白元从来不会这样,白彦按礼也应该留下来说几句话。这应该是出了大事。急忙送李夫人出府之后也赶去书房。
白皖还从没有看到这种情况,便想急急忙忙也跟了去。
“小姐,你要去哪?”侍女宜霖在旁边伸手拦了一下她。“你要跟过去,夫人又要说你不知礼数了。”
“阿爹很久没有这样皱着眉头了,我生怕有事,去看看。”白皖只顿了一下又往前走去。
刚走几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要跟着她走的宜霖,“你别跟着我,万一被发现了我跑回来,你还能给我打个掩护。”
话音刚落,她转身就跑了,留着宜霖在原地叹气。
她毛手毛脚的走到书房门口,却发现书房门紧闭,只听见白元和白彦的隐隐声音,依稀好像是“北崮”“中都”之类的。白皖正琢磨着要不要敲门,门内的声音突然停止了。白皖正疑惑自己也没有太明目张胆,殊不知屋里的三位发现了门口她的发簪的影子。
白皖感觉不太对,刚转过身,门吱地一声打开,白元看着门口正鬼鬼祟祟准备跑的女儿,没说话。
白皖极其僵硬的缓缓转过身,正准备做个鬼脸糊弄过去,可就在看见白元表情的一瞬间手足无措。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阿爹看她的时候眼里没有笑意,而是深深的担忧和无奈。因为没有笑意,白元像极了一位威严的长辈,连皱纹里都盛满了不容放肆的架势。
“阿爹”,白皖怯生生的开口。
“去扶你阿娘休息吧。”白元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感情。
白皖不敢作声,行了礼绕过白元进了屋,心里一惊。阿娘在她心里一直是稳稳当当处事不惊的性格。而现在却好像是跌坐在椅子里,歪斜着靠在一边。白彦站在一旁,并没有看白皖。
白皖赶紧几步上前,轻轻扶住余氏。“阿娘。”
余氏却好像没听见一般,眼睛仍然是愣愣的看向前方。
“阿娘?”白皖又叫了一声,余氏缓缓转头,看向白皖,应了一声,但眼中还是没有神。
白皖心中有一些慌,忙把余氏搀扶起来,在出屋子之后,听见白元长叹了一声。白皖脚下一滞,印象里,父亲从来没有叹过气。天气不好青州没有收成的时候父亲没有叹气;费心思开新的航线需要和沿线个城市打交道,一出去就几个月才能回来的时候父亲没有叹气。这次应该是父亲第一次在白皖面前叹气。
“发生什么了呢?”白皖在心里默默想着。
送阿娘回房之后,白皖扶阿娘上了床,盖好被子之后。余氏轻轻抬起头来,跟白皖说:“阿皖,我自己呆一会。”
“好,阿娘您好好休息。”白皖帮余氏掖了掖被角,又看了几眼阿娘,才回头。路过侍女时,低声的说“阿娘有什么情绪波动或者其他事情,不管什么时间赶紧来告诉我。”侍女微微点头后白皖才离开余氏的屋子。
回到自己的房间,白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家里的三个人,阿爹阿娘阿兄的反应都是很反常,但却谁都没有跟她细说。白皖坐在窗前的桌边,越想越坐不住,站起身来准备去找阿兄。还没出门碰见了回来的宜霖。
“小姐去哪?”
“正好你回来了,陪我去找一下阿兄。”白皖也没有想宜霖被她留在竹亭,怎么回来了,就径直走出了门。却在刚踏出门的时候被宜霖拉住。
“别去了小姐,就是少爷让我回来的。”
“我阿兄?”白皖转身,满脸问号的看向宜霖。
“对,少爷刚才去了竹亭,说让我回来陪着你。还说如果你想出来找阿爹或者他问点什么的话,先让你在屋里呆着,今天不是时候,后面有机会会跟你说的。”
“可是——”白皖还没说完,“没有可是,少爷最疼你了,他既然说让你别去问,肯定是对你好。你好好在屋里呆着吧我的好小姐。”宜霖说完就把白皖拉回了屋子,“我把账本都给你拿回来了,今天就在屋里看把。”说着宜霖就站在了门边上,一副守着门一定不让白皖出去的样子。
白皖心事重重,但又也觉得阿兄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有道理的。也怕现在出去阿娘那边有什么事找不到她,于是一边分着心听着院里的声音,一边看着账本。一看就看到了凌晨,府里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姐,睡吧,很晚了。”宜霖在门口已经困的瞌睡了好几次,索性直接过来催白皖睡觉。
“我睡不着。”白皖放下账本,看向窗外。
“放心睡吧,我来守着。如果夫人那边有什么事,我一定叫你。”
白皖低头,宜霖果然是从小陪她的侍女,每每都可以猜得到她的心思。“好,那我去睡一会。”
不到六时,宜霖从门外匆忙走到窗前,在帘外试图叫醒白皖。“小姐,外面好像不太对。”
帘里没有什么声音,白皖一晚睡的轻,直到早上日出才沉沉睡去,睡熟还不到一个时辰。
宜霖望窗外看去,外面的声音稍微大了些,但是再经过白皖房门时都刻意地压轻了脚步,可还是掩饰不住窗户上的人影重重。她咬了咬牙,轻轻的拍着白皖的床沿,“小姐,醒醒。”
白皖恍惚间醒来,轻哼一声之后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腾的一声坐起来。“阿娘出什么事了?”
“不是夫人。好像是家里有别的事。”宜霖怕白皖心急,赶紧说。
白皖套上一个外衣,掀开帘子冲出房门,之间家里下人正在收拾东西,抱着大大小小的东西从后厅正在往前面送。白皖心急,就要跑去前面。宜霖赶紧拉住,“也不知道前厅有谁,小姐先穿好衣服。”
白皖哪有心思想这么多,只随意的整理了下衣服,便跑去前厅。之间母亲独自一人站在前厅,长兄站在长廊内,正看着下人将东西搬出去。大门外依稀可见有一辆马车已经装满东西。
前厅的秩序井然和后院的慌乱全然不同,今天的余氏,是世人所见的样子。身为一府之母,她端然站立于前厅门口,指挥着下人搬东西。
“阿娘,”白皖跑到余氏身边。余氏目不斜视,“阿皖,把衣服穿好。”
白皖赶紧将衣服穿好,看见外面门口飘扬着蟒黄色的旗子,从未见过。余氏好像直到白皖心中所想,“这是世军之旗,外面是世军。他们是接你阿爹去中都的。”
只一句话,确是仿佛在白皖的心里投下了一个巨石。
中都?处在遥远北方的中都?阿爹阿娘和阿兄之前呆过一年多的中都?每年生辰的时候大批礼物来的地方?那个家里鲜少有人提及的地方?
“阿爹为什么突然要去中都?”白皖急切的问到,却并没有得到母亲的回应。
白元缓缓从后院走来,看到白皖,叹了口气说,“阿皖还是醒了。”
余氏转过身,眼神及其克制,极尽平静,却也藏不住一丝担忧,“我已经嘱咐了下人别吵醒她,可能就是天意让她送你。”
白元伸手去解自己的披风,却在碰触到带子时仿佛想到什么一样顿了一下。看到白皖的手上已经显现出微青色的血管,明白白皖已经冷了。
“去给阿皖拿披风”,余氏捕捉到了这个细节,朝宜霖说。
“不必了。”白元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脱下自己的披风,认真仔细给阿皖绑好结梳理好。深紫色的披风还带着白元身上的余温,裹住了白皖纤细的身子,拖在地上。
白元又用力握了握阿皖的肩膀,“阿皖是大姑娘了,怎么入了秋,还不知道认真穿衣服。之后可不能这样了。”
说完,白元收起看向阿皖的眼神,“罢了,秋天凉,夫人也莫要送我去门口了。”
“这句话分外耳熟,你这些年将这句话同我讲了多少遍,你也应知我会一直在门口等着你。”余氏轻抚上白元的臂腕。“走吧。”
白皖跟着阿爹阿娘一起往门口走着,走到院中的时候,白彦拉住了她,朝向余氏说“阿皖就别去了。”
白皖还没来得及张口,“阿皖一同去吧。”余氏却先开了口。
白皖一惊,阿娘自来是不愿让她抛头露面的。怎么此次?
“马车你们父亲特意安排在前面,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送一送吧。”
“去中都么?”
没有人回答白皖,白彦只是一抿嘴微低下头,表示对余氏的遵从,却又语气生硬的对白皖说“跟在我身后,跨出府门就停下来,一步不准多走。”
“是。”白皖轻轻地说,阿兄从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隐约觉得是件大事。
白元牵着余氏,跨出府门,慢慢走向马车。白皖也急忙跟上。
出了门向前看,只见门外停着三辆马车,一辆为蟒黄色,应该是中都而来的车。另外两辆是紫色,是白府的马车。马车后面跟着一些身穿铠甲的战士,手里拿着的就是刚才在府里看到的黄色军旗。黄色马车旁边站着几位身穿墨蓝色衣服的低矮男子,看到白元急忙走近行礼。
“白大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启程吧。”
声音尖细,站在府门口的白皖听了不禁有了寒意。莫非这就是之前故事里的阉人?这样的话,难道父亲是要去中都?
“王公公,麻烦您了。咱们走吧。”白元点点头。转身看向余氏。
“我去之后……”
“我明白。”余氏看向白元,双手用力的握了一下白元的胳膊。“你且放心。”
白元眼底仿佛有说不出的情绪,又看向白彦。“彦儿。”
“父亲不必多言。”白彦后退一步,深深鞠躬行了大礼。
白皖正想着走去父亲身前,却看见白元望向府门处她的方向,两人眼神交汇,“阿——”白皖忍不住轻轻张口。却见白元只是微微摇头,制止了她。随后又仿佛怕她跑来一般,决绝转身上了马车。在掀开帘的时候顿了一下,终是没忍住回头,凝神看了一看白府的牌匾,便径直进入马车。
而站在一旁的那位阉人却突然回头,神情与面对白元时丝毫不同,眼神犀利直直看向府门口。在没准备的情况下,白皖的视线与他相交,仿佛被冰凌刺到一般猛地打了个寒战,不禁后退一小步,往旁边侍从群里靠了靠。
而王公公却在视线交汇后猛然转换了眼神,充满谄媚地笑着转向余氏和白彦,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那咱家就奉命回中都了。”
“有劳王公公。”余氏和白彦回了礼。
一位看着年纪比较小的阉人扶着李公公上了那辆黄色的车,车队缓缓开始往前走。这一次,白家马车的窗户紧闭,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余氏和白彦目送着马车离开,直到世军旗也转了弯消失在青州的街头才转身走向府门口。余氏好像力气被抽空一般斜了下身子,白彦赶忙上前一步搀扶。走到府门口,白彦看向白皖,却见她仿佛失了神般。双手攥紧了披风,白净细嫩的手因为使劲指甲盖已泛白。
“阿皖,”白彦轻轻唤了一句,以为是这次白皖被刚才的士兵吓到了。白皖自幼时起白元便是常出门,早就习以为常,但这次白皖还不知其中缘故,一时半会又说不清,现在又是在府门口,不太合适。便对宜霖说“扶小姐去休息吧。”
白皖仿佛突然回过神来,声音轻微颤抖的说:“阿兄,没事的,我扶阿娘去休息吧。”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白彦,眼神却和林中受惊的小鹿一般躲闪。
“你去休息吧,母亲我来照顾。”白彦给宜霖使了一个眼神,便扶着余氏先走了。
“小姐,”宜霖扶住白皖。自小,夫人和老余氏带着白皖遍读文史,老爷和公子又独宠她,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带她在周边实践历练。青州城百姓家家拿她当亲女儿,又因为白府的特殊地位州令等人也是行之有礼。每年生辰从中都和各地寄来的礼物洋洋洒洒,自小姑娘也是聪明伶俐知书达理懂事,因为这些底气姑娘总是眼睛里充满光,而刚才白皖的眼神确实充满了不确定和畏惧。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回去吧。”白皖镇定了一下说。怎么能有一个人变脸变得如此迅速,怎么能有一个人的眼神这么寒冷,仿佛世间一切都没有意义。今天的事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心里如同是个麻团,她需要时间冷静下来仔细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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