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你

　　那一拳凌止用了全部的力气，红毛根本来不及躲，用一张大脸硬生生接下，很快被抡倒在地。
　　但是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弱，太丢脸了，于是又踉跄几下爬起来。
　　脏话还没说出口，早就嫌他烦的陆淮又朝他的另一边脸来了一拳，打得他脸生疼。这下好了，两边肿得对称了。
　　红毛敢挑衅完全就是因为凌止腿受伤了，觉得自己可以打得过，谁知道，人家负伤打架照样出彩。
　　这局凌止和陆淮携手2V1，完胜。
　　凌止看着两边脸肿得可高的红毛笑了，这人就是欠，之前带着小弟欺负老人被他发现，揍了一顿，心怀不甘，现在又来挑衅。
　　只不过陆淮会打架倒让他挺意外的，那一拳，换作是他也许都接不住吧。
　　不出意外，汤圆很快赶来了作案现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凌止！又是你小子？！”
　　汤圆从高一就开始带他们这一届，对凌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一听到有学生犯错，他就可以在三分钟之内来到凌止面前。
　　这次和高三的一个小混混打架，一看就是凌止的作风。
　　凌止也不跑，和陆淮乖乖站在原地等骂。
　　汤圆忽略陆淮，直接走到凌止面前:“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上次没喝完的茶继续。”
　　凌止低着头不说话，跟着汤段长走了几步，后来汤段长蓦地一回头，发现陆淮也跟在后面，就问:“陆淮，你又凑什么热闹？”
　　陆淮简单地说道:“我也打架了，喝茶。”
　　汤圆震惊地都说不出话了，还保持着那个扭头往后看的动作，僵在原地。
　　他的内心已经装满了无数个问号，说凌止打架，他是一万个相信的，毕竟凌止不服管教，违反校规算是家常便饭。
　　反观他的宝贝学生陆淮，以中考全省第一的成绩考入以柚七中，先是引起一阵轰动，后来他又在高一的一系列考试中连连斩获全省前五的好成绩。
　　以柚不算重高，之前的学生有一两个能上全省前一千他们就谢天谢地、感恩戴德了，陆淮这种逆天的学霸简直就是七中老师们的“心头爱”。
　　如果今天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陆淮，他可能压根不会相信这人口中的话，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的心头爱亲口告诉他，他打架了。
　　陆淮从不骗人，他口中的话只会是真的。
　　要说知道凌止打架汤圆的心情是无奈的话，现在就只剩震惊了。
　　他甚至没有再管凌止，一把抓住陆淮的手臂快步走进办公室。
　　凌止也是可怜，受伤了连个扶的人都没有。他跟在两人身后，慢吞吞地挪进办公室。
　　到办公室的汤圆坐定，喝了红茶，深呼吸几次，问:“陆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师，凌止现在需要去医务室，他腿受伤了。”
　　凌止才迈了一只脚进去就听到这样的对话，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时候不应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示自己为此次行为感到痛彻心扉，并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吗？
　　也对，好学生都没经验。
　　凌止一只脚蹦着，向前几步，认错的话张口就来:“汤老师，这次虽然是那谁挑衅在先，但是我认为尽管那人骂我们也好打我们也罢，我们都不该动手打人，这是不对的。对不起，老师！”
　　汤圆听得半信半疑，如果这件事只是凌止参加，那么这些话可信度为零，但是陆淮从来没打过人，一直是个好孩子，这次他也参与肯定有原因。
　　刚发现凌止受伤正想叫他去医务室包扎的汤圆，又被他这些话带跑偏，他看向陆淮:“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师，我们打抱不平。”陆淮沉默良久，终于思索出理由。
　　汤圆瞪大眼睛问:“这是哪门子不平？都把人干成猪头…不是，干成那个样子了。”
　　凌止适时接话:“老师，是这样的，高一的时候……，然后……，今天他又……，我和陆淮就……”
　　凌止花了大概十分钟，编出一个新时代好学生打抱不平、后惨遭毒手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故事。
　　故事那叫一个精彩，凌止自小能说会道，起初用中文讲得绘声绘色，后来觉得不够爽，又用英文说了些细节。
　　陆淮听了把头侧到一旁，手轻轻握成拳放在唇前，轻笑。
　　汤段长是教语文的，对英语了解不深，最开始听得目瞪口呆，后来的英文又让他云里雾里，最后他总结到:“凌止，你作文水平应该挺高的吧？”
　　凌止笑笑，胡扯道:“还行还行，幼儿园的时候拿过小小作家三等奖。”
　　话题就这样给他们绕出去了，两个人就着作文聊了几句，凌止时不时发表几句自己的见解，到最后汤圆竟然一拍他的肩膀，懊悔地说:“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个语文奇才呢？”
　　凌止谦虚了两句，小腿又一阵痛，他没忍住轻哼一声。
　　汤圆连忙说:“哎呀，划成这样你还在这跟我聊天，快点去医务室啊，刚刚都怪你小子打断我，这耽误了你自己的最佳抢救时间可怎么办？”
　　说完他又吩咐道:“陆淮，愣着干啥，快带他去医务室啊。”
　　陆淮用眼神询问凌止，凌止点点头表示他可以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就形成了这种默契，明明才认识一天不到的时间，却一个眼神就能懂对方想说什么。
　　两人一起走去医务室，凌止走路的姿势有点好笑——他最开始试图先用没受伤的那边腿走，然后再慢慢把受伤的那边拖到前面，但他很快发现这样太慢了，就又换成跳的。
　　陆淮走得很慢，走两步就停下来等他一会，后来没忍住，直接上手扶住凌止。
　　凌止笑着道谢，心安理得地任由陆淮搀扶着。
　　“我这样像不像残废？”他还有心思和陆淮开玩笑。
　　陆淮“嗯”一声，说:“像一条腿的青蛙。”
　　凌止做出一个无语的表情，又笑了。

　　医务室在七五楼的二楼，要走几十级台阶才能到。
　　凌止站在一楼，看着长长的一条楼梯，犯了难。
　　他也不好意思叫陆淮背他，可是单脚跳楼梯这事，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出来。
　　陆淮笔直地站在那里，校服显得少年有些消瘦，他把校服扣子解掉一个，问凌止:“自己能上么？”
　　凌止内心一万个不能，但还是觉得让人背太没面子了，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还要人背，想想就丢脸。
　　陆淮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多余，毕竟凌止左腿上的伤痕足足有十厘米，触目惊心，能从教学楼走到这里已是奇迹。
　　“我背你。”还没等人同意，陆淮就背对楼梯站好了。
　　凌止见周围没人，再就是腿是真的开始痛了，走不了，无奈之下只好妥协。
　　他抓着栏杆，往上蹦了两个台阶，站好后问:“我上来咯？”
　　楼梯下的少年点了点头，黑发被风吹得飘起。
　　凌止左手勾上陆淮的脖子，感觉到手覆盖着的脖子摸上去很舒服，他没敢乱动，腿一蹬就跳上去了。
　　两人离得很近，脸几乎贴在一起，凌止趴在陆淮有力的背上，炽热的呼吸打在少年的侧脸。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音，只是把这归咎于九月的闷热，红透了的脸埋在陆淮的颈窝里。
　　一级，两级，三级……陆淮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稳，几分钟后两人出现在医务室里。
　　整个医务室几乎布满了白色，只有门正对面的墙上挂着的那一张英国画家画的玫瑰的照片。
　　这幅画的价值很高，画上的玫瑰品种很多，朵朵都是盛放的样子，并且画家把每一朵都画得似真非真，这种境界很少人能达到。
　　凌止欣赏了会，无意间转头发现陆淮也在盯着这幅画:“你也感兴趣？”
　　陆淮发出一个鼻音表示同意，又看了画两眼，什么话也没说。
　　凌止又问:“校医怎么不在啊，我这也太惨了吧，抢救时间都要错过了。”
　　陆淮朝四周看了看，拿起桌子上的一瓶生理盐水，道:“我帮你包扎。”
　　凌止瞪大了眼睛:“你会包扎？！”
　　要知道我们凌大爷除了画画和吃饭睡觉其他事基本上不会做。
　　陆淮点点头，说:“我在福利院经常帮受伤的小朋友包扎。”
　　凌止没往其他方面想，只当陆淮是经常去孤儿院看望小朋友们的好心人，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去过孤儿院，于是说:“那你挺厉害，我以前也去过福利院，那时候好像什么忙也没帮上。”
　　说完他又自嘲地笑了两声。
　　陆淮把他摁在一张椅子上，把凌止的黑色长裤撩到膝盖上面，露出一截又长又白的小腿。
　　他提醒了句“忍着点”，就开始用生理盐水简单地清理伤口。
　　伤口很长，但是并不深。
　　清洗过后，陆淮又仔细地用碘伏帮凌止消了毒，拿来一卷绷带，轻轻绕上。
　　凌止坐在那看得认认真真，无聊了还会用手碰碰陆淮的头发，除了消毒的时候有点疼，其他时候他几乎感觉不到什么。
　　包完陆淮简单打了个小结，怕凌止闷就没有绕太多圈。
　　凌止看着陆淮走向洗手池的背影，笑了笑，低头欣赏陆淮的杰作。
　　他俯下身看了又看，还伸手摸了一把，很满意地用一句话总结道:“陆医生，真好看。”
　　凌止这话说得模糊，也不知道实在夸包扎得好看还是夸陆淮好看。
　　“陆医生”听到这话，只是用没有什么温度的凤眸看着他，一边洗手一边专业地说:“别碰水，少走动，定时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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