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

　　那之后，夏梦柯不知道季寒宵抽了什么风，时不时就来找他。
　　现在甚至都堵到他校门口来了，手上还拿着…两块蒸糕？
　　夏梦柯和边南一起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老父亲接刚上小学的儿子的模样。
　　看见夏梦柯，季寒宵冲他挥挥手。
　　边南见了回头看看夏梦柯，有些诧异，眉头都皱在一块，“这是你亲戚？也没听说过你在旌城有什么亲戚啊。”
　　“我哥，来这边认得。”夏梦柯觉得自己脑子才抽了，但骨子里那点傲娇让他觉得这样说也不错。
　　边南听了眼睛都睁大了，语气激动。“我操可以啊，我一看对面这哥们就是道上混的，和他们攀上关系肯定吃不了亏。”
　　夏梦柯不知道边南为什么只看一眼就断定季寒宵是道上混的，他只微微挑了眉，端详了下这位站在马路对面穿着皮衣皮裤的男人。
　　实话实说，还挺帅的，有几分□□老大的味儿。
　　夏梦柯跟边南道了别，快步跑到了季寒宵身旁。
　　季寒宵把手里的蒸糕递给他，“拿着，趁热吃。”
　　夏梦柯接过了，看着手里的东西问他：“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哟，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不是，但找人不都需要个理由吗。”
　　季寒宵挺喜欢夏梦柯这个样，一本正经的可爱。
　　季寒宵笑了笑，说：“带你一起玩，行不？”
　　夏梦柯抬起头，却被来来往往的车灯照得有些恍惚，像只身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空间中的一切都变得扭曲，面前站着的相识许久没见的那个人，这个语气，这个神态，真的很像……
　　季寒宵嘴角眉眼含笑，但因为理了平头无端显出几分狠戾。
　　夏梦柯完全呆住了，像是要看进季寒宵眼里。
　　季寒宵看着面前这孩子的傻样，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过了一会，夏梦柯直愣愣的开口：“好，我跟你去。”
　　季寒宵又笑了，说：“好，不过……你的自行车呢？我们骑你的车去吧。”
　　夏梦柯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傻逼。
　　季寒宵拍拍夏梦柯的头，逗小孩的语气：“哎呦开玩笑开玩笑，别生气。”
　　最后他两打的车。
　　到了才发现，目的地是上次那个烧烤店。
　　胖老板已经给留了一个包间，也准备好了一桌子，待他两坐下，提了两件啤酒来。
　　“小胖，给拿瓶橙汁。”
　　夏梦柯马上就懂了，他这是给自己拿的。
　　小胖也挺照顾夏梦柯的，还顺带拿了根吸管。
　　夏梦柯觉得自己还挺自来熟的，一会就和小胖聊这聊那了。
　　大概是喝高了，小胖开始追溯自己年轻时候的往事，什么创业失败，被人骗，被高利贷追着打，老婆孩子还跟人跑了，可谓是精彩绝伦，还好遇到了季寒宵。
　　他说：“老季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他原来□□的，后来看我被人打的太可怜，竟然帮我给还了，还帮我盘了这个店，但他还有条件，说让我以后有钱了还他，我现在有钱了，给他又不要，嘿嘿嘿是不是他听起来挺傻的。”
　　季寒宵听到这，低头笑了笑。
　　小胖又咂巴咂巴嘴，语气不似先前那么轻松：“不过老季他真的很不容易，他原本可以考上警校的，都怪他那个爹……。”
　　“胖子，别说这些！”季寒宵忽然有些激动，站起来拍了拍桌子。
　　胖子还醉的迷迷糊糊的，脑子感觉飞升了似的，醉醺醺的开口：“有什么不能说的，你那个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就想说出来让别人也恶心他。”
　　季寒宵只觉得怒发冲冠，说出口的话都压抑着情绪：“老子的事用不着别人来说。”
　　说完就抓着衣服走了。
　　夏梦柯没遇到过事，但眼下这种情况，他还是追了出去。
　　季寒宵没走多远，坐在离店不远的一盏路灯下。
　　夏梦柯也陪他这么坐着。
　　季寒宵开口时，嗓子都是哑的，他清了清嗓子，失笑道：“我刚刚是不是挺傻的？”
　　“没有，人都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夏梦柯如实道。
　　季寒宵摇摇头：“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而且我跟胖子这么多年兄弟，挺不应该的。”
　　“我想听，你要说吗？”
　　季寒宵抬头，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直接。
　　“好，从哪讲起呢，其实挺简单一故事，就是我初中的时候吧，我爸就天天打我妈，后来我妈受不了，就从六楼跳下去了。”
　　他说到这虽停顿了一下，但夏梦柯能听出其中的痛苦和不甘。
　　“那个畜生，后来还学人家搞DP，把自己送进去了，出来了还不安生，找了个女人跟自己一起，还他妈找老子入伙，老子放他妈的屁！”
　　季寒宵缓了一会，觉得自己有点失礼，扭头看看夏梦柯。
　　对方紧抿着唇，下定决心似的：“你……要听我的故事吗。”
　　季寒宵楞楞地点点头。
　　夏梦柯忽的坐直了，望着远处夜幕中一颗扎破天空的星星。
　　他开口，语气像他这个人一样，平和而安静：“小时候，我还挺幸福的，我父母经常带我到处玩，雪山，草原，森林，湖泊。我见过很多同龄人没见过的，但我爸他……他，他出轨了。他有一天回来说他喜欢别人了，要和我妈分开，我爸以为我不在家，其实那天我装病没去学校，我躲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夏梦柯声音不由得哽咽了，噙泪的双眼变得模糊。他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
　　“我当时觉得天都塌了，我妈也哭的要死要活的，我一直都不信……我不信我爸是那样一个人。”
　　夏梦柯又转头看看季寒宵，说：“其实你今天下午的语气挺像我爸的，我都以为你是他了。”
　　“后来啊，他们打官司打了三个月，我爸不要我，我就跟我妈了，为了照顾我妈，我学着做饭，洗衣服，也学着长大。但我才十六岁，我不想长大……”
　　夏梦柯把头低进膝窝里，双手抱着腿来寻求安全感。
　　一瞬之间，夏梦柯感觉背后一热，是季寒宵温热的手在抚他的背。
　　“傻小子，把头抬起来。”
　　夏梦柯讪讪的抬起头，季寒宵捧着夏梦柯的脸，把他的泪抹干，夏梦柯瞪大了眼，还能感觉到对方手上的茧。
　　“首先，我不是你爸。其次，以后要哭了来找我，我负责帮你擦泪。”
　　夏梦柯破涕为笑。
　　“还有，你不用长大，以后，哥护着你。”
　　许是对方在眼前的这个笑太耀眼，夏梦柯想，不要什么亘古不变的承诺，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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