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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顿饭
顾行知走进门廊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客厅，她的圣诞树已经组装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顶上一颗大星星没有放上去。
梁可搬了把椅子，本来想站在椅子上放星星，现在也没这个心情了。
她看到顾先生仍是一身运动装，脖子上有汗珠流过的痕迹，进卫生间，拧了一块毛巾出来。
梁可递给顾行知，她说：“新的。”
顾行知看了眼毛巾，纯白底色，玫瑰印花，质感很软。他接过，倒也没擦汗。
门外没了声响，周扬应该已经走了。
梁可很诚恳地说：“顾先生，今晚谢谢您。”
顾行知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她今天穿得很漂亮，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毛茸茸的上衣，黑红格子短裙，白色袜子长至膝盖。有点像漫画里的形象。
梁可趴在又大又软的棕色皮质沙发里，用波西米亚风格的毯子把自己裹住。
敲门声再次响起，“外卖！”
梁可拿进来后，把它们拆开摆在餐桌上。商家很应景，用了红色的外卖盒。她尽量恢复摆盘，番茄烤肠意面，香煎肉眼牛排，蘑菇浓汤，红糖黄油烤南瓜，圣诞花圈沙拉，纸杯小蛋糕，将她的小餐桌摆得满满当当。
她找角度，打开美食软件的滤镜，拍了张照。
刚想发朋友圈，又觉得挺没意思的。
梁可嚼着牛排，到底是外卖，送过来后失了温度，没有卖相诱人。
梁可吃完，点开视频软件的后台，她参与“复古穿搭集市”活动，数据反馈很好。主推的几个Vintage腋下包有不少私信询价，梁可一一回复。
然后切换到小号。
她在小号里更放飞自我，收藏了一堆颜值博主和吃播。大数据窥见她的秘密，给她推荐了小玩具的测评。
梁可：……网络时代，真是连底裤都不给人留。
她进“闲来无事做点饭”的空间查看，依旧没有动态更新。
梁可顺手把刚才拍的晚饭照片发给他，连同文字：“吃饭了吗？Merry Christmas！”
他回复得很快：“tks.（谢谢）”
闲来无事做点饭：你的晚餐看起来很棒。
非常可爱的可可：实际上中看不中吃，肯定比不上你做的。
非常可爱的可可：最近很忙吗？都木有更新～[泪]
闲来无事做点饭：忙，收拾屋子。
闲来无事做点饭：你忙吗？生活怎么样？
非常可爱的可可：怎么说呢，一言难尽……
梁可是表情包大户，很快选了张“小猫咪哭哭”的表情发过去。
闲来无事先生很正经地回复：很可爱的猫，你养的吗？
非常可爱的可可：我没养宠物呢，怕照顾不好它。
发完，梁可想，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要忙了，或许真的可以养一只小猫。
她的手指打字飞快：一个人生活挺糟糕的。
“抱歉。”闲来无事做点饭突然发过来两个字。
梁可一惊，是不是自己太打扰他了，他有事情要忙？
闲来无事做点饭：我觉得文字交流有点费劲，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很乐意与你聊聊天。
梁可的手指顿了顿，从视频中看，“闲来无事做点饭”绝对不是比她年轻的男人。应该有些阅历，他与自己聊天的措辞，显得温和且有礼。
但视频软件的聊天功能，并不支持通话。
非常可爱的可可：好啊。
非常可爱的可可：微信吗？
闲来无事做点饭：我很少使用微信，你可以拨打我的手机号。
他发过来一串数字。
梁可复制到通讯录，“嘟——嘟——”几声中，她突然有点紧张。从客厅走到卧室，趴在卷成一团的大被子上。房间里没开灯，窗外的点点星火映照进来，昏昏暗暗，倒是给人以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喂？”他的声音传过来，沉沉的，融入夜色之中。
梁可把手机放枕头上，开免提，“喂～您好。”
“小可，跟我说说你的一天。”
梁可的耳朵发烫，他的声音真好听。他还叫自己……小可。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呢。
床头柜上的小猫爪在充电，指示灯一明一暗闪烁着。梁可咬了下唇，将猫爪拿过来，放在手心。它有自动加热的功能，开启后温温的。
梁可突然不想说周扬那些事了，她撒娇似的抱怨：“晚上我点的牛排不好吃呢，又柴又老，嚼不动。你跟我说一说怎么煎牛排好不好？下次我自己在家做。”
对面的男人轻笑一声，他说：“好。”
煎牛排很简单，牛肉自然解冻到室温，手摸上去没有冰感。用厨房纸吸干血水，撒上一点黑胡椒海盐。热锅少油，温度要高，煎第一面的时候，把大蒜、迷迭香、小番茄一起放进去。
梁可仿佛听到了铁锅与热油之间呲啦作响。
男人接着说：“然后，翻过来，淋上黄油，煎第二面……”
“肉煎完之后要醒一醒，保留里面的汁水。”
“学会了吗？小可。”
梁可轻轻地“嗯”了一声。两人都不说话，呼吸声深深浅浅地交织在一起。过了一会儿，他说：“小可，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他明明在问，却又不是疑问语气。
他的语气平淡，从容，不可抗拒。如同强大的恶魔张开羽翼，将她卷入。梁可被他发觉，也没有窘迫和难堪。他说，小可，闭上眼睛。我没说拿开，不准动。
梁可不自觉地发出声音，压抑的，动听的。传到男人的耳朵里，他温柔地哄：“小可，我想听。”真丝床单贴着皮肤，材质温润，仿佛跌入了一个真实的拥抱。
梁可急急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她的语调带着软糯：“喂？你还在吗？”
“嗯。”男人的声音也稍低哑了些。
梁可窝在被子里，害羞地问：“我怎么称呼你呢？”
男人顿了一下，“随你。”
梁可有点烦恼：“我想不好，你的网名奇奇怪怪。”
“那就叫‘喂’好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逗笑了梁可，她装凶：“喂！”
“心情好一点了吗？”
“嗯。”
“小可，听着，”他的语气严肃又温柔，“别让糟糕的事情，毁了你的节日。Merry Christmas，baby。”
*
二十六岁的圣诞夜，梁可光着脚，起舞转圈，将皱巴巴的床单扔进洗衣机。
她甚至有心情播放一张唱片，跟着哼歌。
“Sweet dream of holly and ribbon（冬青树和绸带编织了一个甜蜜的梦）,
mistakes are forgiven（所有的过错都已释怀）,
and everything is icy and blue（世间银装素裹）,
and you would be there too...（你也会在那里）”
梁可站在椅子上，踮起脚尖，将圣诞树上的星星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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