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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耽误了课程进度,于是高一这一整个星期都在赶新课。
育才开校门的时间异常的早,四点多门卫大爷就开始为学生的前途保驾护航,手指一按遥控器,“滴”的一声之后,校门打开时一片寂静。
门卫大爷年岁毕竟上去了,开完校门之后也不会立刻就有学生来,他就会瘫在椅子上打半个小时左右的盹,等到来得早的学生一边交谈一边走进学校的时候,他也就被谈论声吵醒了。
暮迟和江桥兄妹俩住同一个小区同一个楼,出门时间差不多。有时候倒也约着一起走,不提前说好也基本上会碰上。
从他们在初中部开始,门卫大爷就没换过,只是从初中的门卫室调到高中来了。时间长了也面熟,暮迟总在人流里跟大爷说“爷爷早上好”,江桥也会随波逐流地跟着说一声,江溯则摆摆手。
今天的日出被云层遮盖,只能看到从云层缝隙里透出来四射的金色光芒。风穿过走廊吹起来学生的校服外套衣摆,发丝在早晨日光的照耀下呈现棕色。最后一点暑意彻底消散,哪怕里面穿了夏季校服,外面也能一天穿着外套。
早自习是英语,如果不是军训,这会子他们应该趁着早晨自由背单词或者读课文。
“给你们一点时间,昨天学的部分复习复习,一会找人起来读昨天的课文。要求和原来一样,流畅,发音正确,没有错误。”英语老师把书卷成一卷攥在手里,理了理耳边昨天刚洗完柔顺的头发,在教室里转了几圈回到讲台坐着。
今天英语老师的衣服跟昨天依旧不重样。总给人一种错觉,好像世界上所有的英语老师总是一众任课老师里最时尚的,引领潮流。
江桥揉了揉眼,他在早晨总是犯困,读课文的声音都带着困倦。
清凉油可谓是一人带在身,众人挨个用。江桥的一小块清凉油每天在早晨穿梭在各个角落,人人用手指沾一点抹在太阳穴上,中间已经凹下去一小块。
趁着英语老师在讲台上翻看课本,江桥手伸进笔袋摸清凉油,笔杆碰撞的细微声音提醒他不在这里,他才想起来昨天不知道轮到谁那去了。
他斜眼看了看正在小声读课文的暮迟,用手肘轻轻碰她,微微低头,重复两遍她的名字,因为有点困声音里带着些哑:“暮迟,暮迟。”
暮迟抬头看向江桥,面前竖立着的教科书习题集挡住了她的脸。她歪歪头,等着江桥进一步声音。
“清凉油传谁那儿去了?”江桥面前同样是书本立起的墙,每个人桌子上或多或少放着常用的书。
他的睫毛垂下,在被窗户分割的日光照射下在脸上投下影子。说着,两只手指对了对,比划了一个清凉油的宽度。
暮迟摇摇头,手伸进桌洞摸出一小瓶绿色风油精:“不知道啊。我有风油精你凑合用用?少倒一点味道倒没那么明显。”
江桥接过来拧开盖子,听她的抹了一小点。风油精劲烈一些,过两秒就清醒一大半,味道被窗外的微风一吹倒也没那么冲。
英语老师随着钢琴曲从广播里渐渐消退,伴着“老师,您们辛苦了”的语音拍了拍手,宣布下课后踩着皮质的黑色高跟鞋出了教室,楼道里嗒嗒声良久才散。
早自习下课,窗外太阳才升起来。有人热情高涨丝毫看不出倦意,有人趴在桌子上眯觉。
江溯看了看桌面上手抄的课程表,只一眼就瘫在椅子上,满脸绝望:“高兴的太早了,第一节还是英语,老师绝对听写。”
“那得看单词啊,今中午吃什么?”暮迟靠着窗户,满脸绝望看着天花板,放空一会后捏捏眉心重新振作,翻开单词表。
江桥咬开牛奶袋猛喝一口,把桌面上的面包推到暮迟手旁边。
“这大早晨的想什么中午,垫一垫。”江桥知道她没吃早饭。
暮迟一脸感激的看他,马上就上课,课代表这才想起来收作业。
“各位!昨天的英语作业往前传!咱不能再忘了!”课代表把手括在嘴边,站在讲台上。
此话一出,连带其他几个课代表也如梦方醒,吆喝着收作业。
台下一群人手忙脚乱把书从书包里翻出来,记性好的从桌上抽出来传给前桌。像李蔚这样的不走寻常路,“啪”地把书略过前座的人扔到何年身上,何年骂他一句,连带着他的一起传给前桌。
上课铃响,廖葉和万卿伊交接其他科作业的手还停在空中,刘刘已经进了教室,对于讲台上的英语作业点头表示认可。
暮迟面包还在嘴里,猛地一咽差点噎着。
日头升到志远楼最顶端时,这个星期脑力消耗太多实在太累,一群人在桌子上趴着小憩。
外面起了一阵大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暮迟皱了皱眉后接着睡,午休时间不长,多睡一会是一会。
“咚”的一声,暮迟被吓得抽了一下。这声响不小,周围的人睡眼朦胧的抬起头,眨眨眼看向声音来源。
窗户外的沿上有个小麻雀,估计是撞晕了,愣了半天才摇摇头抖抖羽毛,起飞还不稳,几次都落到外面阳台的地上栏杆上。
廖葉算是个热心肠的,乐于助人还助小动物。下了位置轻手轻脚拧开阳台门把手,本来要看看情况,最后人家麻雀都飞走了,影都没看到。
有人醒了,给靠窗的暮迟扔纸条:什么情况?
力道不够,投到了江桥位子上,偏偏还正中脑袋。
受害人抬起头,额前头发有些乱,满脸不悦,看了看纸团来源,那人双手合十敬上最诚挚的歉意,随后指指暮迟。江桥点点暮迟漏出来的手背,暮迟没起身,把脸转向他,面上带着没睡够的烦闷,半睁着眼。
“干什么?”暮迟闭着眼,只想睡觉,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有人问你刚才那一声是什么情况。”江桥声音醒了后有些低沉,撑着脸,看她时面色柔和。
“江哥跟他说有个鸟,被风刮的撞玻璃上来了,我再眯一会。”暮迟又闭上眼。
她今中午吃饭快,就为了多睡一会,偏有人扰她清梦。
暮迟听到同桌的低笑,他嗯了一声。脸贴着桌子时听到他按动笔,随后在纸上写了什么。笔尖划过纸的沙沙声被感官放大,她往自己的臂弯里缩了缩。
下午大课间开始,李柠拿着一堆考卷进来。
她放下之后拿黑板擦拍拍黑板,下午橘黄的光照在黑板上,正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下一节课开始周练啊,年级统一测语数英物四科,剩下的当周末作业一部分。时间紧任务重,同志们加油哦。”李柠把四科卷子分好,整齐摆在讲台上。
“啊?柠姐怎么不早说啊!”何年嚷嚷。
没等李柠回答,李蔚嘲讽道:“何年你不行啊,这就怕了?”
江溯冷哼一声。
李柠乐道:“赶紧给我复习,第一场语文,时间都比正式考试短,晚自习结束。考不好就等着挨骂吧,我去隔壁监考。”
部分人接受了要考试的事实之后,已经开始拿着课本看了。
短暂的复习,说不慌绝对不可能。但学生时代似乎就是被一些突如其来的事情充满。
桌子合回去那一刻,夜幕已经降临。月亮圆圆,泛着微黄,周围的云层也有幸染上这一抹颜色。
除了对答案的声音,还有一些感慨终于熬过去了之类的声响,最最期盼的周末终于到来。
赵芒芒自军训汇演后就被推上了文娱委员的位置,大家也一直叫她小芒。
“艺术节大家要报节目的已经可以找老师了!”小芒吆喝了一声。
“艺术节?早着呢,不报了。”
“我比较喜欢看他们演。”
讨论声此起彼伏,大多数意见是躺平,不参与。
“回家吃饭,饿死了。”江溯照着黑板上的字,努力辨析把作业抄好,把书挑拣一通推进书包。
教学楼内的灯接连灭掉,学生陆续踏出教室门,走出学校。
路灯的光有些暗,暮迟跟江溯走在前面,江桥留在后面。
夜渐深,小区里没多少人走动。暮迟停下抬头看,家里没亮灯就知道又加班了。刚转身要对江桥说话,却被他抢先:
“来我家吃饭,我做。”
江桥家里只有他和江溯两个人。他们爸妈小学离婚,两个人跟了妈妈。
他们妈妈在离公司近的地方有一套小公寓,平时住在那里,节假日回来。
江桥一身生活技能就这么锻炼出来了。进了家门,在沙发上瘫了一会,江溯在厨房里准备菜,暮迟和江桥坐着。
暮迟看着江桥打完哈欠手揉了揉脖子后闭眼休息,或许意识到目光,江桥望向她。
那一瞬间他面上的疲惫感被眉眼柔和,他抬眼看她,声音轻却又夹杂些温柔:“怎么了?”
客厅的灯光模糊了他的轮廓,发丝都反着光。
暮迟对上他的眸子一怔:“阿桥。”
这个称呼有些意外,江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在。”
“你要是累或者困的话就歇会?我做饭也行。”她说完就站起来转了转手腕,往厨房走去。
江溯刚好切完菜,把不太细的土豆丝泡进水里,暮迟走进来,江桥在后面不远也跟进去。
暮迟刚把围裙从挂钩上摘下来,江桥一把夺去挂到脖子上,手在后面打结:“麻烦我们姐姐,把我的书包放到我屋里,这里有我。江溯,先换衣服把自己校服放洗衣机洗了。然后你俩在外面歇会等着吃饭。”
江桥点开油烟机,暮迟点点头又停留了一会,她站的那片空地刚好墙上挂着锅铲之类的器具。他转身走过去与她面对面,然后一手撑着台面,另一只手越过她把锅铲从墙上拿下来,两人的呼吸靠近:“暮迟姐,先帮忙放个包好吗。”
“……知道了,你离太近了。”暮迟的心跳好像空了一拍,下意识咽口水。
江桥注意到这个反应,回到灶台前把铲子扬给她看,莫名笑的得意:“你挡到了。”
“那你可以从侧面拿啊。”洗衣机运作的声音传来,暮迟打开门走出厨房。
“行,我记住了,下次会的。”江桥翻炒着菜,“抱歉。”
心跳变快,暮迟拿起江桥的书包走进他的房间,放到他的椅子上。
她不明白明明之前就有过类似的靠近举动,怎么偏这一次心跳加速。
暮迟摇摇头,没有多想,只当是正常的,可能别人也这样,随后出了他的房间。
江溯正在晾衣服,暮迟一个人坐在餐桌前。
她看着江桥炒菜的背影,心中暗暗地想,这么熟练哪里像十六七岁的学生,倒像是成年人似的。
江桥把菜端出来,香气扑面而来,暮迟紧接着去拿碗筷。江溯出来时正好什么都准备了,为了不让自己什么也不干,给每人倒了杯水。
黄白的灯光下,三个人有说有笑吃着这顿晚饭,哪怕简单却也津津有味。
白天高中生活的紧张感,在这样的夜晚荡然无存,下午因为突来的周练而引起的复杂心情被这顿不繁琐的晚餐驱散。
窗外纵然有不知为谁而留的万家灯火,城市之中车水马龙的快节奏生活,人与人之间的纷扰和争吵,此刻被隔绝,全都与他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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