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一个月亮

　　那晚的月光自始至终都淡淡的，不似满月穿过云层投下的皎洁，满世界都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晦暗的纱，打眼望去，望不真切，瞧不分明。

　　月沉西山，初升的太阳带着薄薄的一层水汽，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上留下细细碎碎的影。

　　早读过后，孟可走到后面拍了拍徐采薇：“采薇，一起去厕所吗？”
　　徐采薇闻言合上了笔，“好啊。”
　　她们走在不是很长的走廊上，路过的三两个人总是看到她们就默默噤声，等她们走后才能隐约听见从身后传来的议论声。
　　“诶，刚才就是那个孟可吗？”
　　“你们说她那什么是真的假的啊？”
　　“小点声，别被她听到了。”

　　……

　　孟可有点不自在，她回头看了眼，每个人都在尽全力不浪费课前的时间手舞足蹈，各说各的，仿佛那一瞬间的不自在就是她的错觉一样。
　　今天中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郑硕刚写完生物老师留得作业，正准备换一门作业开始写，旁边的人突然戳了一下他的胳膊。
　　“诶？硕哥，屿哥和孟可是真的在一起吗？”
　　郑硕偷摸四周看了一下，小声道：“你傻逼啊，他俩当然真的在一起啊！”
　　旁边的人看了眼不远处写作业的章屿，摇了摇头：“屿哥这是被耍了吧，他不知道孟可是个破鞋吧？”
　　郑硕惊道：“你说什么？！”

　　郑硕话音刚落，就被班长点名：“郑硕，说话小点声，再有下次就记你名了！”
　　“好嘞。”郑硕敷衍完班长，转头就压低声音继续问：“你刚才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那人从桌兜里掏出手机，四下观望了一番，才点开一个“瓜田里的猹”的□□群，他一边划拉着手机一边说：“现在都传孟可和一个大叔去宾馆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郑硕一把把手机抢过来，群里讨论的热火朝天的。

　　“我早就看那个孟可不是什么好人了，年纪第一刘楠是她哥，他们班班草是他男朋友，几乎没有就男的不喜欢他，呕～恶心！”
　　“别一有什么事儿就往男的身上推成吗？”
　　“就是，哥儿们是喜欢漂亮妞，但也不是见什么都上的。”

　　……

　　郑硕在一溜“大局已定”的发言中找了半天，终于锁定了一句“什么瓜，孩子刚来，没吃明白QAQ”
　　群里几乎是一呼百应。

　　“六班跟章屿谈恋爱的孟可知道吧，她跟人去宾馆了。”
　　那人又问：“跟章屿吗？”
　　“怎么可能，章屿纯纯大冤种，女朋友说不定都被人睡过多少次了，就他还宝贝的不行。”
　　求瓜人又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能怎么知道？有人看见了呗。”
　　求瓜人继续输出：“万一那个人是骗人的呢？”
　　“你来抬杠的吧！”群里的人说。
　　求瓜人：“本来就是吧，这种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是不乱吃的好。”
　　“有毛病吧！”
　　“群主呢，叉出去！叉出去！”

　　郑硕皱着眉看完把手机还给旁边的人说：“没凭没据的事儿也信？”
　　那人把手机收回到桌兜里，回道：“都有人看到了，怎么能说没评没据呢？”
　　“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郑硕说着继续拿作业摆在桌子上，说：“这事儿你跟我这说了就算了，我就当没听着，别往屿哥和楠哥面前触霉头。”
　　“我又不傻。”那人道：“就是觉得屿哥忒吃亏了。”

　　郑硕没说话，看了他一眼。
　　那人也把头扭回去，开始收拾桌子上的资料“得，你就当我什没都没说。”

　　十月的“秋老虎”罕见的凶猛，日头足得让人恍惚还在夏季，晒得人都要精神恍惚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郑硕这边的小插曲刚结束，另一个小插曲又刚刚开始。

　　最后一节课，办公室里没课的老师通常都会挑着临近放学的点儿就去吃饭了，现在办公室里只留了一些帮老师批改卷子，或者整理资料的竞赛学生。
　　刘楠坐在物理老师的位置上沉浸式翻看老师留给他的竞赛资料。
　　他对面是两个在帮老师批改周测卷子的女生，后面是同样在整理竞赛资料的一男一女。

　　刘楠刚整理完最后一份资料，对面低着头看手机的女生突然开口：“靠！这也太恶心了吧！”
　　另一个女生把批改好的试卷整理好在桌子上磕了磕，问：“怎么了？你这个表情。”
　　女生把手机往另一个女生那里推了推，说：“就六班那个跟章屿谈恋爱的女的，跟一个猥琐大叔去宾馆了。”
　　“真的假的？”另一个女生接过手机说。
　　“真的吧！”女生说：“你看啊，这么多人都这么说，总不能是凭空编造的吧！”
　　“人言可畏。”另一个女生把手机递还给她，有拆开另一沓卷子，“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诶，那女的管年级第一的刘楠叫哥，又勾搭上了章屿，说不定人家就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办法呢。”

　　虽然这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提孟可的名字，但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孟可，可谓是含可量100%。

　　办公室除了她们基本上没人讲话，她们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刘楠耳朵里。
　　刘楠皱着眉听完她们说的话，刚准备起身反驳，有人比他先站出来了。

　　“都21世纪了，不会还有人只听一面之词就给人定罪吧，不会吧不会吧。”竞赛女生抱着刚整理好的资料一边拉开刘楠旁边的椅子一边说。

　　“那这些事儿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吧。”一开始的女生停下手上批改卷子的动作，直勾勾的盯着竞赛女生：“你是她谁呀？这么帮她说话。”
　　“火气别那么大。”竞赛女生说：“我只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而已。”

　　“她跟你说的女生没关系。”刘楠对上一开始说话的女生恶意满满的眼神：“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喜欢用不为人知手段勾搭人的人的哥哥。当然，如果世交算是不为人知的手段的话。”
　　“呦～”竞赛女生笑了一下，抬头挑衅的看向一开始的女生：“没想到吧，当着正主家属的面说人家坏话。”
　　那女生还在硬说：“你一张嘴随口一说，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那我还说我是章屿青梅竹马呢！”
　　“你也知道空口白话啊。”刘楠说：“确实说话谁不会说啊，没事吹吹牛夸口自己多厉害就算了，有些人上嘴皮碰下嘴皮就造谣别人。”他说完看着女生飘忽的眼神，开口：“会被抓起来的。”
　　女生沉默了，她把手头的卷子推给另一个女生，说了句“我去换课代表帮你。”扭头就要走，刘楠看着她走向门口的背影，顺嘴又加了句：“你说的青梅竹马，我会亲自去问章屿的。”

　　孟可他们几个是走读生，中午休息时间太短，他们一般都会从家里带盒饭或者在校门口的小吃街随便吃点。

　　今天阳光毒的很，隔着空气都能看见一股一股热浪翻涌而来。
　　原本瓦蓝蓝的天空也因燥热看起来有点灰蒙蒙的。

　　五中向来不强制高中部的学生住校，因此小吃街随处可见像他们一样穿着蓝白条校服的学生。
　　学生多的地方就藏不住什么秘密，他们就像是迫切一台电报机，迫不及待的想跟朋友分享刚获取的情报。当然之所以称他们为电报机，也是因为他们往往会以第三个人听不到的方式向另一方传递自己的情报。但是有些“坏掉的电报机”除外。

　　刚好，孟可他们那一桌就坐着一桌“坏掉的电报机”。

　　不知道他们说真的不觉得自己声音大还是有意为之，孟可听着从陌生面孔的嘴巴里蹦出的“不干净”、“婊子”、“破鞋”、“恶心”等诸如此类的话，大脑突然宕机了。

　　课上、课下、课间，孟可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大家都有意无意的躲着她，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原以为这种感觉仿佛只是她的错觉，只是因为天气太热，热得人恍惚了。
　　可是，当一些不堪入耳的词汇在阳光的炙烤下刺痛她的耳膜，她才发现这些原来不是她的错觉，原来他们就是在偷偷议论她，原来她差点被害的场景竟然还可以被魔改成另一副丑恶至极的模样。
　　可是明明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明明被害人才是她，明明没有旁的人知道，怎么会流传出去的，还是以这样的形式。

　　“你他妈的有病吧！”

　　孟可回过神的时候，章屿正骂着这句话拎起旁边一个男生的衣领，他老看上去气急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过去了。

　　快要被打的男生也气的不轻，很不服气的挣了挣说：“老子为你好，你居然还想打老子！就这货色不知道被人睡过多少次了，就你还上赶着舔！”
　　“我操你大爷！”章屿一拳落在男生脸上，“老子女朋友用你在背后指指点点？事情搞清楚了吗就瞎他妈说？！”
　　男生也不甘示弱，刚挣开章屿拎起板凳就要砸过去！
　　“你他妈有病吧，有病就去治！别在这霍霍正常人。”刘楠把板凳从半道截胡，扔在地上，跟挑事儿男生一起的人见状也加入撕打。

　　他们被太阳热得失了心智，在滚滚热浪中为了辩论玫瑰应盛放在月光下还是枯萎在骄阳中而挥舞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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