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往远夜

　　教室吵闹的声音充斥着他们的耳朵，有追逐打闹声，有椅子掉在地板上沉厚的响奏，老师无奈在一旁劝导，园长规定不能说太重的话，防止给带来心理阴影，只能细声细语地哄。

　　向砚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呆呆地望着A4纸失神，张了张嘴，刚到嘴边的话也咽下，仿佛在这几秒钟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

　　本来是冰凉的A4纸都快要被他捂热了，向砚慎内心纠结一番，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话：“画的很生动。”

　　一个小时过后，老师要收画，祁律霜在后面也多画了一张，本来是要交重新画的那一副，结果被向砚慎捏住校服的衣角，瞬间走不开。

　　向砚慎抬头看着他，举止与语气很虔诚，却不卑不亢，他动了唇：“可以把第一副画给我吗？”

　　祁律霜淡然，沉寂片刻，默不作声地用手指推了推桌前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幅画。

　　向砚慎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只见他即刻露出笑容，轻声说了声谢谢，笑意久久未散去。

　　下午自由活动课，向砚慎被迫一直在听宁远暄吹自己的家庭身世，吃穿用度。

　　宁远暄在班级同学眼里是话唠大王，他们的家族史可以从爷爷的爷爷的父亲开始讲起。

　　向砚慎原本能逃过一劫，但是祁律霜今天下午值日，不在自己身边，宁远暄也刚好发现了向砚慎一个人“寂寞”荡秋千。

　　在宁远暄看来，向砚慎是孤独的，被班级同学无形的孤立和排挤，当然里面也有他一份力。

　　宁远暄脸上都是自傲的表情，他瞥了一眼向砚慎，不屑地问道：“你有手机吗？”

　　向砚慎手抓着铁链，脚悬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还有热风迎面吹来，当秋千落到地面时，他才听清了对方在讲什么。

　　向砚慎诚恳地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妈有手机。”

　　宁远暄不明其意“哼”了一声，双手抱着胸膛，“我不仅有手机，还有自己的电话号码。”

　　向砚慎“哦”了一声，表面上点头附和，其实心中一点都不在乎，因为祁律霜有自己的手机，只要他想要，祁律霜一般都会给他玩一会微信程序上的小游戏。

　　宁远暄看向砚慎没有太大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他又换了另外思路，故意用着神秘的腔调说：“我注册了个微博账号，现在有一个粉丝。”

　　向砚慎目前还不会26键，向榴石用的都是五笔，向砚慎做事情是三分钟热度的，所以他哪个都没有学成，在手机上输入字，只能用手写。

　　向砚慎有点怀疑事情真实性，“你自己注册的？你会打字？”

　　宁远暄“啧”，鲜少的耐烦解释道：“软件是手机自带的，我妈帮我注册，我们老师教的字还不够全，暂时用的是手写。”

　　宁远暄说起话来，解释自己的不足，总是很有道理，轻松地把责任推卸给他人。

　　宁远暄骗人的技术很有一套，能扯得多离谱，就扯得多离谱，完全不顾后果，“很多人微博都是零个粉丝，而且还是小助手关注的我。”

　　向砚慎不懂他说的小助手是谁，但从宁远暄自豪的神情中就能看出是个大人物，非同小可。

　　向砚慎脚底踩到结实的地面上，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心的灰尘，疑问道：“人家为什么关注你？”

　　宁远暄眉飞色舞，越说越激动，得意洋洋道：“因为人家喜欢我。”

　　向砚慎袒赤不解和对对方的不信任，反驳宁远暄：“人家为什么喜欢你？”

　　宁远暄刻意顿了一下，生怕向砚慎听不清，一个一个字地说：“因、为、我、厉、害。”

　　向砚慎又淡淡地“哦”了一句，宁远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他现在再说些什么，向砚慎已经回教室了。

　　向砚慎回到教室门口，祁律霜正好在擦黑板，他是全班最高的，擦黑板、擦窗户都是祁律霜来。

　　要擦的地方只剩最后一个板块了，向砚慎想帮忙，奈何自己插不上手，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对方，别打扰对方进度。

　　向砚慎闻着灰尘的味道，鼻子有些痒，很想打喷嚏，怕鼻炎又犯他后退了几步，突然间出声问道：“祁律霜，你有微博吗？”

　　向砚慎觉得祁律霜应该不懂，回想起宁远暄说的话，补充道：“微博是一个社交软件，可以跟很多人交流，宁远暄也有。”

　　祁律霜动作没有停，他不知何时擦完了黑板，他果断回应：“没有。”

　　下午放学回家，向榴石早早结束工作，向砚慎回来时已经做好了晚饭。

　　向榴石从厨房里探个头，腰间系上专门油烟的围裙：“砚砚饿不饿？要不吃点东西？”

　　向砚慎蹲下换鞋子的时候，书包也随同一起重重地“砸”向他后背，他闻言摇头，“不饿，幼儿园下午茶发了饼干和水果。”

　　向砚慎靠在白色的墙上注视着向榴石萧条的身影，忙碌的动作，他不遮掩自己好奇的眼神：“妈妈，您知道微博吗？”

　　向榴石按下油烟机按钮，思考了两秒，柔声回答向砚慎：“知道，手机买回来的时候就有，不过从来没有点进去看过。”

　　向砚慎眼神定定地看向前面的人，直接地说：“要不我们注册一个吧。”

　　向榴石也不问他要做什么，她总是能够懂自己儿子的想法，没有像其他中式家庭一样立马质问，而是从围裙兜里拿出手机，解锁密码打开软件。

　　因为向榴石的开明，向砚慎在泥潭玩衣服都是泥水，向榴石也不会生气，只让他赶紧脱下衣服，别着凉了。

　　但这也不是溺爱，向榴石独特的教育方式，效果显著，向砚慎也能领悟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向榴石在给自己时间来反思自己和改正错误。

　　打开软件就是登录的界面，向榴石决定把这个账号交给向砚慎，同时让他来取名字。

　　向榴石手机方向朝他倾斜，脸上一派的温和，眉间含笑，全身上下透露出亲切：“昵称叫什么？”

　　向砚慎思索了许久，盯着屏幕界面，眼眸里的神情渐渐凝重，视线逐渐转移到沙发上的书包，他咽了咽，往向榴石肩膀一靠，“我想取‘原来我是火柴人’这个昵称。”

　　向榴石在键盘上飞快打下这七个字，想不通向砚慎为什么会叫这个，以和他平常的相处，根本没理由，她努力克制超越与孩子的边界，试探性的沟通，“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向砚慎朝似笑非笑，边跟向榴石解释：“上课的时候，我让祁律霜画我，但他把我画成了火柴人，我也不怪他，我只觉得挺好笑的。”

　　向榴石听完之后叹了叹，把手机界面交给他，又怕儿子给别人带来麻烦，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说些为好。

　　向榴石平稳着声线，摸了摸向砚慎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别为难人家。”

　　向砚慎满目新奇的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电子信息，虽然不大会用，也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但小孩归小孩，对万物都是充溢纯真的。

　　向砚慎不忘记给对方回应，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心思却全放在手机上，说出来的语句也是含含糊糊的，“我会有分寸的。”

　　吃过晚饭，向砚慎跟向榴石打完招呼，经过她的同意，拿向榴石手机去找祁律霜，不过只能十分钟。

　　唐安懿已经在隔壁房间睡着了，向砚慎说话和走路声都是轻轻的，不敢用太大力，打扰老人睡觉可不好。

　　向砚慎尽可能的压低声线，但也压抑不了心中的澎湃，他用手捂住嘴巴，担忧声音从房间内传出来，“我有自己的微博账号了。”

　　手机屏幕亮度开到最大，光线传入眼睛内还有些刺眼，向砚慎把屏幕亮在祁律霜面前，怂恿对方，“小助手也关注我了，要不然你也注册一个？”

　　祁律霜扫了一眼屏幕，没有多大表情，不咸不淡地说：“随便。”

　　向砚慎有一个习惯就是把“随便”翻译为“都可以”，他顺理成章帮助祁律霜，祁律霜全程唯一做就是告诉他电话号码。向砚慎有模有样做起跟向榴石同样的操作，毫不生疏，注册微博的流程熟能生巧。不到三分钟，微博就下载好了，就差输入昵称。

　　向砚慎把手机交回到祁律霜的手中，点额示意让祁律霜来输入昵称，“ID想叫什么？”

　　祁律霜不着痕迹地蹙起眉，他半天没动，“一定要写昵称？”

　　向砚慎脸不红心不跳骗祁律霜说要，向榴石都看不出来向砚慎在撒谎。

　　祁律霜缄默半分钟，垂下眸，眸光点点含光，眼神逐渐迷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发呆。

　　对他来说好像是万古难题，祁律霜最终把这个万古难题让向砚慎来解答，不冰不冷说道：“你来吧，都可以。”

　　经过祁律霜的妥协，向砚慎的“机智”，祁律霜的微博昵称是，火柴人的好朋友。

　　祁律霜若有所思，向他人表现出来的情绪，让人看不懂，对这个昵称的评价是：“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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