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神剑续）桃花影里飞神剑

　　罗玄只是愣愣地待在原地，也许，真是时候解决他和小凤之间的问题了。
　　她不会在别的地方，她只会在哀牢山，那个有他们那么多共同记忆的地方。

　　熟悉的庭院，却有着几分不熟悉的寥落。他毕竟是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了。
　　秋千亭中，石桌上，放着两个酒杯。
　　“我知道你会来，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来。”
　　罗玄循声望去：她！她的青丝竟然变成了白发！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她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忽然又忆起十六年前山溪边的那个少女，笑着叫他“师父”的样子。
　　“哀牢山的冬天，还是这么又寒又冷。”她只觉得冷意无边无际地袭来，不禁抱紧了双肩。
　　她的声音把他从十六年前拉回来，来面对这样的现实。
　　“哀牢山的冬天，本来就是这么寒冷。”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只是觉得要说点什么，他的声音今天竟有些无力，他这是怎么了？
　　“不，这本来可以是一个很温暖的地方！”她的眉头蹙着，泪珠缓缓划过脸庞，“你应该知道，在这里，我过了我最有希望，最充满憧憬的那几年，我一直在等，等一个奇迹，等着有一天你会对我说，你可以接受我，我们可以抛开世俗的礼教，在哀牢山长相厮守，直至那天晚上，我梦想成真，谁知道换来的，是你对我的冷漠，你给我的绝望。如果你肯对我好，如果你肯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哀牢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儿女成群，子孙满堂。我们母女的命运，完完全全是你一手造成的。”说到这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的他甚至有些怀念血池中的那个自己，那时的他可以面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而现在呢……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只是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好让她不要那么难过——不要那么因为他难过。
　　“我知道你恨我，我的确有负于你……”虽然玄儿说过他不可以这么说，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
　　“我不要听这个！”她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喜欢过她么？他喜欢过他么？十六年来这个问题一直藏在心底，他不敢问，他怕那个答案是他无法接受的，而且他也隐约觉得那个答案正是他无法接受的，所以他不敢问——可如今她竟又问了他。他要怎么回答？他只有沉默。
　　“有没有？”她上前一步，追问道。
　　还是沉默。
　　“如果，如果上天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你会不会改变主意？”看他还是沉默，她踉跄了一步，“我等了二十几年，我让你对我说真话！”
　　“不会！”他听见自己这么说，这是他的真心话呀，如果时光倒流，当日他还是不会选择和她长相厮守，他真的不会，这真的是他的真心话。可是，她……
　　“为什么？！”她问道，声音里的痛楚，又让他记起血池里那个痴痴傻傻的她。
　　“有违道德，于礼不合，于理不容！”这是他的回答！他只会……也只可能这样回答！！
　　这十二个字，有如锥子一般扎在她的心上。就是为了这十二个字，她一生的幸福，就这样消失了么？
　　“你还是这句话？这是你的真心话？”她问道，她，还是抱着那么一点点希望。
　　他已经不敢去看她的样子，他只敢背对着她，微微地点点头，可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她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静，却平静得几乎要让人窒息，“罗玄，我记得，你在天下英雄面前说过，如果我为祸武林，你要亲手将我置于死地……现在，你应该执行你这个誓言了。”
　　他终于回了头，因为他终于有机会做点他能为她做的事了，“我和觉生大师商量过，在少林寺为你建一座悔心堂，青灯古佛，陪你度过余生。”他希望她接受，因为他只能做到这样。
　　可她听到这样的话，却只是微微一笑，“你是言而有信的人，你不能违背你的誓言。”这时她彷佛又变回了那个高傲的冥岳之主，而再不是方才还在伤心流泪、苦苦哀求的小女人。
　　也只有现在这样的她，他才敢面对。“我只是想尽力弥补我的罪孽。”
　　她冷笑。“你的罪孽，只有死才能弥补！”
　　她要杀他么？那么，就让她杀好了。十六年在血池里，他等的难道不就是这一刻么？动手吧，他在心里说道。
　　兵器入体的声音，让他一惊。回头再看，她竟把那把七巧梭插在了她的头顶！一缕妖艳的鲜血自她的额头缓缓而下，而她，终于站立不住，跪倒在地。
　　你……他只想冲上去，扶住她，却见她手一摆，止住了他，（这便是聂小凤，到死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用尽气力说了最后一句话：
　　“师父，我最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小凤！他心中唤着，却怎么都发不出声。见她要倒下，他弃了手杖，最后一次将她拥在怀里。
　　“小凤。”他还是轻轻地叫道，似乎就算她快死了，他还是没有大声呼唤她的胆量。
　　怀中的人渐渐冷却，他忽然觉得，哀牢山的冬天，比以往的冬天更冷了。

　　抱着她，他只是在哀牢山漫无目的地走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树一亭，都有着他们共同的回忆。他走出秋千亭，走过坐忘堂，走过她曾经吹箫的山溪边，但这一切一切的风景，如今已没有了意义。他仿佛根本看不到这一切，他只知道，他抱着她，她在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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