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仙

　　穆槿不知道越被放逐到了人间的哪，也不明白人间的风雨春秋。他的身体被主治愈了许多，只是愈发不适风吹。他不再认为这些是主的信任——明明是枷锁，锁住了他的所爱，甚至是他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在慢慢恢复，但死去的人不会再来，生人也已远去。

　　穆槿被勒令不能下凡。天宫西面有海，海的形成之时有漏洞，仙人可以透过海水看人间。穆槿是知道这里的，因为这里的漏洞还是越仙人当年和他讲的。所以不忙的时候，他总是在那里一坐就一天。越会变成什么？造世主是肯定不会让他做人的。那他会是什么精怪？我希望——穆槿刚有的笑意瞬间在脸上褪去。
　　我希望他能回来。

　　还不够，他要更有实力，代替主的一切。

　　不过是要牺牲一人罢了。

　　有天，又有一批精怪飞升上至天宫，柯就在其中。其实飞升的生物并不多。当年的许多生物因为修炼方向与天赋问题，即使有了灵识，也是鲜有能真努力到底的。

　　柯本来也是天赋不高，而且还只是一棵槐树。但某天他的身边，忽然多了一丛栀子花。那花开的洁净，四季都在，柯觉得奇怪，仔细一感，发现它其实也是个有灵识的精怪。这就很好解释了，他想。但是突然冒出来的，还是很让人意外。柯不是个话少的，他缠着栀子花问东问西，把那人问烦了，不得不报上了自己的名讳：越桃。

　　越桃让人觉得很闷，其实不然。在柯与他熟络后，他总是会为柯在修炼上指点一二。但长久以来，柯有些费解。越桃天赋如此之高，明明略修一二就可以羽化登仙，却从未有修炼之意。

　　越桃说：没用的。我们..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柯听了，急了，没有听清他的卡顿：你天赋这么高，怎么会没有未来。
　　越桃哂笑：没事，你就当玩笑听。

　　时间一天天过去，修炼之余，越桃总是给他讲天宫里的故事。
　　柯一直不以为然，只当作是越桃的想象，笑嘻嘻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越桃却是很认真地答了：我是泥泞满身的仙，心里却舍不掉从前。
　　通过越桃的描述，柯对穆槿有了大概的形容。相貌甚佳，待人温厚，做事有度..
　　越桃说：小妖，好好修炼，你要代我去珍惜他。
　　柯说：若真遇其人，我不会像你那么傻。如此佳人确是天上该有，我隐约记得当年见过他。你的故事我就姑且信了罢。

　　话说回来，到了天宫，柯并不急着需要谋求个一官半职，或找处委身，而且先去打听穆槿。
　　穆槿仙人今日应当在西海，他听到。
　　柯当即动身前去。

　　远远就见那人侧身倚在一礁石上。柯喊道：海边风大，别看了，看不见他的。
　　穆槿大抵是听见了，并不想搭理他。他没有追究这人怎么会知道他试图看越之事。他没有任何情绪了。那些酸甜苦辣随着越被放逐，一起消失在茫茫之中。
　　柯见他不作为：我见过你，我也见过他。你不记得我，但是你喜欢栀子花么？
　　穆槿还是没有动。
　　柯说：我真身是棵槐树，他是一丛栀子花，就在我边上。那年冬天，他还在开着，我便好奇...
　　穆槿动了：他是谁。
　　柯说：他说他叫越桃。
　　穆槿一顿，缓缓低下头，号啕大哭：他该叫越。都是我害的。都怪我。
　　柯说：他不怪你。

　　穆槿带着柯回到了原来他和越的殿宇。

　　天宫，拆开来讲，其实就是天上的宫廷。而自从有了仙，每位仙人都有自己的阁楼殿宇，一处曳着一处，看似毫无关联，却又有千丝万缕，连成一片，形成天宫。

　　穆槿与越的家位于中心。

　　二人聊了一路。当然是柯一直在说，穆槿一直默默无言。

　　到了后，穆槿推开门，柯紧随其后，生怕他把他关在门外：越桃让我来帮你。
　　穆槿说：谢谢你，但不必费心。那是我们之间的事。
　　柯说：我可以的，我可以帮你们，可以完成越的设想，可以让你完全成为主的代替品，可以帮你把越带回家。
　　带回家，带回家...穆槿撑不住了，他转过身，看着柯。
　　你是谁，穆槿听见自己这么说。
　　柯说：我叫柯，一棵槐树精。
　　穆槿从他的身上，仿佛看见了当年。
　　丰神俊朗的仙人走到他面前：我是越，你好啊，穆槿仙人。

　　终究不是当年。

　　不过这一次，穆槿没有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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