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逃跑
天一亮,树上的鸟渣渣叫个不停。
山对着镜子取下了鼻子里的纸团,过了一晚,血好歹止住了。
不过鼻梁上的淤青还是很抢眼,他拿了张创可贴横向一贴,拿好装备,下楼。
走下最后一节台阶时,余光看到池枳紧闭的大门,明显脚步一滞,他一边穿鞋一边摇头。
真是怕了她了……
阳光斜向大面积打在了Sober的木质门上,渐渐移动,铺在地上昏昏欲睡的人全身。
池枳蜷缩坐着,被舒服的暖光照着困意袭来,手上力气一松。
“砰。”
被她举在前面当睡觉支撑物的冲浪板打了下来。
“哎哟!”池枳吃痛地揉了揉额头,“原来这板子打人这么痛。”
阴影拓下,她从曲起的手与脸部形成的三角区域看过去,瞥见了被风吹起的白色衣角。
“山!”
熟悉的声音从下而上传来,少年身躯一震,昨日的痛感也从脚底直通天灵盖。
他一步挪开。
池枳嘿嘿笑着边拍干净裤子上的灰尘,边站了起来,她就知道山每天都固定这个点去冲浪,不枉费她这么早起来。
心里知道,嘴上还是说:“好巧啊。”
山看着面前这个明显蹲点却面不红心不跳装作偶遇的人,嘴角一扯。
“我们一起吧。”池枳说道。
男人往后退了好几步:“不用。”
说完他就大跨步走了,没有等后面小碎步跟上的池枳。
山停,池枳停。
山走,池枳走。
下坡转角处有一棵巨型榕树,日落的时候能够看见太阳刚好挂在上面,像是轻而易举可以摘到的甜美的果实。
如今清日晨晨,树叶青葱,凉风一吹,无数落叶飘下。人一踩,发出嚓嚓嚓的清脆声。
山最终在原地站定,转身。
海风簌簌吹,两人的衣角飘飘,时不时有落叶飞过贴在衣服上。
等着他俩中间飞过的落叶全部坠地,山看向池枳发懵的小眼神,语气裹着海风的凉意:“我好像和你不是很熟吧。”
“嗯?”池枳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的反应过来,“哦。”
她勾了勾挡脸的头发,把笑眼全部露出来:“我叫池枳。”
“三也池,木只枳。”
她的音量稍稍微放大,盖过了落叶,盖过了海风,直直贯入山的耳里,如铃铛嘤咛。
山刚刚一路不语就是憋着想说句重话,让她不要再跟着他了,结果这人冷不丁给自己来了个自我介绍。
搞不懂的迷惑操作。
倒是真把他整泄气了。
山还想再说什么,对上对面笑意盈盈的眼睛,“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池枳继续小跳步跟在他后面。
心情非常好。
山沉默不语走着下坡的路,后面的人得寸进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突然,“啪”的一声,山把手里提着的冲浪板丢开,回过头看了眼池枳。
池枳愣在原地,下一秒,眸中的人影在她的瞳孔放大中如野马脱缰而去,速度快得她完全没反应过来。
“喂!”
池枳跟着往前跑,没跑几步又折回来捡起山丢在地上的冲浪板。
等她艰难地抱起两个板子,再回头时,早就没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真是风一样的少年……
一路跑到沙滩,山才停下,两手撑着双膝大口喘着粗气。
终于甩掉了。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声响,他顺了顺自己的气息,解锁,是齐绯的消息。他对他热衷的那些娱乐活动不感兴趣,但现在……他看了眼身后。
能避着点就避着点吧。
他起身,朝东北方向的HC1111号轮船的方向而去。
一块冲浪板就拿得够呛了,别说两块。
池枳整个人走得像只企鹅一样,干脆把手上的累赘给丢了出去,还不忘吐槽:“重死了。”
“哟,咱的池枳妹子,谁惹你了,脾气这么大。”齐绯看着堪堪落在他脚边的大物,这要是再准一点,他明天别想直立行走了。
池枳一惊,赶紧蹲下去捡:“不好意思。”
一只手先一步拾起。
“心情不好?”齐绯轻轻松松一边拿一个,“走,上船喝酒去。”
*
“哇,这门票得多少啊。”池枳看着眼前蓝白相间的大物感叹。
齐绯愣了一下后笑着说:“反正我不介意你白嫖我的。”
哈?池枳回味他的话几秒后反应过来,抱拳表示感谢:“我回去一定多帮你干点活。”
“你能让山心情开心一点就行。”
“……那可能有点难了。”
“哈哈哈……”
船上人来来往往很多,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跳舞的跳舞,自得其乐。齐绯一路打着招呼过去,领着池枳来到一张白色桌前。
齐绯朝着四周看去:“诶,人呢……”
明明跟他发了消息的。
溜哪去了?
“你在看什么?”池枳已经坐下,问道。
齐绯说没什么,坐下后没一会儿就被一位俄罗斯美女邀去跳舞了。
见色忘友,池枳摇了摇头,没管他。
她面前的葡萄酒已喝了一大半,百无聊赖,她将手臂搭上身旁漆白的栏杆,身子倾近,下巴垫在手背上。
轮船发出呜呜的声音,行驶缓慢,可以让她慢慢欣赏海上的风景。
中午吃完饭,池枳坐不住了,给齐绯打电话想问他知不知道山在哪,可能齐绯沉溺于与美人共舞的快乐中,接起后模糊地说了几句什么你到处找找,便挂了。
到处找找?莫不是山也在这轮船上?
池枳没想太多,就当吃完饭消化,她拿着一块提拉米苏到处晃悠,从船身走到船尾。
还真就瞎猫碰上死耗子,让她给逮着了。
池枳找完船厅,想去外圈看看。
推开门,没看清来人,撞在了一俱温热的胸膛上,她抬眼就瞧见了少年漆黑的眼眸。
山肩膀一抖,反应极快,手一推把门给她按回去了。
池枳这只跑不动的瞎猫头一次无比灵活,趁门掩上之际卡着缝隙把手甩了出去:“吃的!我给你送吃的!”
门上的推力消失,池枳探出脑袋,晃了晃手上的提拉米苏:“喏,真的。”
山转身回了甲板的圆桌坐下,池枳赶紧跑过去,递上爱心小蛋糕,还顺便把包装拆了。
服务妥帖周到。
“……”
山接过她双手呈上的小勺。
少年吃了几口甜食,看着远处卷起浪花的海面。身后幽幽的声音传来,近在咫尺:“在看海鸥啊。”
山回头,因为池枳凑近到跟前,顺着他的视线看他在瞧什么,所以两人挨得很近,猝不及防,一口气没喘上来,呛得直咳嗽。
他捞起脚边的香槟,下一秒,被人夺了去。
“我帮你!”
听池枳信誓旦旦的语气,他也便任其拿去,扭过头专心凝视着远方,没在意身旁的动作。
池枳慢条斯理撕开了上面的锡箔纸,拧开了铁丝环,到了最关键的一步,软木塞怎么也扯不开。她也没开过这玩意儿,用力拍打了好几下,都无动于衷。
最后左转右拧,只听“噗”的一声,瓶塞成功滑脱。
“给你。”
山伸手来接,离瓶身只剩几厘米的距离时。
瓶颈的水花泡沫汇聚涌上,在瓶口处爆发,里面橙黄的液体如水柱喷薄而出。
“砰——”
池枳反应过来用手堵住瓶口已经晚了。
水柱直冲半空,如烟花绽放。泡沫四散,泛着金光,又如星光下坠,最后落满了两人肩头。
没有一点点防备。
旁边刚好端盘经过的外国小姐姐惊呼:“Wow, it''s so romantic!”
浪漫……吗?
池枳略带歉意地向服务员要了张干净的毛巾,小心翼翼搭上了山的双肩,他身躯僵硬,维持着背部直挺的姿势未变。
山这次没有发作,他闭了闭眼,伸手抓起毛巾一角将被冲湿的脸和头发擦干,默默站了起来。
“你……去哪?”
池枳也习惯性跟着他走。
男人回头,双手扣住池枳的肩膀,将她转了个方向,往下一压,把她按回了坐凳上。
按压力道之大,像是胸腔里在压抑着什么。
池枳只感觉骨头都被震痛了。
她还想说什么:“山……”
“别动。”男人声音低沉,语气也不容反抗,说完头也没回地走了。
池枳坐在凳上泄了气,一头趴在桌上,直到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池枳猛地抬头:“山,对不——”
“又要道什么歉。”来人笑道。
和美女跳完舞的齐绯这会倒是悠哉悠哉来找他的好兄弟了。
……
池枳一五一十说完,齐绯笑得前仰后翻,一个劲儿地感叹自己没有亲自在现场,看这人吃瘪的样子。
“你是不知道从小到大有多少人追这小子,害羞的有不敢面对面就从窗台扔早餐的,直接的有半路拦截送户口本的,什么奇葩事没有,没见他怕得这么厉害,哈哈哈……”
“啊,我没有在追……”池枳有点难以启齿。
她从来没有主动追过男孩子,况且她是真的没有在追他。
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我就是打个比喻。”齐绯还在幸灾乐祸,“那你换个角度想,你都没有追他,他都怕得这么厉害,不正是证明了你的可怕吗。”
池枳:“……”
原来在这人眼里她已经能被称之为可怕了!
池枳欲哭无泪趴回了桌上,将脸别开,正对大海,背对齐绯。
齐绯笑归笑,看池枳一脸受挫的样子,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正经安慰:“别灰心,你还有发展的空间。”
池枳除了叹气,还是只能叹气。
哎!
水龙头传来哗啦的水声,与此同时,裤兜里的手机不停震动。
山双手抨满水打在脸上,手掌从上往下一抹,镜子里露出蒙着水汽的立体的五官。
洗完脸后,才掏出手机。
齐绯:【你刚刚和谁在一起?】
齐绯当然知道,他就是故意提起,看他笑话。
山拇指划过屏幕,点下两字,发送过去。
齐绯正咬着高脚杯的边缘,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红酒,此刻看到回信,他直接噗的笑出声,差点喷了出来。
池枳蔫蔫趴在桌上,肩膀被人拍了拍,她抬起无精打采的眼皮,看着齐绯伸过来的手机。
屏幕上醒目的两字:
【煞星】
她扭过头,“咣咣”撞着桌子。
*
夜幕渐渐落下,July、三莉姐、壮壮哥白天各自happy完之后,一并被齐绯邀到了船上。
夜晚起了风,有点冷,池枳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走上甲板。
甲板的中心有一群西装革履的外国人在演奏,大提琴、小号、钢琴……不同的乐器音符跳出碰撞,却完美融合。
池枳倚着船身栏杆静静听,甲板上的人们拉着手揽着腰纵情跳舞,情侣,闺蜜,或者是陌生人,这一刻没有亲疏之分,只有忘我的与舞共生。
July肉眼可见地开心,拉着她一起去跳舞,池枳不会跳,但是没人会笑她。
池枳觉得July真是当仁不让的乐天派人士,感觉哪怕置身孤岛,只要有音乐,她也能活得快乐。
琴声高昂,池枳的情绪也被带动,一舞终了,意犹未尽。
倏忽,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从头顶飘来,与刚才的激昂不同,琴声徐徐来之又缓缓动人。
哪怕如今混入其他乐器的奏乐中,也极具个人特色,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池枳不由地走上台阶,随着一步一步往上,神秘琴声背后的演奏者面容逐渐清晰。
刚刚落荒而逃的少年此刻正静静地坐在对面,弹弦弄曲,优雅十足。
远处的山正闭着眼自顾自拉着小提琴,身旁的人被吸引聚拢,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而那个被观赏的少年却未曾睁开一只眼,好像丝毫不受影响。
他虽无意却还是理所当然的再次成为了人群的中心。
一如最开始池枳坐在沙滩上观看的那场海上角逐中,那个人人竖大拇指的冲浪小王子。
山左手捏着琴颈,肩膀上卡着琴尾,右手拿着琴弓,手臂随着动作划出优美的曲线。
曲子是意大利作曲家维瓦尔第的《四季·冬》,拉奏的是第二乐章。明明身处夏日时节,当小提琴拉响时,人们却仿佛被拉入了冬日的梦境。
冬日暖阳洒在海面,波光粼粼,镜头一转,窗外大雪纷纷扬扬,随着曲调的变化,人们的心境也在跟着变化,兀地,白雪破壳酝酿出萌芽的春天。
在漆黑的夜里,少年仿佛也披着月色正在发光,像是上帝派来传音的天使,美得让人心动。
周围聆听的人不断轻轻鼓着掌,怕打断又忍不住赞叹。
人群中隐隐传来讨论声,夹杂着各国语言,池枳只能在脑子里自动转换说英文的:
“He''s so handsome!”
“Talented!”
“I swear I''m falling in love with him!”
“I really want to send him roses!”
……
池枳正沉浸其中,直到有人拍了拍她。
接近尾声,山睁开眼,面前出现了一捧玫瑰花花束。
这种场面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虽然他从不刻意寻求他人的肯定,但是赞美天生能给人带来愉悦感。
此时的他不像往日疏离,而是微微一笑,礼貌说了句谢谢。
背后抱着花的少女笑着探出了头:“不用谢!”
琴弓陡然一搐,拉了个尖锐的变音,戛然而止。
一旁沉醉的听众也从梦中醒来。
山唰的站起来,朝左走有人挡着,朝右走摆着长桌。
倏忽,他放下手里的小提琴,转身,一脚踩上了护栏。
白色的身影在池枳面前一跃而起,再落下。
只听到“咚”的一声。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