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你的那一天

　　周嘉礼第一次见到书棠，是在开学报名的那天早上。

　　第二次，是军训，休息时站在大树底下，不经意回头就能看见那个女孩低头跟朋友讲话，脸颊泛着红。

　　第三次，端着餐盘的女孩站在人潮拥挤的食堂排队，无措地撞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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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学期分班，周嘉礼正式认识了那个女孩，她很可爱。
　　说话可爱，笑起来可爱，害羞紧张的时候更可爱。

　　她成绩不差，却总是因为偏科被老师请去办公室喝茶，那是周嘉礼第一次跟老师撒谎，说自己要辅导她。

　　期末考试，按照排名重新分班。
　　恰好跟自己住在同一栋小区的班主任提到成绩表，周嘉礼主动提出去学校帮忙。他知道书棠对成绩紧张，故在拍下照片的第一时间透露给她。

　　他们似乎很有缘，暑假爬山也能遇到。
　　书棠不肯同行，他私心控制了距离，跟朋友走在后面不近不远的地方。

　　下山时她伤了脚。
　　周嘉礼迅速追上去，连替堂妹看管的背包都没顾得上。

　　秋季开学，班主任改变方案，按成绩排名分班。
　　他以学习为由，在保证其他同学公平的情况下故意迟到，卡在书棠后面入场，继续做同桌。

　　运动会开场，那是周嘉礼第一次认真去看一个女孩穿短裙的模样，纤腰楚楚、亭亭玉立。
　　她很羞涩，站在人群中显得局促。

　　那晚回到家中，看书是她，做题是她。在学习上游刃有余的少年拿起手机，艰难组织语言，最后发出的话题竟也如此别扭：【校服洗了吗？】
　　事实上，他丝毫不关心校服洗没洗。

　　学霸迟钝地意识到，这叫做喜欢。

　　喜欢就是，当书棠趴在桌上睡觉，周嘉礼会不由自主举起书本替她遮挡太阳。

　　喜欢就是，十二月初雪降临，在外参加竞赛的周嘉礼无意间听到同组女生谈论起“初雪”传说，忍不住拍下照片同她分享第一场雪。

　　喜欢就是，当书棠站在路灯下，周嘉礼就忍不住回头对她说：“送你回去。”
　　如果可以，我想送你回家。

　　他知道不能着急，所以把喜欢都藏在眼睛里。
　　可惜书棠不敢看他，跟他说话都会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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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毕业，周嘉礼终于向喜欢的女孩告白。
　　他们一起度过了最开心的暑假，奔赴美好的大学生活。

　　或许是从小缺乏家庭温暖的缘故，书棠总是小心翼翼去维持每一段感情。

　　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周嘉礼带她去看了市内最热闹的一场烟花，女孩仰头望着他，眼里满是深意：“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周嘉礼温柔地揉她脑袋，低头承诺：“会的。”

　　他们会好好谈恋爱，顺利结婚，幸福到永远。
　　他无比坚信这一点。

　　大学毕业，他们同居了。
　　周嘉礼向书棠求婚，父母祝福、亲朋皆知的恋情再幸福不过。

　　24岁，他们准备结婚。
　　房子是两人一起去选的，距离周嘉礼上班的地方不远，书棠出门也很方便。

　　周嘉礼对房间早有规划：“这间是主卧，这个做书房，剩下这间当儿童房。”
　　书棠笑：“儿童房？现在会不会太早了点？”
　　周嘉礼却很笃定：“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情，早点计划也好。”

　　那天书棠很开心。
　　小时候没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便将所有美好的期待寄予在未来。

　　未来，她婚姻美满，有相爱的丈夫，还会有一个或两个可爱的孩子。

　　“周嘉礼，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爸爸。”她突然感叹，闲暇之余问起周嘉礼，“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呢？”

　　周嘉礼果断抛出两个字：“都行。”

　　书棠懒懒转了个面：“好敷衍哦。”

　　“我说真的，都行。”周嘉礼的眼神永远在她身上，温柔且坚定，“最好长得像你。”

　　“可我觉得你更好看。”书棠很认真地观察，手指从他额头一直滑到下巴，“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

　　周嘉礼抓住她手腕，猝不及防把人拉入怀中亲了口：“你最好看。”

　　两人用无比幼稚地语言去想象孩子的模样，明明要等出生才看得见。

　　-

　　婚礼开始筹备，两人提前去民政局领到了红本本。

　　他们搬进新家，成双成对的用品彰显着崭新生活的开始。
　　收拾房间很累，可当看到布满双人痕迹的摆设，二人相视一笑，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值。

　　晚上书棠躺在他怀里，语气很黏：“时间过得好快呀，我们都在一起七年了。”
　　周嘉礼特意纠正：“十年。”

　　书棠仰面：“嗯？”
　　周嘉礼笑着点她额头：“小结巴棠棠，从高一到现在，我认识你，已经十年了。”

　　他们认识十年，度过七年之痒，依然在热恋。

　　*

　　“嘟嘟——”
　　进入安检的前一秒，周嘉礼收到一条婚纱店发来的短信，根据进度显示，或许在他飞机落地同时就能收到定制成品。

　　他已经期待婚礼许久，想想即将为心爱的妻子穿上婚纱，真是有些迫不及待。

　　安检要脱掉外套，周嘉礼从兜里掏出一本结婚证，引得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笑。

　　上飞机前，周嘉礼跟书棠打了一通电话。
　　他没有告诉书棠关于婚纱的消息，一心想着回家给她一个惊喜。
　　如果他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听见书棠的声音，一定不会那么简单跟她说：“等我回家。”

　　邻座乘客是为白发苍苍的老人，周嘉礼起身帮她递放行李时，兜里没装好的结婚证露出一角被老人捡到。

　　慈祥的老人看到上面的合照，将东西还给他：“看得出来，你们一定很相爱。”

　　“是，我很爱我的妻子。”周嘉礼毫不掩饰，提到那人时，眼里永远有光。

　　即将起飞，所有人都在盼着归途。
　　不知什么时候，机舱内安静和谐的画面突然变了。

　　飞机开始颠簸。
　　巨大的噪音穿破耳膜，死死捂住耳朵依然抵挡不住，耳边充斥着惊恐的尖叫、畏惧死亡的哭泣。

　　稀薄的氧气逐渐剥夺清晰意识，周嘉礼脑海中闪过许多残破的画面。

　　是大树下，长裙少女无措地比划。
　　是盛夏夜，满脸羞红的女孩点头接受他的告白。
　　是烟花绽放，他无比坚定地向她承诺会相守一辈子。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会的。”

　　女孩的模样在他脑海逐渐消失，周嘉礼眼里的光芒变得黯淡。

　　机尾爆炸，烟雾迷茫，绝望的人们几乎没了理智。
　　飞机彻底失去控制。

　　临近窗边的周嘉礼转向天外，他不知是看见了什么，颤巍巍的手指将一抹红色按在心口，布满血色的双眸汇聚出一点点光。

　　“周嘉礼，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满怀憧憬的女声似在耳边响起，生命的最后一秒，男人无奈地扬起唇角。
　　“小结巴棠棠。”
　　“我要……食言了。”

　　“砰——”
　　飞机轰然坠落，生命存在的痕迹在空中消散。

　　一张红色结婚证飞出机舱，照片上，穿着白衬衫的恋人站在红幕布前相依微笑。
　　男人眉眼温柔依旧，如初见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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