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如许

　　第三章变数

　　新娘官跑了。

　　我飞快的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大姐和二姐，两人均神色一闪，再看时两人已神色如常，那边君秦严泰然自若，只推说厨房那边出了事故需要处理，便入府去了。

　　果然是官场上爬滚过的人，两位姐姐既然没有出声，就表示她们不想趟这趟浑水，我不动声色的跟着她们同过往的人打招呼，脸颊两边的肌肉都似要僵掉了，等到了别人不能轻易注意的地方，二姐终于沉不住气问道，“溱渭她还真跑了？”

　　倒不像是疑问句。

　　“燕青，告诉你多少遍了，在外面不要随随便便称呼九王爷的名讳。”

　　二姐不服大姐的告诫，翻了个白眼，“小时候还不是小渭子溱渭的这样叫过来的。”

　　我支着下巴坐在一旁的红木漆栏杆上，听着她们两个一来一去斗嘴，突然，走廊尽头匆匆过来了一个人，做小侍打扮，那衣服料子却是上好的，他走到我面前，我才看清楚他的样子，不是很美，可是那份气质摆在那，那眉眼像上了色的山水画，处处都是风韵，一眼过去竟舍不得移开眼，我巴巴的望着他，他亦看了我一会儿，这时旁边的大姐已经认出他来，惊讶道，“褚公子，你怎么在这？”

　　褚翮予！

　　我亦是一惊，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你…你…来干什么？”

　　找我算账还是让我带他私奔还是别的什么，我心下闪过种种想法。

　　谁知，他俯下身子如数行了礼，然后向我说，“沈小姐，麻烦你带我去惊鸿楼，那座惊鸿楼你能进去的吧。”

　　二姐奇道，“溱渭她去惊鸿楼了？你怎么知道的？”

　　“翮予自有知道的法子，不劳沈二小姐费心，翮予这次来只希望沈三小姐能带我去惊鸿楼。”

　　我茫然，硬着头皮说，“褚公子，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前段日子跳湖烧坏脑子的事了，所以，你说的那什么惊鸿楼我是一点也不知道，更别提什么进去不进去的了。”

　　说完这番话后，我做好了随时迎接这个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攻势的准备，谁知他闻言只是皱了皱眉，然后作揖告退，最后如来时般匆匆走了。

　　我目瞪口呆看着这个男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二姐当我眷念他，安慰我道，“小三子，二姐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是，那个男人，你以后别再沾惹了，知道不？”

　　我胡乱应了几声，二姐也不当我是敷衍，转过去同大姐商量，“溱渭跑了，褚翮予也跑了，奶奶的这礼咱们还观不观了。”

　　大姐看了看我，“别急，去大厅那边看看再说。”

　　我叹了口气，心想大姐看我干嘛，我真没想要和褚翮予再沾一点关系，褚翮予也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不过这话也就想想，说给她们听她们大概也不会全信。

　　我们三人慢步朝大厅走去，大厅门口，君秦严站在那似乎在找人，看见我后竟似松了口气，朝我作揖，“沈三小姐，老朽有要事相商，还请借一步说话。”

　　我想起刚才褚翮予来找我要我带他去惊鸿楼的事情，正准备说我不知道惊鸿楼在哪，这时大姐已经先我一步应道，“先生，家妹大病初愈，这…”

　　君秦严这才说，“若是大小姐不放心，便一起来罢。”

　　大姐不推辞，吩咐二姐在前厅侯着，二姐虽不乐意，但不得不同意了，君秦严领着我们两人进了一处颇为僻静的院子，那院子里栽了大片植物，是我没见过的花，细看竟能迎风而舞，好看的紧。

　　君秦严见我看的入迷，便停下脚步向我说道，“这是您当初从南弥带过来的惊鸿双，沈三小姐莫是也不记得了？”

　　我摸了摸鼻子，笑道，“的确是不记得了。”

　　心里却想，我居然还去过南弥，邢言可没有跟我提过。

　　“那沈三小姐可还记得惊鸿公子。”

　　惊鸿公子？这又是谁？

　　我摇了摇头，君秦严看我的眼神让我颇不舒服，不由皱了眉，还想争辩些什么，大姐说，“君先生，家妹确实是忘掉了些往事，并无欺瞒，还请您多多见谅。”

　　君秦严没说话，紧抿了嘴唇，许久才正色道，“事情到了这种份上，老朽也不想瞒你们，王爷他，出走了。”

　　“王爷以前和沈小姐们最是要好，此次王爷冲动做事，后果未可预料，若是沈小姐还念着过去的情分，便请小姐能帮王府这一次。”

　　说完，便要跪下，大姐一惊，上前忙扶住她，“君先生这是干什么，您是长辈又是声名远望的老师，怎能向区区下跪。”

　　说到这，大姐默默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接着说，“九王爷的事，若是我们能帮到忙，先生自当吩咐便是。”

　　君秦言松了口气，忙答谢。

　　大姐问道，“先生可知九王爷是去了何处？”

　　“王爷去了惊鸿楼。”

　　“又是为了惊鸿公子。”大姐淡淡道，“为了惊鸿公子，王爷当真是什麽都不顾了，皇上可知道这件事？”

　　“皇上一听王爷在惊鸿楼，气得连最喜欢的青玉纸镇都摔碎了，只说若是今晚之前王爷还不肯回去，就永远不要再回去了。”君秦言叹了气，继而向我说道，“惊鸿楼的楼主惊鸿公子是颛孙王爷的义子，动不得武，也不怕他们为难王爷，怕只怕王爷她一时迷了心智不肯回来。沈三小姐同惊鸿公子一向要好，若是能说动惊鸿公子出面，那么这件事就要容易些...”

　　我皱眉，“可我连惊鸿楼这三个字都不记得，那惊鸿公子会买我的帐？”

　　我不喜欢麻烦。

　　我不喜欢蹚浑水。

　　所以，我真的不想去救人。

　　要么忍，要么残忍。

　　眼下的情况由不得我掌控，那么就只能忍了。

　　只是手下的烂摊子已经够多了，麻烦堆积如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先前听得那君秦言和大姐的对话，想来这亲九王爷是早打算了要逃婚的，所以君秦言才亲自出门迎客，却没料到还是没守住这九王爷。

　　大姐看我心情不好，安慰我道，“你受伤养病的时候，惊鸿公子也曾托人送了拜帖，但是因为母亲不喜欢同武林过多牵扯，所以被招人挡了回去，如此看来惊鸿公子同你的情分尚且在那，你不必忧心。”

　　我胡乱答应了几句，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了，君秦严从前面的马车上先下来，邢言才在外面通报说已经到了，请我们下车，我整了整衣服，跟在大姐身后下了车。

　　惊鸿公子的惊鸿楼四面环湖，湖中翩翩的惊鸿双闻风而舞，屋檐八角以铜铃和红流苏装饰，门窗亭台上用妖冶的色彩泼浓而成画，半隐半现在终年不退的蒙雾中，远观竟然真似翩若惊鸿的美人般旖旎。

　　我不由得失神，一为美景如斯，二则是因为那美得邪乎的惊鸿双，大姐似是猜出我的疑虑，道，“这茗湖里的惊鸿双是当初你和惊鸿公子一同栽种养活的，王府里的那些倒是九王爷她花了大力气从这移栽过去的。”

　　我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君秦严在一旁切入正题道，“若是沈三小姐准备好了，我这便去通报。”

　　这番话虽然是对我说的，可是君秦严的眼神却是看向大姐的，大姐会意之后转而又看了看我，不掩担忧，我朝大姐点了点头，大姐似是叹了口气，对君秦严说，“家妹已准备妥当，君先生请。”

　　君秦严这才走到湖边，好像是用了内力，朝着那面的惊鸿楼说了些什么，样子很是恭敬。
　　不一会儿，惊鸿楼里飞出一道白影，直直朝我而来，大姐一惊，忙转身想护住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晃眼的功夫，来人便已站定，右手搭在我的手腕上，我微微吃痛，抬头去看他，那张银色的面具冰冷冷的，我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那人竟狂妄的大笑起来，“沈殊然你还是这么没用啊。”

　　大姐倒是收了惊，脸色突然有些不好，“秦绯。”

　　话音刚落，那人竟触电般松了我的手，我兀自转了转手腕，有些好奇他与大姐之间的关系，便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几眼，冷性子的大姐此时居然面有怒色，声量也提高了好几个调，“谁又让你带那个该死的面具了！”

　　秦绯不情不愿的将面具摘下来，模样并不出彩，带着婴儿肥的脸倒是可爱的紧，只见他嘟嘴道，“里桡说，我以后要是再这么听你的话，他非把我扔进茗湖里喂水鬼不可。”

　　“百里桡！又是他！我不是让你离他远一点！你怎么又来惊鸿楼了！你本就有身孕，刚才…刚才居然还用轻功!”

　　君秦严站在一旁一脸尴尬，我戳了戳大姐的手臂，“大姐，正事要紧。”

　　秦绯正要应和我，我立即露出个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甜美笑容，正正经经叫了声大姐夫。

　　果然换来他冷眼相对，“我不是你大姐夫！”

　　今日临走前爹爹交代我话语时，言语间便对大姐相中的这位夫君甚是头疼，路上又从邢言那套了半天才知道，沈家这位少正夫家世并不显赫，又与江湖牵扯甚深，不被父亲所喜，而我的这位大姐夫也是性情中人，知道父亲不喜欢他沈家也未必接纳他，一怒之下竟然收拾了包袱又游历江湖去了，大姐找了三年，才终于在半年前把他给找回来，正巧皇上下了旨意大姐便顺便将他带去了南部，这次回来，小两口的感情看起来倒是很好，只是沈家那边…

　　大姐对这件事亦是很头疼，“绯儿，不要闹脾气了，我们不是说好这次回来就跟母亲好好谈的吗？”

　　秦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君秦严这才轻咳了几声，终于得以插进话来，“沈小姐，王爷那边不能再拖了，您看…”

　　大姐叹了口气，秦绯已经转过身去没有做搭理大姐的打算，只不耐烦催促我道，“要去就快跟来。”

　　我正要回话，那边惊鸿楼又过来了一个人影，这次倒是好端端的站稳在我们面前，倒是位长相俊俏的公子，秦绯翻了个白眼，“百柳，你来干嘛？”

　　男子面无表情，“公子让我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你若是脱不了身，我看你也不必再回去了，好好回家相妻教女就好。”

　　说完他的视线转到我身上，我好奇的回望了一眼，眨眼的瞬间，从对面的惊鸿楼里蓦然飞出两条大概一米宽的红绸，我身子一轻，再回过神，居然已经到了绸布之上，下面是湖中成片的惊鸿双，百柳带着我踏花而去，我不由一阵晕眩，一着地，我便跌坐在地上，等缓过劲，便见岸边一个手舞足蹈的白色人影被另一个人强制拉进了马车。

　　我失笑着正要整理仪容站起，身后突然一阵异香飘来，肩上一紧，我顿时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一个吻轻轻落在我发间，吹气胜兰，“呵呵，你来了。”

　　我顿时僵硬，试探道，“惊鸿…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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