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令

作者:长生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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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由之笛(四)



      竹栖砚转头去看,只见一个瘦高男子缓步走至花胄梓身边,慢声慢气地开口:“刚回来就听见你闹这么大的动静,这是怎么了?”
      花胄梓委屈道:“舅舅,笛泠音欺负我。”
      苍峦:您可真会睁眼说瞎话……
      电光火石间,竹栖砚已想起花二信中曾提到此人,正是将苍峦修为废去之人,花胄梓的舅舅蔺炽添。

      不过信中并未提到对方实力如何,竹栖砚微微挪步,挡在苍峦身前,装作愤怒地打断了花胄梓的哭诉:“分明是你想要抢走我的阿峦,我跟你说,我死也不会放手的!”
      说话间,他悄悄把手伸到背后,这一刻,苍峦与他心有灵犀一般,会意地贴上前去与他握手,趁机在他掌心里写下了“元婴期”几个字。
      竹栖砚的心沉了下去。

      却见蔺炽添听罢扯了下嘴角,抬手摸了摸自家外甥的头,安慰道:“没事阿梓,不过是一个贱奴罢了,你也知道笛二公子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大不了舅舅再给你找一个就是了。”
      花胄梓撇了撇嘴,讷讷称是。
      竹栖砚震惊:听说了蔺炽添特别宠溺自己的外甥,倒是没想到花二这么听他舅舅的话。
      蔺炽添给花二顺好了毛,又朝竹栖砚二人走来。

      竹栖砚紧紧将苍峦护在身后,瞪大眼睛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人,一副我虽然害怕但还是要保护阿峦的模样。
      不过蔺炽添在他面前停住了。
      竹栖砚眼中惊恐更甚,嗫嚅道:“你、你休想分开我和阿峦。”
      “让贤侄受惊了,”蔺炽添笑道,“蔺某在此代阿梓向你赔个不是。”
      竹栖砚没回答他,只是低头缩了缩肩膀,像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蔺炽添继续道:“方才贤侄可有受伤?可否让蔺某察看一二?”
      竹栖砚刚想拒绝,不料蔺炽添突然出手如闪电,一把抓起了他挡在苍峦身前的右手!
      眨眼间,一股热流顺着他体内经脉涌入天灵,竹栖砚呼吸一滞,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人用手狠狠翻搅着,他脑中一片空白,疼得几乎要炸开。
      偏偏蔺炽添用力钳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抽回的动作。

      竹栖砚头上冒出冷汗,眼耳口鼻中皆流出血来,他轻呼道:“好疼……”
      过了半晌,蔺炽添一脸诧异地睁开眼,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竹栖砚咳出几口血来,脱力地朝后倒去,被苍峦用冰凉的手扶住了。
      竹栖砚就势靠在他身上,虚弱道:“阿峦,我好疼啊……”
      蔺炽添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自进屋后第一次拿正眼看苍峦。

      “今日饶你一命,笛二公子身体不适,你快些带着你家主子回去养病罢。”
      苍峦浑身一震,竹栖砚却用手拉着他,催促道:“阿峦,我们走。”
      他似是虚弱至极,也没向花家人道别,便由苍峦搀扶着慢吞吞地向外走去。
      下人们都在屋外守着,见状要来扶他,被竹栖砚拒绝了。

      跨出花府的那一刻,竹栖砚眼底忽然翻起汹涌的浪潮。
      广原花家,他记住了。
      蔺炽添好心地将笛泠音送出门外,亲眼看着对方上了马车。
      笛家下人走在后面,蔺炽添转身时恰与其中一人擦肩而过:
      “回去告诉笛冷弦,他弟弟没有被夺舍。”

      ***

      苍峦坐在马车里,冷眼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竹栖砚。
      今日见到蔺炽添是他意料之外,但当蔺炽添对竹栖砚使用“搜神之术”时,他并未提醒对方。
      此术专门用来搜查夺舍身体的元神,不会出差错,照蔺炽添反应来看,应当是没有什么结果。
      本想借机给此人找些麻烦,看来没成功。

      不过……苍峦盯着竹栖砚苍白的脸上一抹触目惊心的红,心道:凡人之躯如何承受得了“搜神术”,他现在必定十分虚弱。
      若我趁此机会制服他,就能从他手中逃脱。
      毕竟自己手中还有底牌。
      苍峦这样想着,站起身来,此时竹栖砚却突然开了口。

      “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苍峦一愣,就见竹栖砚缓缓睁开眼来,其中哪有半分不适之色!
      “你……没事?”这下连苍峦也有些诧异。
      “哼。”竹栖砚不置可否,是他大意了——在这强者为尊的修真界,说到底还是要凭实力说话,否则,就只能像刚才那样任人摆布。
      他眼中光芒一闪而过,看向苍峦,开口问道:“你可知……是否有办法改变废灵根的体质?”

      苍峦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本想像往常一样否认,脑海里却无端浮现出筵席之上竹栖砚为他挡下花胄梓的那一幕。
      他眨眨眼道:“有啊,你可听过‘伐经洗髓’之说——以‘伐经’之法开拓经脉,同时辅以洗髓丹引灵入体,便可强行借用外界灵气重塑灵根。”
      竹栖砚认真记下,不忘调侃他:“你懂得挺多啊。”
      “不过此过程非常痛苦,九死一生,常人难以忍受。”苍峦好心提醒。

      “这你便不必操心了。”竹栖砚朝他笑,“作为报答,我会为你寻找修复经脉的丹药。”
      苍峦脸色一黑:“所以你前几日果然只是在玩。”
      “非也非也,”竹栖砚揽过他来靠住,“我只是在打探城中商铺位置。”
      “哦?”
      “笛二公子大摇大摆地去商铺买修复经脉的丹药,此事肯定很快就会传到笛冷弦耳朵里,他不起疑才怪。”

      “那你要如何?”
      “阿峦忘了前几日我都有去哪里了?”
      苍峦在脑中回忆了一遍,忽然面有菜色:“该不会是……”
      “要去买必定会费一番功夫,来回要不少时间,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竹栖砚笑得狡猾。
      “过几日柏灵野他们会离开隽阑,到矿上巡查,那时我们便行动。”

      ***

      笛二公子去花府一趟无端受了些气,回来后很是郁郁了几日,笛冷弦却心情很好,便由着他在家里折腾。
      不过几日之后,笛泠音又恢复原状,一大早便带着苍峦去城里到处浪,傍晚时更是毫不避讳地带人去了花楼,两人挑了间屋子把门一闭,下人便心领神会地守在了外面。
      屋内,竹栖砚与苍峦换了黑衣黑袍遮住脸面,照例给身上贴了张屏蔽符——修真界不想让别人知道身份的人都这么打扮。
      苍峦晃动着手上镣铐,冷笑道:“你还真是小心。”

      “小心使得万年船。”竹栖砚权当夸奖了,他揽过苍峦细窄腰身,嘱咐道,“抓紧我。”
      随即打开窗子翻身跳了下去。
      两人混入人群中,在大街上慢悠悠地走着,不一会儿来到一家卖丹药的店铺前。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了,”竹栖砚没急着进去,在门口与苍峦扯皮,“这店铺的标志怎的这么丑。”
      苍峦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嗤道:“这是千家的标志。”

      “噢——”竹栖砚恍然大悟,随即抬脚走了进去。
      修复经脉的“易经丹”虽然炼制有门槛,却不是什么稀罕药物,即便不常用到,在丹药铺子里却都买得到。
      竹栖砚用笛泠音的私房钱买了几瓶,在苍峦眼睁睁地注视下塞进了自己的锦囊。
      出了店门,苍峦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想反悔么?”

      “别急呀,苍公子,先陪我把东西买完,”竹栖砚瞥他一眼,笑道,“再者说,这丹药好歹值一百多灵石呢。”
      交易用的灵石是从灵矿中提炼而成的,此外还须加印太微府的纹章,方能在市面上流通。
      据说许久之前灵石铸造尚且由各大世家掌管,一灵石的品质成色大有不同,灵石上所印也是七大世家的标志,互通多有不便。
      直至上一任太微府首席殷独觉统一了铸造标准,这才有了今日便利的灵石交易。

      竹栖砚又进了几家店铺,买了些常用丹药及凡人也可使用的符箓,却始终没寻到苍峦所说的“伐经法”和“洗髓丹”。
      “枉我一番信任,苍公子原是在戏弄我。”竹栖砚伤心道。
      “……”苍峦无奈扶额,“……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或许会有。”

      苍峦在前面带路,竹栖砚在后面拉着镣铐的另一端,由对方牵着走。
      两人转过坊间街市,在西市的一条小街前停了下来。
      “哦,妙哉。”竹栖砚自苍峦身后探出头来,奇道,“白天还以为这里只是隽阑普通的流民街,不想到了晚上却别有玄机。”
      苍峦难得好心解释一句:“这里是散修之间交易的地点”。

      普通散修没有太微府的许可印章,不能随意开设店铺,而市面上店铺里的商品价格由世家议定,非是寻常人担负得起的。
      也就笛二公子财大气粗,以致竹栖砚对此没什么体会。
      所谓办法总比问题多,散修们买不起世家的东西,只好私下里聚集在一起自行交易,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这番景象——各地都有这样的地方。

      苍峦带着竹栖砚走了进去。
      竹栖砚两辈子没见过这种地摊,很是好奇,又不敢过于张扬,只好跟紧苍峦步伐暗地里四下打探。
      在往里些的一处地摊上,两人寻到了记载“伐经法”的竹简和“洗髓丹”。
      也难怪世家商铺里不会有这种东西——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让外人有机会修真,还不如留给自家子弟。
      而那些渴望登仙途的凡人寻仙无门,只能一辈子任劳任怨地给世家开垦灵田,挖采灵矿,以求修真者庇护,衣食无忧。

      苍峦挑好东西,抬眼去看摊主,对方从遮脸的黑兜帽下传出一声懒洋洋的“换吧”。
      竹栖砚心下微疑,苍峦在他悄声耳边道:“三十灵石。”
      “你怎么知道?”竹栖砚惊讶。
      “我以前经常来。”苍峦答。
      那摊主却坐不住了,微微抬高声音道:“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

      竹栖砚忙掏出灵石放到摊位上,那泛着荧光的圆形石币在暗夜里尤为显眼。
      他瞬间察觉出了不对劲。
      下一刻,那摊主“蹭”地站起身来,扯住竹栖砚衣领喝道:“哪里来的没规矩的,玩儿你大爷我呢?!”
      周围买卖的散修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那摊主喊道:“诸位快过来看呀,大爷逮着个混进来的世家子!”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苍峦抬手抓起摊位上的一把匕首,反手挑断手上镣铐,趁人们都围过来时从人群间隙中撒腿跑了出去!
      “!”竹栖砚被围在中间,眼中翻起狠毒之色,他在人们的指指点点中高声喊道,“公子,你不能丢下小的不管啊!!!”
      “?什么情况?”众人被这接二连三的反转惊呆了。
      竹栖砚忙朝面前摊主恳求道:“这位大哥,我家公子性格懦怯,被大哥呵斥一声便逃了,还请大哥原谅则个,只是小的身上没有值当之物,还大哥请去找我家公子啊!”

      摊主盯着苍峦临逃走时丢下的“伐经法”与“洗髓丹”,心里信了几分。
      竹栖砚声音恳切,哭得撕心裂肺,看起来确实像个被主人无情抛弃的替罪羊。
      人群中有人喝道:“这些世家子行径真叫人恶心!待我去将他捉回,好好教训一顿!”
      说着便抬脚去追。

      竹栖砚心中愤恨不已,面上却哭得更加让人动容,叫那摊主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揪着他了。
      他见有人真去追了,才继续道:“大哥你别怪我家少爷,他性格虽不好,但不是故意的,我们真是第一次来,不知这里的规矩……”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这位大哥别为难他了,我用这柄‘削金刃’代他与你交换如何?”
      竹栖砚一愣,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袍人从旁边走出,手中拿着一柄小巧的匕首递到摊主面前。
      竹栖砚不识货,那摊主见了却立马笑逐颜开,连声道:“好极好极!”说着立刻接过了匕首,并将伐经洗髓之物交给了竹栖砚。

      这下是真的出乎竹栖砚的意料了,他将信将疑地看向那解围之人,心中惊疑不定。
      那人似是笑了一下,开口道:“小友不必如此挂怀,举手之劳罢了。”
      竹栖砚不信无缘无故的示好,为避免留下麻烦,他回道:“敢问先生姓名?修炼之处可方便告知?我回去后定会恳请我家公子登门答谢。”
      “哈哈,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那人挥了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竹栖砚看着那人走远的背影,高声道:“请先生留下姓名!”
      “哈哈哈哈哈,”那人豪爽的笑声从远处传来,“鄙人岳鸣渊!”

      又过了一会儿,先前去的人将毫无修为的苍峦五花大绑地捉了回来,扔在地上抬脚便踢。
      谁料竹栖砚一把扑在苍峦身上挡住了那人的动作,接着哭道:“大哥别打我家少爷!小的相信少爷不是故意的!少爷你肯定想说这个,你放心,小的已经替你解释过了。”
      竹栖砚抬手死命捂住苍峦想要申辩的嘴。
      那人气极,却知已有人替竹栖砚解了围,摊主都不计较了,他再强逼倒显得无理取闹,只好作罢。

      竹栖砚向众人赔了不是,带着一瘸一拐的苍峦离开了小街。
      方出了街坊,苍峦便挣脱开竹栖砚放松了的手,斥道:“竹栖砚!你狡猾至极!”
      竹栖砚拽着被绑着的他径直往前走,冷着脸不发一言。
      苍峦忽然后背发凉——这一个月来,对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脸色他第一次见,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竹栖砚拎着苍峦一路回了花楼的房间,转身关上窗子,把人掼在了床上。
      苍峦双手被缚,挣扎着起身,下一刻却被人按下,随即感受到冰凉的剑刃抵在了自己脖颈上。
      竹栖砚面无表情地俯下身看着他,终于张口道:“是我小瞧你了。”
      苍峦喝道:“你放开我!竹栖砚,你这么有能耐,没有我不也有的是办法!为何非要把我捉回来?!”

      “说的也是,”竹栖砚声音愈冷,锋利的刃尖刺进身下人脆弱的脖颈,“那你也没什么用了。”
      苍峦睁大了眼,奋力挣扎道:“住手!”
      他猛地抬脚,竹栖砚顺势起身后退,苍峦从床上跳起,长腿一伸向竹栖砚狠狠扫过去。
      竹栖砚侧身躲过,掠至苍峦背后,苍峦终是行动不便慢了数拍,回神时已被竹栖砚从后掐住了脖颈抵在墙边。

      “你果然还有后手,”竹栖砚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苍峦背后汗毛倒竖,“真是一次又一次让我意外呢。”
      他说着手中使力,逼迫苍峦张开嘴来,竹栖砚趁机将一粒药丸塞进他口中逼他咽下。
      苍峦脸色涨红,喝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焚情蛊’,”身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子蛊若离母蛊百步则会死亡,剧毒侵入宿主五脏六腑,你如今没有修为,是万万抵挡不了的。”
      苍峦瞳孔骤缩,颤声道:“你!”

      “我早就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竹栖砚的声音带着遗憾,手上力道却不减,“可惜你不听。”
      苍峦感受到子蛊融入血肉,带起莫名的热意,而他额头尚抵着冰凉的墙壁,使他愈发难耐。
      他大口喘着气,恨声道:“为什么…偏偏是我……”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你呢。”竹栖砚将嘴唇凑近他耳畔,轻声道。
      “是谁都无所谓,我只是讨厌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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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无由之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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