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

　　柏译拍完夜戏已经十二点了，疲惫困顿，一句话也不想说，独自戴了顶鸭舌帽靠着座位休息。车驶离片场，只有零星的路灯投射出幽暗昏黄的光线。
　　“咦？”
　　柏译抬眼，看向阿全：“怎么了？”
　　阿全指着窗外，问：“那不是贺莹吗？”
　　车外一片漆黑，只有一团白色蹲在路边，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柏译叫停了车，摇下车窗，冲贺莹喊道：“你怎么还没走？”
　　一直蹭不到车的贺莹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这会儿看见柏译的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寒夜的风格外刺骨，冷得随时能把人冻成冰棍。
　　贺莹抱着保温杯缩在路边，白色的羽绒服把她裹成了一朵孤独又好笑的蘑菇。
　　柏译轻笑一声，推开车门，走到她面前，问：“回去吗？”
　　“嗯，等化妆车回酒店。”
　　“阿全——”柏译回声叫道，“你过来。”
　　“你刚才不是说东西落下了吗？赶紧回去拿。”柏译说完，提着贺莹的衣领把人拎起来，“走吧，上车。”
　　“啊？”阿全一脸茫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贺莹看看柏译，又看看阿全，摇摇头：“不用了，你们先走吧。”
　　柏译把手抄进兜里，斜了阿全一眼。
　　毕竟跟了他多年，这一眼足够阿全心领神会了。
　　“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手机落片场了，我得回去一趟，你们先走。”
　　柏译拉开车门，把人往车里塞：“走吧，都冻傻了。”
　　没走出多远，柏译的手机“嘀”了一声。他划开屏幕，是阿全的消息：译哥，怎么个情况？
　　他清了清嗓子，想要掩饰，才发现其他人并不知情。
　　谁知司机师傅却开了口：“柏老师，今天戏很重吧？我听您嗓子都哑了。”
　　一直安静的车里终于有了声音，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今天的戏来。戏份倒是不重，只是李木然不在状态，连带柏译今天也多拍了很多条。而他在这场戏里，全是大段大段的台词。
　　车上还有一位跟柏译搭戏的老演员，关切道：“喝口水润润嗓子。”
　　柏译轻咳一声：“水杯在阿全那儿……”
　　贺莹看了眼手中的保温杯，没说话。
　　柏译瞥她一眼，哑着嗓子问她：“能讨杯水喝吗？”
　　一车人盯着，贺莹也不好说“这我喝过的，不合适”，只好旋开杯盖，赶紧倒了一杯递给他。
　　半杯水，腾腾冒着热气。
　　他慢慢抿，细细品着味道，不知道水里泡了什么，入喉清香回甘。

　　过后的好几天，柏译一直惦记着那杯水的味道。直到贺莹来找他录ID，他才再有机会。
　　“嗓子干，能先找你讨杯水喝吗？”
　　阿全站在离他不到5米的地方，手里捧着他的水杯。他倒好，竟然找她要水喝，是讨上瘾了吗？
　　“咳咳——”生怕她不信，他故意咳得大声了些。
　　阿全听到动静，小跑着过来：“译哥，快喝一口。”看见贺莹，一拍脑门，“对哦，今天录ID。”
　　柏译推开阿全递来的水杯：“不想喝。”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要盯出个明白来。
　　“译哥，你想喝什么？”阿全尽职尽责地问。
　　柏译再不要脸，也不好意思指着小宣传的杯子说想喝吧，只好哑巴吃黄连，摆了摆手：“什么时候录？”
　　“稍等，花絮老师马上过来。”
　　“那我先撤！”阿全说着，慢慢退开，“对了，柏老师，你到底想喝什么水？我去买。”
　　柏译瞥了眼贺莹，摇摇头：“买不到。”
　　要不要这么委屈啊？
　　贺莹站在他身旁，有些不知所措地抬眼看了看阿全。
　　阿全快哭了：“译哥，你到底想喝啥？”
　　柏译不说话，盯着贺莹。
　　“贺莹？”阿全一拍脑袋，“小姐姐，你保温杯里是啥水？”
　　贺莹叹口气：“红枣桂圆枸杞水。”
　　怪不得，喝起来完全没有糖的味道，却又香又甜。
　　柏译本以为阿全会顺着贺莹的话，让她倒一杯，哪知阿全一脸惊恐地回头：“译哥，你不怕喝出鼻血来啊？！”
　　柏译一脚踢过去：“滚！”

　　等到柏译录完ID，贺莹从包里摸出水杯，替他倒了一杯，递过去。
　　“柏老师，辛苦了。”
　　比起那天车里倒给她的那小半杯，今天的这杯满到快溢出来。
　　“谢谢。”柏译没客气，接过来。
　　他慢慢抿着，手里摆弄着手机，不一会儿，点出一张二维码：“介不介意加个微信？
　　“微信？”贺莹愣住了。
　　柏译主动加她微信？！国内一线流量加小透明宣传的微信？！
　　大概是她脸上震惊的表情太过明显，柏译笑起来：“因为水特别好喝，所以希望你能把泡水的方子发给我。”
　　柏译一口将水喝完，舔了舔唇，笑得人畜无害。他坦荡得仿佛理所当然，反倒显得贺莹扭捏了。
　　她赶紧掏出手机，加了他：“您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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