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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银杏叶(四)
废屋下的地道意外的长,两人只觉得已经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出口却始终没有出现。
“我说……”梅伊欧在心里翻滚纠结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这里根本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地道。”
“嗯……”艾利伐似乎也有同感:“那你觉得这里应该是什么地方?”
“下水道。”梅伊欧十分肯定地回答。
艾利伐:“……”
艾利伐一沉默,梅伊欧就知道她不赞成自己的看法,但他有他的理由:“从我们开始走到现在,几乎都是在直走,拐弯的地方很少。所以我们现在肯定已经走出废屋的范围了。这就是说,我们现在正在别人的房子下面,能从一栋房子通到另一栋房子的东西,又在地下,除了下水道,还有什么呢?”
艾利伐无情指出:“还有电线、污水管、水、虫子……”
“停停停,难道我们现在可能正走在一根电线里吗?”梅伊欧紧急打断了艾利伐的话,决定解释得再清楚点:“我不是在问问题,我的意思是能让我们像现在这样走在里面的,还能延伸得那么长,除了下水道,我想不出别的什么了。”
艾利伐似乎仍在思考:“刚才我只是在开玩笑。不过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觉得这里是下水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
“唔……”艾利伐顿了一下才说道:“首先,这里如果是下水道的话,你不觉得奇怪吗?不说另一边,就说我们这一路走来的这侧墙壁,一直是连绵不断,没有任何缺口。”
确实,梅伊欧暗想,因为他的右腿受伤,他不得不一边倚仗着艾利伐,一边时不时用手扶一下墙壁,减轻点负担。这么一路扶过来,确实除了砌成了墙的砖,什么也没摸到。
一般来说,下水道的构造是四通八达的,可是他们已经走出这么远,却还只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细想属实有些奇怪。
这下轮到梅伊欧沉默了。
“不过你猜的也有道理,也许你刚才要是扶的是另一侧的墙,我们现在已经从其他地方出去了。”艾利伐指的是另一侧或许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不过就算是有,他们现在也不一定看得出,因为这地方的能见度大概堪比瞎子在这表现得比健全人还好的程度。
许是两人都想到可能已经错过了离开的机会,不免各自思绪摇摆,一时间,这冷寂的地道中无人出声,唯有沉默蔓延。
满怀思绪地走出一段距离后,艾利伐忽然觉得……
这种气氛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他们马上就要变成这地道里的两具白骨了?
不觉得太沉重吗?!
这情况可不对啊,要知道有时候人之所以走不出困境,原因不一定全在外部条件,自身的因素往往也占据了相当的部分。在某些情况下,内心的恐惧、不安等种种负面情绪甚至比外界的真实更能致人于死地。
于是,为了让她,以及身边这个家伙能够坚持下去,艾利伐酝酿了一下,开始安慰起身边的青年:“也许真的是下水道呢,一直往前走,应该就能找到出口。就算没有,我们折回来沿着另一侧走,应该也能找到出去的路。”
梅伊欧似乎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艾利伐干脆直说了:“别灰心,振作一点,想着出口就在前面。不然的话我们是走不长远的。”
梅伊欧闷闷道:“那还是别走得太长远。”
艾利伐哭笑不得,但因为知道梅伊欧一条腿行动不便,一直这么坚持着也很难,于是也不和他争辩,只在内心暗暗祈祷。
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偶然路过此地的神明听见了艾利伐的祈祷,又走了一段路后,前面竟然被挡住了。
艾利伐感受着前方黑暗中传来的冰冷触感,内心先是一颤,只觉似乎有一丝冷风从心头掠过,恐怕他们是走进了死路。
但是很快,她反应了过来,静静蛰伏在手掌下的,明显不是砖石,这触感更像是……
铁?
艾利伐放下梅伊欧,让他靠在一边。
梅伊欧疑惑地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他因为此前一直用一只手搭着艾利伐的肩膀,另一只手扶着墙壁,不像艾利伐那样时不时伸手探向前方,因而此时并未发现前方立着一扇坚硬的铁门。
直觉告诉艾利伐,这里应该就是出口了,但她一向不喜在确定答案前抱有过多的期望,以免被更多的失望反噬,因此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一声不吭地在铁门上摸索。
和许多大门一样,开门的把手被设计在符合人体操作习惯的位置,艾利伐不费吹灰之力就摸到了那根凸出的金属条状物。
“梅伊欧或许猜得没错。”艾利伐暗想,金属特有的冰冷沿着皮肤表层,钻进她的手掌中:“这个地方也许就只是一个下水道,虽然构造相比起其他下水道有些不太一样,但是这出口的设计倒是常见的样式,看来总算可以出去了。”
但是现在还不是能够真正高兴的时候,因为她们还没有彻底离开这里。
从掉下来到现在,她们已经在这个黑暗的地下呆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口渴、饥饿、寒冷以及身上的伤尚且可以忍耐,可是精神上的消耗却是比身体不适更加难缠的对手。
幸好这些对于艾利伐来说,尚在接受范围内。因为她曾不止一次地落到过比这还要凶险的境地当中。因此只是被困在一处暂时不存在生命威胁的地下,倒还算不上什么大事件。只是不知道梅伊欧是怎么想的,艾利伐只期望这门能一次性打开,让她们出去,免得等下出现她要拖着一个又受伤又崩溃的人继续寻找出路的状况。
“这里应该就是出口了。”艾利伐曲起手指,敲了敲铁门,金属受击的回音在寂静的地道中拉扯着跳动的心脏。
“哦,感谢上天。”听见响声,靠在墙边的梅伊欧情绪明显好了起来:“打得开吗?要不要我帮你。”
“看在腿的份上,你还是坐着休息吧,实在需要你的话,我会说的。”
“好吧。”梅伊欧又不动了。
将冷冰冰的金属条状物紧紧握在手中,凹凸不平的铁锈摩擦着手掌的皮肤,艾利伐深吸一口气,将把手下压,肌肉发力,身体向后用力……
“嗯?”
铁门似乎颤动了一下,但又好像只是一瞬虚幻的错觉。
艾利伐调整了下步伐,松开把手,两只手互相摩挲了几下,将粘在皮肤上的铁锈除去。
梅伊欧担忧的声音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艾利伐心里的声音坚定地回答:“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然后她又一次抓住铁门把手,转动把手的同时,右腿抬高,猛地往墙上用力一蹬。
“不管是日光还是灯光……”心念电转间,身体已向后弹起:“再一次出现吧!”
“轰!”仿佛在一处极安静的房间里,木塞突然被从酒瓶口处拔出,伴随着一声极为清晰的闷响,铁门在地上划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尖叫,慢慢地动了起来。
“……是月光啊。”艾利伐仰倒在地上,在一片天旋地转中,她的视野里只剩下一道细长的月光,正从开启的门缝中侧身闯入,温柔地停驻在她身侧。
刚才她在落下时,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但也正是因为这一摔,歪打正着,那一蹬的力量加上她摔倒时的惯性和重力,铁门才得以开启。
借着月光带来的些许光亮,艾利伐看见梅伊欧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看样子,像是要过来扶她。但没走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她,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嘴巴大大地张着,不知道想说什么。
“你……你……”
梅伊欧的样子实在可怕,艾利伐只是看了一眼,登时就从晕眩中提早清醒了,“我怎么了?”艾利伐紧紧地盯着梅伊欧,一边出生询问,一边暗暗防备着他突然做出点什么莫名的举动。
“背后……”
“背后?”艾利伐仍没有放下警惕,面向着梅伊欧,以手撑地站起身。然后后退了几步,快速侧头朝后瞥去。
“这是……”
如一道闪电划过艾利伐的心脏,她一时忘了还要防备着梅伊欧的事,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中。
皎洁的月光下,一个人静静地倚在墙边,正抬着头,用两只黑洞洞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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