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

　　“那女孩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林奈只能用这一句去回应许降对未来的希冀。
　　没有更多的问题，她害怕自己的心意露馅，患得患失的去想如果结果真不是自己,她是会装傻充愣，还是抱头痛哭。

　　此刻的她还没长大到可以接受许降和别人在一起的年纪。
　　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他留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两人一起合作完成的漫画自从公布在网站后便大受好评，很快就收到了编辑的签约申请。

　　在漫画绘制分工上，林奈占了很大的比重，基本上人物的设计勾画，场景氛围的渲染技巧都出自她的手。

　　擅长素描和油画的许降只是负责最后的上色部分。

　　因而对于签约与否来说，话语权主要在林奈。

　　从一开始只是抱着玩乐的心态答应了许降的突发奇想。
　　而一旦签约了就要拿出最认真的态度去回馈粉丝，才对得起获得的报酬。

　　林奈不想活的累，是打算拒绝的。
　　但许降却希望她能接下来，以后他们一起考取了美院，也能当做一份底气。

　　最后林奈答应了他，直到寒假的尾巴，长达八十二期的漫画经过夜以继日的努力终于完成了。

　　三月底在网站连载完成，拿到了一笔丰厚的报酬。

　　家境优越的林奈根本不在意钱的多少，就将钱全部交给了许降。
　　她想过说这一笔钱算是两人的共同财产，等到什么时候想要出去玩了，再把它拿出来用。

　　可她压根没有料到下一秒，许降就将它全部转给了韩笑。
　　亮起的屏幕上，转账记录是有多么刺眼。

　　林奈只能自我安慰。
　　也对，没有剧本的话，后面她的努力全部白搭的吧。
　　她只是个替人实现文字转换成图片，类似于wps.一般的存在，说到底一点功劳都没有。

　　林奈没有诉说不满，当然她的小姐身份也强调着不能斤斤计较，时间久了，自然就忘了。
　　嗯，大概有四个星期，面对着韩笑同她打招呼，她基本上假装没看见，实在躲不过去，才回牵强的提着唇角示以假笑。

　　小姑娘一点没看出来，很多时候还会给她糖果，说一些关于许降如何背地里评论她的小话。
　　再后来，林奈被磨得彻底没了脾气，甚至彻底接受了韩笑加入了她和许降的饭组。

　　五月份的劳动节休假，林奈和沈繁去听了一场演唱会，是国外超火的一个偶像团体，也是第二次来国内演出。
　　观众席座无虚空，场面的氛围浓郁热烈，粉丝的尖叫盘桓在会场的上空久久不散。

　　结束后，沈繁在退场的人流里东张西望，似乎在找谁。
　　随后净手的功夫人就突然凭空消失了，只留下微信说是遇见个朋友，想要叙旧一下。

　　那会儿才到傍晚，林奈暂时不想回家，许降也早就提前一天就说明今天有事。

　　他最近一直都挺忙的，时常见不到人。

　　林奈没地方可去，肚子也不满的叫唤了起来，便找了家小餐馆吃了几口味道还算可以的西餐。

　　正当她坐在真皮沙发上百无聊赖时，靠窗的位置让她留意到马路对面的一家炸鸡店里，韩笑穿着红色的布褂端着餐盘来回不停的送餐。

　　这家店占地面积并不大，环境也算不上好，统共十几张四人桌，倒是坐满了人，生意看上去似乎不错。
　　但韩笑忙碌的身影莫名让林奈开始反思起自己，是不是过的太过肆意了。

　　林奈后来跟云梨打听过，韩笑的父亲欠了一大笔债后逃跑了。
　　现在母女两人完全靠炸鸡店的生意每个月抛却房租和生活费后的剩余缓着微薄的钱。

　　“也知道什么时候还完。”沈繁同林奈又出现在对面的西餐厅观摩着打工人坚持的灵魂，“听说前几月没还上钱，店都要被砸了。”

　　“所以校开放日那天，来闹的小混混就是因为这个才找韩笑的麻烦?”林奈突然就联想到那一天，大概是因为那个自己都不曾享受过的公主抱。

　　“貌似是吧，也可以不算，毕竟韩笑长得确实好看，被混混看上也不奇怪，这一带不怎么太平，去年小梨子也差点宰了跟头。”

　　林奈应着，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沈繁的乌鸦嘴突然奏效了。
　　对面的炸鸡店门前果然来了四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他们粗鲁的闯了进去，吓坏了一众就餐的人，连账都没结，一窝蜂的逃了出去。

　　经过的路人纷纷减缓了赶路的节奏。
　　林奈和沈繁本能觉得事态不对，两人赶到炸鸡店前，只瞧见屋里连绵的砸东西声和女人歇斯底里的反抗。
　　韩笑不算懦弱，只是猛上去一秒就被壮汉推脱倒地，没了反抗的力气。

　　“追债的是要闹出人命嘛？”林奈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报了警，如果不是沈繁拉着，她已经冲进去送人头了，“你放我进去，他们不是要钱嘛，我手头……”

　　“住手！”林奈这边还在挣扎，耳根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她先是一愣，正视过去后的第一眼代表了之后命运的轨迹全部窜道。

　　“欠了多少，我替她还给你们。”许降的突入降临让整个世界瞬间消音。
　　那一秒的登场不管是对林奈，还是韩笑，都是不可磨灭的记忆。
　　哪怕后来代表正义的民警赶来，带走了麻烦的始作俑者，都没那么的撼动人心。

　　果然，每个青春期的女孩总是会不自主的憧憬着腰系宝剑的骑士，抑或是骑着白马的王子。

　　韩笑因为反抗致使右小腿腓骨骨折，再加上受了些刺激导致机体内环境紊乱从而高烧不断，在医院住了两天后，林奈第一次带上了水果来看望她。

　　依旧很巧，上一秒许降刚离开。

　　小姑娘见到她依旧笑得跟个太阳花一样灿烂，似乎之前的忧愁没有干扰到她一分。

　　韩笑招呼她坐下，突如其来的表示感谢：“谢谢姐姐。”

　　林奈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声 。

　　“是姐姐帮我报的警吧。”
　　“你怎么知道？”
　　“我被他们打的时候，透过窗户，看见姐姐你了。”韩笑说：“其实还挺不好意思的，让你看了一场关于我的笑话。”

　　小姑娘的眼神瞬间落寞，林奈立刻捕捉到，“你别那么说，公平点讲，这事儿其实跟你关系不大，如果没有所谓的世俗关系，你大可不必受这委屈，你是个好女孩，韩笑，值得别人喜欢的。”

　　林奈很少说这些话，尽管用词不算奢华，但韩笑还是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好神奇，你跟许降说的一模一样欸，这就是青梅竹马的魅力嘛？难怪我会很羡慕姐姐你。”

　　林奈给她削了个苹果，递过去时长睫颤动，“许降是早就知道你家的事情吗？”

　　“嗯。”韩笑咬了口苹果，汁水丰富：“大概一年前，许降就帮过我。
　　后来我转校过来的一个星期后，也是托他的福才摆脱了那一群坏人。
　　说实话，除了我妈妈，我还没有从谁的身上感受过这样的温暖，所以面对他，我根本藏不住内心的痛苦。
　　全部跟他宣泄出来后，许降本可以当作谈资一笑而过，可谁知道，他会愿意保护我……”

　　甚至愿意替她保密。
　　但这句话，韩笑停顿了下，终究没说。

　　林奈沉默得不知所措。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其实如果没了许降，我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信心活在这世上。”
　　韩笑枯涩的一笑而过，很快又将压抑的情绪藏了起来。
　　再次抬头后，她有些犹疑的问：“姐姐你上次说只把许降当作弟弟，是真的吗？”

　　“……”如果说上一秒还冲着墙壁上的裂纹发愣，这一秒的林奈是彻底陷入了挣扎的漩涡。
　　承认的话，韩笑假如真打算放弃生命，她不就是个恶人了吗。
　　可如果不承认，自己是不是连最后的竞争都不算名额了。

　　“我很喜欢许降，可如果姐姐……我会放弃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没有，我那天说的是真的，他在我这…”喉咙里似乎是被卡了一根鱼刺。
　　林奈忍着疼，面不改色的坚持着说：“只是个弟弟。”

　　那一天林奈忘了自己怎么走出的病房。
　　大概是真的失魂落魄。
　　以至于不曾留意过身后是许降进入病房前，冲着她的背影深深的凝视。
　　而屋里的韩笑终于收敛了所有的欢喜，垂下头后以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喃喃道：“对不起，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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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奈不想自己当坏人，更不愿意让小姑娘伤心。
　　所以那天她说的话一方面是为了宽慰自己和韩笑，而另一方面，她只是在想把责任交给许降。

　　她在等，许降什么时候会做出选择。

　　“沈繁。”林奈问：“如果你和你的朋友都喜欢上同一个男生，你会怎么办？”
　　沈繁：“尽管我会很难过，但是我一定会祝福他们的。”
　　林奈：“你怎么知道那个男生一定会喜欢上你的朋友？”
　　“因为没理由喜欢我啊。”沈繁笑说：“我不优秀，没什么特色，在大多数人眼里，我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林奈：“……”

　　暗恋是真的会让人盲目，在自我意识里迷失。
　　沈繁是。
　　提出问题的林奈也是。

　　自那以后，韩笑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跟在许降和她的身边。
　　而晚上下学，许降也会比平时更热心的送她回家，并且大多时候还会在她家的炸鸡店帮忙。
　　因此她开始意识到许降和韩笑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比她和许降一起的时间长的多。

　　高三前的暑假，林奈永远记得那一天。

　　7月29日

　　林奈，沈繁，许降和韩笑四个人约好了一起去北城外滩的烟花夜。

　　那时，整个夜晚配合着夏日的闷热躁动，整个漆黑的天幕上繁星闪烁。
　　海面上空在八点整准时点缀上一朵又一朵无比烂漫的烟花秀，如昙花一现的美丽，五色光泽映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林奈和许降并肩站着，两人的头仰着相同幅度的角度。

　　周围的声音嘈杂。

　　许降沉默了片刻后，偏头看向林奈，轻轻动着唇。

　　林奈微微一愣，单纯着脸，只是啊了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许降浅浅笑着，“继续赏烟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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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后，等林奈回过神时，许降不知道何时从身边离开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韩笑。

　　林奈今晚有些心事，没有细想，便找个移动果汁摊买了四杯椰奶，在沙滩上找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同伴的身影。

　　直到经过一片人烟稀少的灌木丛时，后面隐隐约约的声音让她脚步一凝。

　　月光下的少女穿着靓丽的白色纱裙，今晚动人得如同从城堡里逃出来的高贵公主。
　　她轻轻抓住身边少年的衣角，羞赦的说着些青涩的暧昧话，最后一句“我喜欢你”将烂漫懵懂的氛围拉到了高潮。

　　“我有喜……”那男孩似乎是知道，眼神里一点不惊讶，他只是用沉默拖延着时间，垂着长睫，想说话的卡在喉咙里出不去。

　　“我知道，但是我是认真的。”
　　而后少女终究鼓足了勇气，轻轻垫起了脚尖，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少年的侧脸。

　　“……”
　　自此，他再也不能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看到这，林奈的心脏停止了半秒，甚至觉得自己快死了。
　　她惊恐的后退了半步，微微张开的嘴巴吸入了不少寒冷的气流，最后终究是跑开了。

　　她想不通明明在半小时前少年还在神圣的烟花下问过她：“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那时候许降的眉眼透彻烂漫。
　　一度让她以为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
　　所以才会在话里加上了一个“也”，
　　以此表示两情相悦。

　　可是……
　　许降的选择显而易见。

　　终究是她自以为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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