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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软饭?
麦羽帮杨屿办酒店入住的时候瞥到身份证上的出生年份,又忍不住感叹年轻真好。
准备刷卡的时候被杨屿摁住脑袋,很没面子地拖到一边,“麦羽,你看看我。”
麦羽挣开他,“神经病啊。”
“你看看,我长得像那种吃软饭的人吗?晚上你请我吃饭我就当你尽地主之谊了,还要请我开房啊?”
“杨屿,”她叹了口气,很认真地劝说他,“我们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我已经工作了有稳定收入,你还是个学生。所以你不要在意这些。”
“老子,有钱。”
“那也是你爸爸妈妈的钱。”
“……我有跟你说过,我在上班吧。”
麦羽一下子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课余时间还要努力在奶茶店打工的勤工俭学大学生形象来。那就更不能让他花钱了!
“那也不行,都是你的辛苦钱啊!”
杨屿现在很无语,这的确是他的辛苦钱,但是不是这么个辛苦法。
逼不得已,杨屿开口道,“我富二代。”
麦羽有点懵,“你富二代?”
“对,我富二代。你要不要拿个喇叭来喊?”杨屿拿她没办法,咬着后槽牙压低了声音。
“唉......”麦羽又长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小孩儿,自尊心怎么这么强呢。听姐姐一句劝,咱们好好努力,以后会赚钱的。姐姐就当交了你这个朋友了,别死要面子了,我去给你定个房间。别不识好歹啊,小心我把你揍得鼻青脸肿。”麦羽顺势挥了挥拳头。
“我他妈......”
正要解释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响。杨屿把她举起来的手掰下来,侧过身接通了电话。
是他助理任萱萱打来的,“杨总,因为刚刚接到董事会通知,周五供应链战略发布。您在永平的安排需要我做更改吗?”
“我在永平的行程定了几天?”
对面女声不像是她印象中年轻貌美的秘书,干练又沉着略带沙哑,“今天和明天两天,对了,酒店房间还是27楼您常住的拐角套房。”
“好,周五我会回来,这两天有会议的话线上叫下我。”
他们站得很近,声音透出听筒。
杨屿转过视线来,瞥到身后表情复杂的麦羽,扬了扬半边眉,一字一顿:“然后现在,把公司红头文件——我的股份认购书找出来。立刻,马上,发给我。”
“好的杨总,5分钟内发给您。”
麦羽:“……”
他的确有那种装不出的、打心底升起的自信和底气。
麦羽第一次见他就发现了,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但是,不就是个大学生吗?谁能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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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杨总带着麦羽出现在永平丽兹的酒店大堂,和刚才麦羽定的快捷酒店差距明显。
杨氏集团在永平的业务扎根不深,他偶尔来出差总是定这家酒店的27楼拐角套房,刚好可以附看到永平最繁华的一段夜景。
年少时麦羽也会有些偏执的坚持,比如一定只吃特定品牌的雪糕,只看特定位置的电影。而后逐渐失去这些偏执,变成都可以,能满足基本需求就好。
也自然早早就是VIP客户了,在他办好入住并且一一拒绝各种工作人员的热情款待之后,双手搭着行政酒廊的沙发靠背坐下。
麦羽心虚地跟在他背后昂着头,双手交叉在胸前,硬着头皮看向别处喃喃自语,“那又怎样,还不是小屁孩儿一个。”还能怎么办,现在咱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杨屿挑衅地点了点头,“是,的确不怎样。”斜着睥睨她一眼,神情淡然又觉得好笑,“麦羽,尴尬吗?”
行,杨屿。
麦羽认栽了,现在只想赶紧溜,“我明天还要上班,拜拜。”
“跟我上去看看吗?”
“不用。我不喜欢27楼拐角的套房。”
“……怎么?你常客?”
“不是,就是耳朵比较好听到了。”
杨屿抿了抿唇不让自己笑得太过张狂,移了移身子仰头倒在沙发上,“那我送你回家。”
“不用你送!又不是在南川,在永平你还能比我熟?”麦羽边说边抓起包就往外跑。
他在陷进去的沙发里一抬手就抓住她手腕:“你再熟悉你也是女孩子是不是,现在也是10点过了是不是。”
麦羽试着挣了两下发现完全势不均力不敌,只能听他的。
强行被他一起打了个车,“地址。”
麦羽不情不愿地说了小区地址,汽车起步窗外的风灌进来。永平是一个依江而建的北方城市,此时他们沿着江边疾驰,风声呜咽带着江面升起的潮气拍打干燥的脸颊。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麦羽干脆闭上眼睛假寐。
“师傅,升一下后座的车窗。”杨屿迎着风声朝前排打招呼,面料带着点硬度的衬衫无规律地鼓鼓沉沉。
终于到了小区门口,麦羽一溜烟儿蹿了个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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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回到她租的小房间,觉得今天过得格外恍惚。
杨屿是怎么出现在她公司楼下的?又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在读富二代的?
真的假的?她是不是工作忙晕了啊。
洗完澡出来趴在床上,顺便在手机上搜索了下:“大学生网恋偷跑出学校”的社会新闻。愧疚已经进阶为负罪感。
她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耽误他。
他还那么年轻,前途无量。他还没有好好谈过恋爱吧?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欢,让她觉得没有可信度,还生出愧疚。他的未来才刚刚开始,他什么还没有经历过,也什么都有希望。
而她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连偶尔不想加班早走都要看领导脸色的人,黯然失色。
麦羽清醒地意识到,她现在的行为就是自私。
她后悔当初一时冲动,允许他闯入她的世界。
看起来年幼无辜的小猛兽,逐渐让她的生活失控。
她不能这么自私,他不懂的她懂,她不能装作考虑不到。
她不喜欢这种被绑架的感觉,他们彼此都应该回到各自的轨道。
掏出手机来给他下了最终通牒,“杨屿,你早点订机票回南川吧,晚安。”
接着退出对话框,在曾经犹豫过很多次的删除好友那一栏,按了确认。
和她当时给自己留的退路一样。
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不对她造成任何威胁,也不会让她有压迫感。
就算真的到了那时候,及时止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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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屿收到消息,就直觉她状态不对,这个年纪的女人都在乱想什么?
但是今天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看她强撑着精神应对他的突然到来,他觉得心疼。
自己在追的姑娘,能怎么办呢,自己哄着呗。
杨屿安慰道:“晚安,乖,别瞎想。”然后莫名看到了刺目的红色拒收标志。
“草。”还没买进酒店房间门,又折返回去。杨屿头都大了,回想了半天哪里惹到她了?人倒是送回家了,还给他删了。
这段时间以来,杨屿不是感受不到麦羽刻意营造的距离。
她唯一一次松口,给他们全球队买了奶茶那次,要不是第二天还有比赛,杨屿能立刻抛弃队友飞来找她。
按着他兄弟的头一个一个发语音给麦羽说感谢的时候,心里是甜渍了的。
谁都看得出来杨屿的反常。
但是她却始终没有接受过他的示好。杨屿觉得没关系,可以慢慢来。
他理解她的顾虑,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异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他从来都直呼麦羽的名字,很反感她把他当小孩。
他觉得年纪没有任何问题,他可以耐心等着她向他敞开心扉。
还会有他杨屿捂不热的人?总有一天的。
他早就想来永平,但是刚开始放假的时候有球队的训练,这两天公司新的产品线需要董事会点头。董事会里其它几个所谓叔叔哪个不是虎视眈眈?
杨屿父亲身体也每况愈下,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他刚抽出时间来,她就变得更冷淡了。
他也只是20岁,即使家境再好应变能力再强,也没有分身来处理这么多事。
他是很享受在学校里当个普通学生的,也没有逃避过自己注定需要背负的。
但是这个人是麦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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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羽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努力不去想。
她没想过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有那么难受。
她以为起码有过一次经验了,这次应该能从容一些应对。
跟杨屿的接触之所以一直收着感情,都是为了这一刻能好受一点儿。
然而此时身体还是像被抽空了一样,心脏好像被压着不让跳。
当年谢穆洲终于说出分手的时候,麦羽是毫无准备的。
因为这件事,苏洁差点跟谢穆洲断绝表兄妹关系。
就是依着苏洁的关系,谢穆洲和麦羽早就认识,又是一个高中。但是麦羽一直都又漂亮成绩又好,还是舞蹈生,他们的生活从来没有交集。
虽然高二因为一些原因不再跳舞,回归了普高生,但是她一直都在讨老师喜欢的尖子生队列。
苏洁一直说,“谢穆洲就是只长腿儿癞蛤蟆,而小羽是大翅膀扑棱扑棱的天鹅。”
许俊安替男同胞们打抱不平:“哪有你这种在女朋友面前疯狂diss亲哥的。我要是有你这种妹妹我能当场去世。是你亲哥吗?”
苏洁眼皮子都没抬,“不是,表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穆洲一下子个子蹿得特别高。
眉眼生出距离感,但也掩不住少年俊气。
大一第一个寒假回南川的时候,组织了高中同学聚会。苏洁和她哥一起走进来的时候,在场女生的目光都落在谢穆洲身上。苏洁径直走到麦羽身边坐下,谢穆洲跟着缓缓靠近,也落坐在她旁边。
麦羽好相处地打了个招呼:“你好,以前应该见过。”
谢穆洲笑得很温柔,“嗯,常见,久仰大名。”
聚会结束的时候,男生负责送女生回家,谢穆洲自然是跟苏洁一起回,也捎上住得很近的麦羽。
两个人才第一次礼貌地加上了好友。
苏洁高考发挥失常留在了南川念大学,倒是阴差阳错地实现了和她亲表哥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学校的奇妙一致。
谢穆洲跟苏洁说他女朋友是麦羽的时候,苏洁压根不信,“你吹你的天苍苍野茫茫大牛吧。”
直到收到麦羽肯定的回答,苏洁忍不住问她,“你看上我表哥什么了??你是不是为了一生一世长久地跟我待在一起才答应他的??没有必要麦羽,真的没有这个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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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穆洲对麦羽出离地温柔。
他们第一次约会,去郊区的游乐园玩了一整天,谢穆洲一直牵着麦羽的手看着她脚下。
“欸,你看那边儿有卖爆米花的,我们去看看。”麦羽兴致很高。
谢穆洲轻轻拉着她,“出来玩不要穿高跟鞋,我就怕你崴脚一直帮你盯着路。”又把她往身上靠得更紧,麦羽半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为了在你面前好看啊,直男,什么都不懂。你别搀着我了,你这样会好累的。”
“在我面前不需要,你任何时候都好看。”
傍晚他们坐缆车去山顶一个小博物馆。
少女白色连衣裙,眼睛里盛着星光,背后是渐行渐远的城市灯火,在深绿色的山间起伏闪烁。
麦羽面对他坐着。
这个以前经常在耳边被提起,却从没想过有交集的优等生,如今羽翼丰满、发着光、轻轻地落在他怀里。
万事万物都隐在她身后,此时此刻他的女孩贯穿了他的整个青春到来,美好得让他不敢睁眼。
每次送她去机场的时候,谢穆洲都会假装在她手上打个隐形的结,然后再在自己手腕上绕几圈。好像这样这根无形的线就可以牵着她,穿越飞机的舱门、计程车门、她学校的大门、寝室门,让她能一直一直在他身边,和他感同身受着。
麦羽每次都笑他,但是也每次都在进闸机的时候,假装拉扯一下她手上的绳线,歪着头摇摇手。
她怎么这么可爱,谢穆洲眼里再也装不下别人。
他也觉得异地恋好难,所以每次麦羽说想他了的时候他都会第一时间给她回电话哄她:“怎么了,我家习习想我了吗?时间过得很快的。我会常来永平看你,你带我去吃你昨天吃的三食堂的章鱼烧好不好。”
他总是温柔又耐心,小心翼翼地爱着她。
麦羽总觉得他们错过了很多,明明就一直认识的两个人,居然在这么久以后才和对方确认心意。
要是稍微早那么一点,他们是不是就可以选在一个城市念大学?
要是再早一点,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一起上学放学,在课间的时候多看对方两眼。
要是能料到今天,他们会不会就成了别人口中的青梅竹马,一直到毕业,到很久很久的以后。
异地恋就是在每次见面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攒一盒糖,然后平均分给接下来的每一天,来缓和一些苦。
在每一个明明应该是两个人一起面对的时刻,你只能偷偷打开上次攒起来的糖盒,小心掂量着尝一口,再鼓起勇气来独自面对。
不能传递负面情绪,怕自己坚持不下去,更怕让对方感到无力。
彼此都变得越来越独立,可以不依赖对方好好地生活,但是又过不好。
渐渐的他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
麦羽还在安慰自己,没关系的,他们已经在一起两年,现在已经大三了,大学很快就过去。
他们会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坚持到最后。
直到谢穆洲告诉她,他要去美国留学了。
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谢穆洲是母亲带大的。
后来麦羽从苏洁那里也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些。
谢穆洲成年以后,也就是大学以后,他爸爸就一直在准备安排他出国。
“但是从来没听他说要走,”苏洁小声地补充道,“不然我根本不会让这个王八羔子动你一根手指头!”
麦羽像是被扔进了长年冰封的冰窟窿里,从头到尾地冻住了。
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告诉她的?
她帮他想了好多理由,想等他一个解释。
但是谢穆洲告诉她,“下个月考完最后一门考试之后,我就走。”
麦羽当然读得懂什么意思,她按屏幕的手指像触电了一样麻,她回复:“好”。
她这段时间以来揪着的心,一下子就无声地碎了,化为一滩没有重量的灰烬。
后来麦羽知道了,理由不是你帮他找的,理由应该是他来给你解释的。
那些你帮他想的理由,都是自己对自己撒的谎。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回南川的原因。
她本应该毕业之后就和谢穆洲结束异地,在南川理所应当的延续以前的生活。
但是现在她不敢。吃过苦头,她觉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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