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分明

　　第四章

　　僵持几秒，陆禅回头往后墙看了眼，翻身下墙。

　　雨丝将他的黑发打湿，看上去有些狼狈。

　　捋捋发梢的雨滴，稍一侧身，他听到身后的声音。

　　“陆禅，有人没？”

　　陆禅视线落在从纯身上。

　　身旁的少女正拿着水笔在写什么，好像没注意到这。

　　陆禅侧身要发声，从纯正好抬起头。

　　对视一秒，从纯开口：“陆禅——”

　　“对吧？”

　　陆禅眉眼一弯，语气淡淡：“怎么？”

　　身后墙面又响起周皙的喊声。

　　“第二次违纪，警报批评，”从纯上前一步，奉劝道，“下次别翻墙了。”

　　那是不可能的，顶多以后小心些。

　　陆禅的眼神再次落在从纯身上，两者视线一接触，从纯瞥开视线。

　　不得不说，从纯真的好看，不是单纯的传统俗气的皮相美，而是由内到外的相貌与气质结合协调的美好。

　　不过，他却忽然好奇起来，为什么一个人外表和行为会这么的——不协调。

　　虽然两人只有短短两面的接触，还不至于这么早下断定，但从纯就是给他一种非常大的反差感。

　　太美，也太凶。

　　墙后边，周皙没有收到回应，等得有些心烦，便也翻上墙。谁知刚刚跨过墙面，一抬头就看到墙边的从纯。

　　周皙眼睛一下子瞪圆，明显是吓了一跳，加上没在墙面上坐稳，看着就要往下坠。

　　调整好坐姿，周皙慢慢跳下墙。

　　很好，又来一个。

　　周皙唉一声，一脸认命：“怎么又是你？”

　　“你不是去检查前门了吗？”

　　听着这话，陆禅下意识问：“你们认识？”

　　其实也不奇怪，毕竟自己才刚转来不久。

　　周皙皱着眉，似乎不太想提及这个问题，一脸为难的样子，回答道：“对。”

　　何止认识，两人父母是好朋友，两人又一起长大，导致从三岁起，周皙就生活在从纯的“阴影”下。

　　三年前，周皙考试好不容易超常发挥，没想到又遇到从纯。这奇妙的缘分。

　　从纯笑着反问：“我怎么不能在这？”

　　周皙往前几步捡起书包，顺手拍下水珠。

　　“不是——你——”

　　从纯打断废话，直截了当进入正题：“翻墙理由？”

　　周皙侧脸看眼陆禅，寻思着要不要对个答案，下一秒，陆禅开口道：

　　“上网——”

　　周皙跟着接上：

　　“对，去图书——”

　　“上网？”

　　“不是——哥们咱们刚怎么说的？”

　　周皙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哎——从纯，我们去图书馆还书来着，真的。”

　　周皙走上前解释。

　　“好的——”

　　从纯从口袋拿出按动水笔，随着清脆的一声“叮咚”，笔迹落下。

　　“知道了，”从纯非常了解体谅的点点头，“晚自习无聊，情有可原。”

　　“可以走了。”

　　周皙整个人都不好了，想要再说几句什么，陆禅已经走出几步远。

　　小跑追上陆禅后，周皙的倾诉欲控制不住。

　　“哎，陆禅，你这次可坑惨我了，”周皙埋怨道，“就刚刚那位，你知道她多狠吗，唉。”

　　周皙也不过才刚认识陆禅三天，第一天发书说过几句话，第二天交资料说过几句，今天下午他一时兴起要去上网，自己怕被抓，顺便叫上陆禅本来准备让帮忙放个风，结果有搞出这么戏剧化的一出，不过，这么一下子，两人倒是拉进距离。

　　周皙一嘴巴废话，能从历史书扯到球星，所以这几次的语言接触大多也都是他说，陆禅静默一片，偶尔才发表意见。

　　这次倒是奇了怪，陆禅破天荒回应一句：“哦，怎么个狠法？”

　　周皙都做好自言自语的准备了，忽然得到回应。

　　措辞片刻，他准备把所有关于从纯的事情合盘托出。

　　周皙一脸认真地准备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

　　陆禅有些后悔。

　　通常情况下，人们总是随意拉住一个人尽情倾诉，尽情地释放苦闷或是吐露其他什么，得到愉悦舒解地同时，相比之下，对方是否听进去什么就并不显得重要了。

　　此时的周皙也是如此，他丝毫没在意陆禅并不认真的态度，他只管着把知道的讲出来。

　　想真正了解一个人的话，用眼睛用心去看吧，听信别人的道听途都不够厚道。

　　陆禅从口袋悄悄摸出耳机带上。

　　/

　　每逢正式开学前一天，北江学生们都要遵循固定传统进行抽签，抽好签好各人保存，正式开学那天根据抽签的号码去指定考场进行分班考试。

　　晚自习的铃声一响起，值班老师抱着个红色的圆桶进来。

　　圆筒落下，占了半个讲台的位置。

　　“来，每个人排好队上来抽签。”

　　李燕举手发问：“老师，这次几个考场啊？”’

　　“十五个，分别设置在三个教学楼。”

　　得到回应之后，李燕回头，给从纯个眼神。

　　——你先上。

　　李燕自作主张地拍拍手，周边的同学们纷纷从题海中抽身，露出一个个烦躁的眼神。

　　李燕丝毫不在意似的道：“咱们让班长先上吧。”

　　从纯抽好签下来。同学们跟着紧随其后。

　　摊开手心，一张红色的纸片，上面的号码是用加粗水笔写的15。

　　第二天，考试如期。

　　15号考场设在北后楼。

　　从纯做好每日常规检查到考场时，距离考试时间还有10分钟。

　　闷热的夏日，风扇在天花板晃晃悠悠，转得缓慢。

　　来不及再喝口水，从纯在走廊上放好书包。

　　北江一向很重视分班考试，一切全都按照高考的程序来进行，这次说不定会检查身份证。

　　从纯拿着笔袋，把身份证和准考证取出来，起身回头。

　　意外总是不可避免的。

　　周身袭来一阵淡淡的暖阳下清茶香味道，从纯转身的刹那，猝不及防地撞上身后迎上来要取东西的人。

　　她的手腕正好撞上对方的胳膊肘，从纯手中的东西落一地。

　　对方手中没多少东西，一支笔和张身份证，这么一撞，也垂直坠落，混在从纯的物品之中。

　　从纯轻声道：“抱歉。”

　　来不及抬头看是谁，从纯迅速捡起地上的东西，并顺手把对方一支笔和身份证递过去。

　　监考老师是个年轻时尚的女性，远远地从走廊楼梯下来，整个楼层回荡着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

　　从纯进入考场，陆禅收回目送的视线，淡定地拿出矿泉水灌了口。

　　监考老师抱着一沓试卷快步迎面而来。

　　“前面的同学，考试马上就昂开始了，你在门口干嘛呢？”

　　陆禅把手中的身份证放进衣兜，只掏出支笔走进考场。

　　第二天的最后一场考试，离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从纯提前交卷出考场。

　　这次的题目不难，从纯发挥正常，不出意外依然还是在重点实验班。

　　叶周就在隔壁14号考场，这次也提前几分钟交卷，一出考场就看到从纯倚在楼道对面的栏杆上吹风。

　　操场上的哨音响起，监考老师瞧瞧桌子，宣布考试结束。

　　从纯放松地揉揉手指，把笔和身份证收好，背起书包。

　　“走吧。”

　　叶周跟着走在旁边。

　　“怎么样？”

　　从纯道：“正常发挥。”

　　“不错不错，”叶周自顾自地讲起来，“我也觉得这这还好，题目吧…”’

　　今年的分班考试题摘取了不少去年的一模二模题目，很多都是之前做过的，对从纯来说并没有什么困难。

　　走廊开着窗户，不时送来几缕微风，从纯很享受这种感觉，神情也沾上几分恬适，眉眼轻轻弯起，她呼出一口气。瞬间轻松。

　　叶周总是有的是话题，从这一个引到那个，她想起什么，说道：

　　“对了，这次考试没查身份证哎。”

　　身份证，对，身份证。

　　叶周提醒了她。从纯摸摸口袋，确认身份证的位置。还好，身份证依然静静地躺在校服口袋里。

　　叶周侥幸地拍拍心口：“幸好没查，慌死了，我身份证落在卧室里，这回如果检查，我可就凉凉。”

　　从纯诚挚地扶住叶周的肩膀，笑道：“下次可别这么粗心了。”

　　“嘿你，还笑话我呢，”叶周扯住从纯书包带，道，“别笑了，听见没。”

　　嬉笑怒骂，青春四溢。

　　/

　　成绩出得很快，第二天下午考完，第三天早上，各个学科办公组已经统计好成绩。

　　从纯从学生会处理完资料出来，看到一个微胖的女老师拐个弯，迎上来。

　　女老师看到她，圆圆的脸颊泛起喜气，朗声问道：“你是从纯同学是吧？”

　　“我是。”从纯点点头。

　　“那正好，你帮我把这个贴公告栏上去，”女老师把手中的成绩排名榜单和另外一张材料递过来，“这个，你就放咱们班讲台上就行。”

　　哦，这是新班主任。

　　从纯接过资料，一一应下。

　　“咱们班在三楼309，辛苦你了。”

　　成绩排名单长长一卷，从纯轻轻打开，第一眼看到却不是自己的名字。

　　倒也不是她发挥失常，从年级第一名掉到第二名，而是——

　　紧邻着她的万年同桌——第二名的位子悄然换了人坐。

　　年级第二点位置上，秀气的楷体大字写得清楚——陆禅。

　　陆续的陆，禅意的禅。没写错。

　　从纯站在走廊上，一时有些惊讶。

　　高三的前二百名学生一般成绩都很稳定——从纯默默无闻几乎当了三年年级第一，身后紧随其后的第二名也跟着她坐了三年的“同桌”。

　　然而，这次陆禅突出重围，年级第二之位易主。

　　从纯顺着科目一列一列的对分数。两人的成绩几乎不相上下，除了物理化学上，从纯略逊。两人成绩之间唯一的较大差距就在英语。

　　陆禅的英语才刚过120分，从纯英语一向很好，这次发挥正常147，直逼150的满分。

　　这一门，拉开近三十分的差距，而在这样大的差距之下，陆禅凭几门也直逼满分的理科，照样发挥得不错。

　　不愧是国赛生。

　　成绩太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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