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只是不想被拯救

　　伏黑惠站了起来，他倒是黑着脸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解释，但很显然他也并不知道这个虎杖到底为什么突然就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只能选择沉默。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虎杖悠仁，他看了眼另外一个自己，又看了眼保持着酷哥黑脸状态的同级：“伏黑，他怎么突然就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起来了？”

　　伏黑闻言松了一口气，感谢同级偶尔不着调的脑回路，他摇了摇头，简短地解释说：“不清楚，我刚刚试图触摸一下他脸上的…疤痕，然后他就不肯说话了。”

　　钉崎晃了晃手里保养良好的锤子，紧盯着伏黑惠的脸，不肯错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的表情变化：“你确定你没有做其他的事情么？”

　　伏黑惠先是怔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理解了钉崎的意思，钉崎真正想问的是这个虎杖是不是同样露出了透过自己在看其他人的眼神，谁让他们两个是唯二近距离接触过这个虎杖的人呢，他再次摇了摇头：“虽然那种眼神我确实也觉得很不爽，但我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嗯？你们都在说什么啊，什么样的眼神能让伏黑你也觉得不爽？”完全在状况外的虎杖悠仁挠了挠头，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两个同级似乎在进行一些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加密通话，心里像是有猫咪在挠一样痒痒，好奇的不行。

　　伏黑和钉崎对视了一眼，各自心中有了数，伏黑轻咳一声，熟门熟路的岔开了话题：“虎杖，你刚刚在那边和钉崎聊了什么？”

　　虎杖轻而易举地顺着他的问话被岔开了思路：“也没有什么啊，但是钉崎觉得我缺少直面死亡的觉悟，五条老师居然也认同了钉崎的意见，但我们接到的任务明明都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的吧，咒术界的认知真的好奇怪啊。”

　　不，奇怪的明明是就这样大大咧咧懵懂闯入咒术界的你啊，虎杖悠仁。伏黑惠默默的想，在开始进行祓除任务，意识到咒术师是游走在死亡边缘的职业之后按理说就应该有随时可能会直面死亡的觉悟才对，可他却还是大大咧咧完全不担心的样子，实际上这种心态对于咒术师来说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但回忆起初识虎杖时听到的旁人八卦却也觉得合情合理，毕竟是轻而易举可以跑过世界纪录的怪力大猩猩类型的人，拥有着这种体质在普通人之中生活反而会因为自己太过突出而觉得不适应吧，在咒术界这个人人都有咒术加持的地方反倒是显得如鱼得水了。

　　伏黑惠有很多话想说，但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虎杖悠仁是一张刚刚接触咒术界的白纸，他的眼神还是清澈透亮的，尚未被浸染上丁点墨色，于是他只能这么回答：“等你更加熟悉咒术界，就会理解他们的担心了。”

　　“你们好像都很担心我会被吓到一样，太奇怪了吧我们明明同龄啊，为什么会笃定你可以接受而我不行呢？”虎杖悠仁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声吐槽了起来，同级也好老师也罢，居然难得在这件事上达成了意见的统一，他们到底是有多担心自己的接受能力啊。他随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把自己的手臂搭在了伏黑惠的肩膀之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不用担心啦，反正你们都会陪伴在我身边的嘛。”

　　眼瞧着裹在被子里的少年闻言下意识的浑身一颤，伏黑惠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一把拍开了虎杖悠仁的手臂，他习惯性的皱起眉：“不要把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虎杖，你很重。”

　　虎杖悠仁毫不在意伏黑惠的动作，他只是很好奇的看向了钉崎，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钉崎，那你那天是怎么把我一脚踢开的，我还以为是咒术师都加强了身体素质所以没关系呢。”

　　钉崎的目光还停留在少年的身上，闻言漫不经心的答道：“那种事情，情急的时候都做得到的啦。”

　　“咒术师的身体素质还真是薛定谔啊。”虎杖悠仁一脸\'我完全懂了\'的表情点了点头。

　　你懂了个锤子，不懂装懂就算了还说得那么信誓旦旦。伏黑惠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床上的少年，只是他似乎完全没有再次开口的意思。

　　一年级生各自交流情报随后演变成插科打诨期间，五条悟则是在床边坐了下来，他并没有很靠近少年，却也明确地用坚定的动作告诉他不容拒绝。谁让这个小孩根本不敢抬头直视六眼呢，不敢直视却又想要看到，难得矛盾啊悠仁。没关系，体贴的大人会自己走过来的哦，当然，大人过来之后再提出拒绝就不被允许啦，自诩为好老师的28岁男人漫不经心的想。

　　五条悟注视着试图把自己整个包裹起来的团子，他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成熟的大人们当然知道如何去排解心中逐渐积累起来的苦闷，但他的学生们都还尚且年轻，少年人意气风发，却也是最多愁善感很容易被击垮的时候，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会缺席保驾护航。那么，到底是什么让和他最合拍的学生在他的保驾护航之下情绪还能糟糕到这个地步呢？

　　多想无益，再怎么猜测都没有他亲口解释来的靠谱。但会对自己的学生下手的人选不做他想，想必肯定有高层那帮腐烂的橘子的插手，五条悟微微眯起眼睛，他颇有耐心地等待着少年的反应，脑子却已经飞速运转起来。虽然他有些时候显得不太靠谱，但在关键问题上他从来都是走在最前沿的角色。

　　少年毫无高光的眸子微垂，被宽大的和服袖子遮挡住的双手手臂抬起，指尖像是在祈祷又像是献祭一般的紧紧揪住了位于心口的和服，伴随着他的动作大半的被子滑落而下，和服袖子也被滑落的被子带的顺势滑下，可以窥见少年修长的手指苍白到近乎透明，就连指节都因过度用力而泛起一片青灰色，但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疼痛，或者说是感受到了疼痛也并不在乎，他只是一直注视着自己面前那一小块地方，像在看些虚无的什么。

　　五条悟缓缓勾起了嘴角，在苍天之瞳一刻都没有从少年身上移开的注视下，他注意到了少年一直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脸庞有了细微的变化，少年在六眼之子的注视之下微微蜷缩起了身体，冰凉的双手轻轻按压在属于心脏的位置之上，像是从这个类似祈祷一般的动作之中获得了一定的安全感似的，他总算抬起头来，不再躲避五条悟的视线，用自己那双枫糖色的眼眸直直对上了苍蓝色的六眼。

　　少年尚且残留着婴儿肥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他神经质的摩挲了手里的和服布料半晌，这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了，脸上却缓缓勾勒出了一个仿佛幻梦一般的笑容：“就算再告诉我这是梦也没关系了，如果能再多一点就好了。”

　　五条悟总算明白了伏黑和钉崎为什么能在短短的一句话交流之中可以立刻达成共识，因为少年看他的眼神有亲昵，有怀念，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唯独没有任何一种情绪是对正坐在少年面前的自己释放的，换句话说，他在透过自己，看其他人。他亲昵的那个自己怎么可能等同于自己，五条悟抿了一下唇，少年分不清么，他分的清楚又明白，他就是用这样冷淡的眼神告诉你，我只是在拿你当代餐，我怀念的另有其人，那个人不会是你，你也永远不可能成为那个人，因为你们的经历完全不同，哪怕你们出自同源，也不会是同一个人。

　　那种过于凉薄的态度让五条悟难得有些不解的皱起了眉，少年对于钉崎和伏黑的态度他全程看在了眼里，他也很快想明白了两个一年级生为什么会不约而同的生起气来，但他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少年对他的态度要更加冷淡一些，就好像，他随身携带着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的什么东西，那东西泾渭分明的提醒着少年，把他们分割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一样。

　　五条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伏黑和钉崎却不会保持沉默，他们甚至都有一些同情这位最强的老师了，毕竟都是被虎杖当做替身看待过的人，但虎杖对他们的态度要友好太多，唯独五条悟这个和虎杖悠仁最合拍的电波师生中的老师被自己最喜欢的学生用最冷淡的态度对待了。是两个平日里完全不配合五条悟的一年级生都想给他点蜡的程度。

　　钉崎皱起眉，她伸手在少年的脸颊上不算轻地按压了一下，她的语气算不上好：“虎杖，好好感受这种感觉，你到现在还是觉得我们是虚假的么？”

　　“我也很想相信这是真实的，但费尽心力甚至连我脸上的疤痕和痛觉都模拟出来实在没有必要。”少年抬手把钉崎的手从自己的脸颊之上拿了下来，他眉目冷淡，语气始终是漫不经心的，明明是坐在床上，保持着一种毫无安全感的姿势，却偏偏给人带来了一种他似乎高高在上端坐于神殿之上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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