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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
第四章、愿望
在丁琳看来这份密档中的叙述人很大程度上是李志军,因为当时案发时间是一九八八年元月八日,刘文武等人十三日脱困,仅仅相隔了一天,十五日就被关了禁闭,可见上级的重视程度,而到了六月九号才形成的这次聆讯记录,此时的刘文武已经被执行了除名处分离开了部队,他是断然不可能抵达政治部的且姓氏也不对。
唯一的解释就是李志军,这个叙述人也姓李,他当时作为当事人刘文武的主管领导,即便不了解全貌,毕竟其余的当事人还都是他所在班组的成员,想要了解更多更详实的细则应该是具有近水楼台的便利,可为什么要隐去名呢?丁琳百思不得其解。
出了档案馆,丁琳直奔林东军办公室,她得将这份签名附函亲手交给他,丁琳还有一个目的,如果眼前的这个林处真是案卷中的边防连一连长,不论他出于何种私心,或者有什么猫腻,但他都必然是熟悉了解刘文武的。
……
“林处对‘雷塔事件’了解多少?听说您当时是边防连长,也是为数不多有的知情人之一。”丁琳客套完,试探性地将话题导入了正题。
“算上你这次,应该是三次重读了,不……算起来应该是四次,李文和来的那次不知道算不算。”林处回忆着应声道。
“李文和?”
“口误口误,见谅!如果……不如就此打住……”林东军显然对于自己无意间溜嘴的口误很是在意,他口中发出的‘如果……’有着明显的威胁寓意,大有你胆敢有外传,谈话到此结束的意味,丁琳当然不会傻到只听到一个名字就放弃后续的机会。
“八八年六月是不是樊团长亲自重新审读过‘雷塔事件?’”
“就是那次,他是他的孪生哥哥,一个了不得的半大小子,这号的。”林东军说着话,竖了一下拇指。
“孪生应该是同岁吧?”
“其实很多一线的战士们都知道,他之前就来过,他刚走他就来了,六月份再来是拎着尚方宝剑的,不然老樊能那样儿?”
“看起来这件事里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容。”
“有没有别的内容,我们了解不到,但就从老樊被记大过这事儿上分析,事儿能小了?”
“樊团长背了处分?”
“跟他同来的钱、图、赵哪个咳嗽一声都是能震断房梁的主儿,背个记大过已经是烧高香了。”
“他哥这么牛,怎么有这么个草包兄弟?”
“草包……嘿嘿……嘎嘎……”林东军的笑声真是另类,丁琳知道自己的贬低口吻有些冒失了。
“对不起!是我……太……那什么了……但就事论事而言,他不是还是背着处分离开了部队吗?”
“都说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真搞不懂迟到正义还算不算正义?”林东军有点儿义愤填膺地感慨道。
“迟到的正义当然算正义,因为正义的伸张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发生在侵害发生之后,因此从某种角度来说正义必然是会迟到的。我个人认为,正义或许不应该迟到太久,更不能够缺席,因为越能及时公正的处理就越能减小受害人受到的伤害,正义的作用才越强。”丁琳对正义论相对熟悉,照本宣科地背诵道。林东军点点头,看了丁琳一眼,眼中有赞赏的成分。
“您对刘文武还有印象吗?”丁琳感觉话题过于凝重,重新选择性的问道。
“有,印象深刻。”林东军断然答道。
“可以说说吗?”
“刘文武是86年冬季入的伍,新兵集训三个月还是相当苦的,尤其是冬季,那个年代啥啥都缺,像他这种普招兵……能扛下来都算是硬的。”林东军说着话,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香烟来,在鼻子下可劲儿地嗅着,神色上有了点儿悠悠然的畅想韵味。
“普招……兵?”丁琳听到这个词汇,内心是相对同情的,在当时那个弱肉强食的大环境下,对于一个缺乏背景的新兵而言,他将面对多于同龄人几倍或者十几甚至几十倍的努力,会不会被大众接受,被上级认可都不好说。
“全国征兵由国家下达征兵命令,把指标分配到各省,各省再分到各地区市,地区市分到县,这些程序都没有问题,但想想那些掌控名额的官员……”林东军故意顿住了话锋。
事实上,丁琳又何尝不知,别说以前了,就是现在那些掌控着有限资源的官员们,哪个不是先紧着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优先散播,就这样都有可能已经到了巧取豪夺的头破血流了。
“有抗不下来的吗?”丁琳做着尝试性的心灵引导,这是已经过了的心理学命题之一。
“多了去了!谁还能没点儿门路,泡个病号,调个岗位啥的。”
“普招兵应该不至于就他一个吧?”
“反正……不怎么多见,那会儿普通人……老百姓的孩子想入伍……哼……笑话。”
“他不也入了伍了!”
“是,入了。三个月新兵集训,他被关了六次禁闭,差一点就被退回去了……”
“……”丁琳忽然被搞懵了,新兵被关禁闭的案例就是在当下也不是没有,但确实是不多,一个集训期就能被关六次禁闭,可见也是个刺儿头捣蛋鬼。
“那个年代……有尊严地活着是要凭实力的。”
“实力?是经济实力吗?”
“强势出真理。”
“……”丁琳眼见着林处并不按自己思路走,不自觉地放弃了引导,她忽然发现自己是在李逵面前玩斧子,关公面前舞大刀,以林处的年龄焉能是自己这样一个小家雀儿牵得动的。
“面对生存法则……一群刚离开襁褓的孩子,能懂什么?”看得出也挺得出林处长对于以往的经历还是颇有感触的。
“生存法则?”
“纪律部队需要成员时刻遵守纪律,对于有质疑的兵怎么办?”林处突然问丁琳。
“说服引导教育,再不行的话就只能惩戒了!”丁琳按照现在的训练大纲回答道,被班组成员(泛指老兵)压迫这种事并不鲜见,虽然上级一再三令五申杜绝暴力体罚,但收效并不明显。这也是大环境趋势下造成新兵流失事故的一个重要环节。
“要是还不管用呢?”
“他本人都不在乎被开除军籍造成的后果,部队怕什么?”
“开除一个战士,最具影响力的就是集体的无能,从班倒排再到连甚至还会牵涉到营,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亘古不变的事实,任何时期都是相同的界定,上级对下级的。”
“那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跪求他啊?”
“就事实而言,这种应对最直接也最有效,虽然有点儿简单粗暴。”
“你是说……”丁琳想到了但依旧不敢肯定。
“班组凝聚力最能体现战斗力,以班为单位……彻底解决不安定因素的最好策略也源于此。人天生就是欺软怕硬的本质,当然也并不是绝对的。”
“他就是个例外吗?”
“用例外来形容都显得有点儿欠缺了……”
“哦……怎么个欠缺法?”丁琳忽然来了兴致。
“第五次禁闭出来的第二天凌晨,他卸了两把军刺,拎着硬生生转遍了整个营区,幸亏没找到人,不然事儿真大了。”
“他是在寻仇吗?”
“不得不佩服教导员杨宽鹏的远见卓识,他结合了刘文武的秉性特点,分析了其行动趋向性,果断命令二排长袁冲刚及三名新兵班长,火速撤离原营房驻地……”林东军话说到这里,被桌上的电话铃声震断了,好像临时出了什么事,与丁琳的谈话告一段落,急匆匆地走了。
林东军口中的‘生存法则’是普遍存在于早期的戎马生涯的既定事实,要想不被孤立不被排挤不被霸凌,就只能屈从或者依托资源选择站队,刘文武作为唯一的一个自然缺乏靠山资源的普招兵,又怎能不被拒绝不被孤立?人总习惯于欺凌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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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的周四下午,李想忽然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她回家,语气显得很兴奋,李想觉得很奇怪,这是她记忆里爸爸少有的语气,也许是军人当惯了,习惯了不拘言笑,李想想着说不定会有什么好事,晚饭前回到了家。
看得出爸爸兴致很高,亲自下厨打理着饭菜,嘴里还哼着小白杨的曲调,妈妈几次想去帮忙都被爸爸拒绝了,妈妈抿着嘴在笑,看得出来妈妈很幸福。
饭桌上,爸爸破天荒地给李想也倒了杯红酒,这是以往严令禁止的,莫不是爸爸升职了?李想很清楚到了爸爸现在的级别,再想升很难很难。八成有可能就是这事。
三人举杯,妈妈开口说了句:
“恭祝李志军同志顺利晋级,干杯!”爸爸有点愕然地看着妈妈,反而放下了酒杯,很严肃地说道:
“什么顺利晋级啊?别捣乱,压根不着边,妮儿知道。”爸爸下巴朝着李想一抬,重新端起酒杯,李想有点蒙,看看妈妈一脸的茫然,爸爸还是举着酒杯等着李想来碰杯,李想有点迟疑地轻碰了下爸爸的酒杯,左顾右盼地看着父母摸不着方向。
“哎!我说,李大主任,你再这样卖乖,我们可就走了啊?爱说不说,哼!”妈妈使用起了激将法。
“我和哈哥谈话的那晚,你不是偷听来着吗?是不是一脑门子浆糊?”李想重重地点着头。
“告诉爸爸,你都听到什么了?”爸爸和蔼地看着李想,李想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在这之前,李想通过很多方法搜寻着相关信息,却都是一无所获,现在终于要揭开谜底了,李想此刻的心情有了些微的激动。
李想猛地站起身跑着冲向了自己的房间,没多久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伸手将笔记本放在了爸爸的面前,同样也是下巴一抬,意思是你看吧!都在这上面呢!
爸爸打开笔记本,第一页写着“他是谁?岁数?捡漏?……”,整个页面被各种颜色的笔划的乱七八糟的,仔细看只有四个字没被划过,还用线圈着(边防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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