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咩

　　奈哲尔和巴塔就在这个人类部落附近落脚。
　　天使冷热不侵，甚至不需要进食。奈哲尔的魔力仅用来保护巴塔，让它在野外也有更舒适的生活。
　　小山羊对自己的天使旅伴十分满意。
　　自从和奈哲尔待在一起，它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冷了饿了都有人照顾。
　　最重要的是，身边多了一个人，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生性热爱探险、从不在一个地方长久停留的小山羊也愿意在这里，盯着这一群人的日常生活。
　　人类观察比想象中要有趣。
　　和经常易居的动物不同，人类会在一个地方常住。这里有天然洞穴，附近数百米有河流，树林里也有可食用的果实。
　　男性每日都会外出打猎，带着打磨锋利的石制武器和削尖的木棍，日出出发，日落而归。运气好的时候能带回一头鹿，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些小型动物。打猎是一件危险的活动，带着伤回来已是家常便饭，有时候也有人回不来，这时候整个部落的人都会为他悲伤，为他唱一支歌。
　　女性、孩童还有身体衰弱的人，会在附近采集可食用的果实。
　　光滑的皮肤无法维持体温。他们会把打来的猎物剥去皮毛，经过简单处理制成可以围着或者披着的衣服，像火堆一样用来保暖。
　　武器代替了利爪，效果一点也不差。哪怕不需要近身与猎物搏斗，不需要快速奔跑的能力，团体合作也让他们在与猎物的生死追逐中获胜。
　　没有尖锐的牙齿，他们用石器割裂猎物庞大的躯体，留下可以食用的肉，甚至学会用火烤熟食物，这样味道会比生肉好，而且便于撕咬和消化。
　　这样的人类，懂得利用外物提高生存能力，他们所拥有的智慧让他们在恶劣的环境中也可以繁衍发展；而天生缺乏魔力也使得他们的发展方式注定和精灵、矮人等等其他高魔种族不同。人类更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智慧，看他们短暂而快速的发展程度就知道了。
　　夜晚，漆黑的森林中，只有火光在树丛缝隙间闪烁。原本寂静的只有虫鸣的森林里，一串歌声伴随着跳跃的火光晃晃悠悠的飘来。
　　一群人围在篝火旁边，唱着歌谣，打着节拍，伴随着韵律舞动身体，连脚步都在应和着曲调。正因为他们生命短暂，所以更懂得在艰难求生的间隙尽情享受欢乐。
　　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奈哲尔就着月光，在纸上用羽毛笔记录着最近一段时间的《人类观察报告》，一些地方甚至绘上精细的图画。
　　从部落隐约传来的火光和喧闹声并没有打扰到他缜密的思路。笔尖飞快的颤动着，运用了一些魔力写下的字迹不会轻易被消除——
　　一只毛乎乎的嘴伸了过来，咬住正在写字的纸张的一角，轻轻一扯就拽走了整张纸。笔尖在纸上划下长长一道痕迹，随后伴随着纸一起被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羽毛笔的主人只是停顿了一下，随后翻出一张新的纸，继续着刚才的书写。与上一张分毫不差的内容被整齐地书写在上面。
　　随后又被抽走吃掉了。
　　吧唧吧唧动个不停的嘴，上面是一双澄澈的绿眼睛，明明是看不出表情的山羊脸上却透着一丝“你能奈我何”的意味。
　　奈哲尔无可奈何地看着巴塔，空闲的手覆在小山羊毛茸茸的脑袋上，“饿了的话还可以吃草。这里也有很多空白的纸，随便吃。”
　　黄毛小山羊无辜地眨一眨眼睛，“写过字的味道更好咩。”
　　因为有魔力的缘故吧。
　　奈哲尔发现，这只小山羊不仅有智慧，有魔力，还喜欢吃有魔力的食物。仿佛本能一样能够感知到魔力含量浓郁的可食用物，然后把它们吃掉。
　　它的魔力确实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涨了一些，可能是因为跟着天使的缘故，有时候遇到的高魔猎物也可以轻易捕捉——是的，这居然是一只杂食性山羊，荤素不忌。
　　奈哲尔曾经动过想要解剖看一看这家伙的消化系统结构，被敏锐的小山羊发现了一点苗头以后严厉制止了。
　　小山羊可以品尝到食物本身的味道，然而魔力在它的口中也是有滋味的，非常简单，越是浓郁越是美味，并且不分属性。如果把魔力和食材结合在一起会更让它高兴。
　　出于某些想法，最近几天奈哲尔一直在帮巴塔搜集具有魔力的食材，植物的动物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草坑里蹦的水里游的，两个人俨然成为了“怪物猎人”，将森林附近好好转悠了一圈。
　　黑发天使觉得自己的战斗力也在提高，对于暗影魔力的运用越发熟练，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于巴塔，每次在旁边负责蹦跶着呐喊助威，在他打完的时候撒着小蹄子飞奔过来处理猎物。这只小山羊，没有人类的十根灵巧的手指，却意外的很会做菜。千种百种食材，哪怕是完全陌生的东西，在它蹄下也能拥有最美味的吃法。据说是它这么多年孤身旅行的时候锻炼出来的。
　　同样孤身一人数百年都在发呆的奈哲尔：“……”
　　思绪飞转间，奈哲尔放下手里的《人类观察报告》，翻出一沓新的笔记，在上面奋笔疾书。
　　巴塔想要看一看里面写的内容，却被奈哲尔躲开了。
　　“里面写的什么咩？让我也看一看。”
　　奈哲尔没有理会，闷头快速写着。
　　这次巴塔算是见识到了，之前它能得手只不过是对方让着它，动真格的黑发天使一点缝隙也没有。
　　但是这一回，小山羊仿佛是和他玩起了游戏，在他身边跳来跳去，就算追不上、看不到也没有关系。
　　奈哲尔还是在躲避中把他要写的东西写完，然后专心陪这只活泼好动的小山羊玩耍。
　　不远处，人类的喧闹声渐渐散去。
　　森林的夜晚，十分漫长。
　　……
　　在原始森林中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人类部落需要适应季节变化而生存。
　　炎热的夏季接近末尾，天气一天天凉爽起来，此时却不是放松享受的时候。人们开始扩大活动范围，日日早出晚归，只为了能够获取更多的食物和生存物资，以便迎接漫长的寒冷季节。
　　他们比很多动物行动的都要早。比起动物们近乎本能的行为，奈哲尔觉得人类更像是一种生活知识的传承。今年因为被奈哲尔清理过的森林相对安全，他们有勇气前往更加偏远、但是猎物较多的地区，还要小心避开其他部落的人群。
　　巴塔和奈哲尔每天跟着部落的狩猎队伍出发，看着他们协同作战，使用一些简易的陷阱提高狩猎的几率。
　　奈哲尔颇有兴趣把这些场景都画下来，每一种不同的策略都被他仔细描绘在纸上，并且做了详细注解，甚至开始分析改进方法和衍生变体，看得巴塔肃然起敬并默默远离。
　　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往往不会距离太近，也不会过分关注狩猎成功后的场景。
　　这天，巴塔正在狩猎区域附近的河流饮水，忽然间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甩了甩耳朵。
　　奈哲尔注意到它的异状，“怎么了吗？”
　　“唔……感觉很奇怪咩。刚才有一瞬间，那边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有点像魔力的气息咩……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奈哲尔的魔力远远高于小山羊，对魔力的感知更是如此。他又仔细感受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次居然发生了小山羊能够感觉到，而他毫无察觉的事情。他相信小山羊不会随便一说，它一定是真的感觉到了什么。至少对于含有魔力的食物的感知是比他要灵敏的。
　　两人向小山羊感知的方向找去，却发现山崖上，狩猎的人群围在巨鹰的巢穴旁边久久不散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山羊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那是巨鹰的巢穴咩！他们运气真好。不过再不拿蛋，一会儿巨鹰就回来了咩。”
　　奈哲尔想要飞过去看看，无奈巴塔死死拽着他的袍脚，只能抱着它一起过去。
　　巨鹰的巢穴在山崖顶上，里面躺着几颗灰白色的巨蛋，成年人双手才能抱住一个。这几天他们摸索出来巨鹰飞离巢穴的时机，等巨鹰一走就从隐蔽的树丛中钻出来偷蛋，只要两三个就可以吃好几天。
　　巨鹰很喜欢叼来其他动物的幼崽，像抚养自家幼崽一样养着，不过经常是因为方法不对，幼崽难以适应而死在巢穴里。所以人们来这里掏鸟蛋的时候偶尔也能带回一些其他小动物。
　　但是这次他们似乎发现了别的东西。
　　从高处往下看，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被狩猎人中最高最壮的一个背在身上，其余人则是抱着几个鸟蛋跟在后面，小心并快速的离开。他们还留了两颗在巢穴里。
　　巴塔窝在奈哲尔的怀里，它的视力没办法看得那么清楚，“这次他们发现了什么咩？”
　　将魔力凝聚在瞳孔处，奈哲尔双眼微眯，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是个人类。”
　　在巨鹰的巢穴里发现人类还是第一次，况且他也不是幼崽，只是一个身体瘦弱的成年男性。
　　这个人浑身上下不着一缕。最特别的是，他有着这里的人所没有的白皮肤，发色也格外浅，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十分显眼，显得更加凄惨。
　　此刻，他趴在狩猎人的背上，脸埋在肩膀看不太清楚，但是紧缩的眉头在发丝缝隙中露出，还处于昏迷状态；双臂没有半点力气，在狩猎人身前晃悠着，若不是用草绳捆绑住，很快就会掉下去。
　　这的确是个奇怪的人，与附近的人类部落里面的人长相完全不同。这一片区域的人全部都是深色的皮肤、毛发，乍一看也知道这个人不属于这里。尚未探索完这片大陆，如果真的有这个类型的人种，想必也是在距离很远的地方。
　　他是怎么过来的？
　　而且，仔细一看才注意到，这个人虽然瘦弱，身上也有很多伤，但都是新伤，没有疤痕，皮肤也不像这里的人一样风吹日晒变得非常粗糙。他像是经常做一些重复性的工作，在身上特定的位置有很多老茧，手心有很多细小的伤痕，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
　　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充满了迷。
　　难道说巴塔发现的魔力波动和这个人类有关系吗？
　　奈哲尔仔细观察着这个与众不同的人，用魔力检查了一番，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来。
　　巴塔现在也感觉不到了。
　　难道真的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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