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渡

　　王平安低着头，没有回她。
　　徐梓徽也没所谓，继续讲下去，“这个名字好土。你要是这么喜欢外国的，你可以找我帮忙。”

　　徐梓徽的恶意很直率。

　　她顿了一下，凝固住。徐梓徽注视着她，想在她的眼睛里找到一点点羞耻或是愤怒。

　　但王平安是聋掉的兔子。被人拽着耳朵揪起来，残忍而天真的晃着她的身子。但她只是驼着背，颈子前倾，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应答不反抗。

　　徐梓徽看着她这幅样子有点烦躁。突然伸手打掉王平安捧着衣服来遮身体的手。衣服便如鱼一样滑下去。

　　徐梓徽握住了王平安的ru房，一点点用力。
　　她做出这个动作大可归为是酒精的问题。

　　“你的本名叫什么？”

　　王平安还是不答，很抗拒，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王平安。”她开口说。声音并不清脆也不甜美，有一点点哑。
　　“嗯。”徐梓徽松开了手。

　　徐梓徽从口袋里掏出烟，问她，“介意么？”
　　这话只是个形式，她不信会有讨厌烟的妓女能存活下去。

　　王平安看了阔佬一眼，没等王平安张嘴，人就已经自个点上了。
　　徐梓徽又将目光投到王平安身上，如水一般沉沉，但她只是看着。王平安就知道了阔佬的意思，朝阔佬点点头。

　　徐梓徽给了她一支。

　　徐梓徽相信自己和她之间是有默契的。

　　王平安吸烟的时候脸上的粉簌簌的往下掉。像飞蛾翅膀上扑棱掉下来的，在黄澄的灯光里。

　　听说面粉厂里不准员工吸烟，说是会引起爆炸。她如果在里面吸烟脸会不会被炸掉，徐梓徽叼着烟恶毒的想。

　　“去把你脸上的粉卸了。”

　　阔佬起身让她。正好看到了窗外的夕阳。

　　通红，炙热，火一样。
　　不知道有一天我会不会被烧死掉。徐梓徽捏着半截烟，想。

　　“好。”王平阿门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要先食完这支烟。”

　　她坐在床头柜上很认真很诚恳的抽，半个眼神都不分给徐梓徽。阔佬看的无聊，就问她：“你抽过这么好的烟么？”
　　“没有。”她倒是很诚实。
　　徐梓徽大笑，把剩下的那包烟甩给她。

　　王平安接的动作很漂亮。眼睫是耷拉着，眼睛还是在望着烟，牙齿咬着烟，只是抬胳膊来接。抬胳膊的姿态像是鸟要起飞，像草原上的猛禽展翅。此刻徐梓徽才注意到女支女眼里有情，对着烟的情。
　　徐梓徽的眼睛里羽毛腾飞。

　　而正是此刻，才让徐梓徽注意到——王平安是一个人。
　　而女表子无情呐。

　　“嘶——”徐梓徽倒吸一口气，问她：“你看过鲁米吗？”
　　“没有。”王平安答的很干脆，上下嘴皮一碰就吐出了答案。
　　徐梓徽也不生气，在一旁笑。手上烟的灰都被她笑的落了下来。
　　王平安不理她，醉鬼是没有逻辑可言的。

　　“You were born with wings, why would you like to crawl forward all your life？” like insects and ants. * 徐梓徽想了想还是把后半截话吞了下去。

　　阔佬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醉意，舌头还有些伸不直。
　　只是她一直注视着王平安的眼睛，真诚而平和。

　　王平安手里捏着半截烟，不说话。

　　这比徐梓徽直率的恶意更恐怖。

　　这是念过书留过学的人对本土女支女的注视。

　　王平安接受得了和她是一类人的谩骂和毒打，却接受不了徐梓徽来自灵魂的注视，哪怕它并没有恶意。

　　“没…”王平安刚要吐出这个字时才发现自己不该这么回答，又改口：“你说什么？”
　　徐梓徽又回到了原来她进发廊的那个模样，叼着烟，还是翘着二郎腿，抖啊抖，面对王平安的询问，回了句：“夸你漂亮呢。”

　　……

　　“过来。”徐梓徽说，但反而是她自己过去了，顺手把王平安烟掐掉。王平安瞪着眼睛看着阔佬，后者无所谓她的怒目而视。

　　“你不用去卸妆洗澡了。”
　　徐梓徽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盖在她脸上。手帕是徐建国的小妾绣的。上面绣的那朵绿色的小花正好落在她的唇边，同她的大红唇相照应。
　　“不要扯掉。”徐梓徽交代了一声。
　　又从床头柜上拿起杯子，朝里看了看，几片茶杆儿漂在里面。徐梓徽是没有想到这宾馆里竟然还准备好了茶水。
　　是打算草累了还可以喝口水歇歇吗？这服务真他妈贴心。

　　徐梓徽试了杯子的水温，不烫，正好。抬手把茶水倒在她脸上溅湿手帕。她一下子被呛到，要弯腰咳嗽。

　　阔佬的手隔着帕子，抵住她要弯下去的身体，大力的搓了几下她的脸。
　　“不要弓着。”

　　妆被徐梓徽搓花了。

　　“你干什么？”
　　“帮你擦掉。”徐梓徽答着，手还不停。擦了一会又换个面继续擦。阔佬本想再说丑，但想想还是算了，“你不适合。”
　　王平安被她的莫名其妙搞的有些生气，但又不好发作，毕竟对象是她的女票客，加上她打工的老板。

　　“好了。”徐梓徽终于大发慈悲将手帕拿离了王平安的脸。

　　王平安的脸不再像刚吃完小孩的女鬼一样，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容。

　　她的脸算得上是白，但没有徐梓徽这类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的透亮，而是蒙着一层生存的艰辛。她的黑眼圈很重，像两弯月一样挂在上面，不过这可称得上是黑月。

　　“徐少爷，可以做了吗？”王平安平和的问。

　　徐梓徽听到这话，肺都要气炸。伸了两指抬着王平安的下巴，来回打量这张脸。

　　“我天天在府上做工，徐少爷还没看够吗？”

　　“以前没这么仔细的看过。我又不是流氓，逮着个小姑娘就挑着人家下巴色眯眯的看。”

　　“原来徐少爷还知道自己是流氓。”
　　徐梓徽惊讶于王平安会顶嘴。

　　“这可不是徐府，这儿是发廊。你是女支女，而我是花钱买你的女票客。”话一出口，徐梓徽就后悔了。

　　王平安听了没什么反应。伸手握住徐梓徽的手腕，俯身靠近身旁的人。她呼出的热气扑在徐梓徽的面颊上。

　　月光透过窗子倾倒在王平安赤果的身体。

　　徐梓徽没有反抗，心咚咚直跳，紧张得后背也浸出冷汗。
　　完蛋了，徐梓徽心想，我就只是来帮个小忙的，他妈的不会栽进去吧。

　　王平安吻住了徐梓徽。

　　*引自鲁米的《万物生而有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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