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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
穿书坏就坏在这里。
面对大剧情,她能够及时反应,一遇琐碎事反倒成了睁眼瞎。脑子里有原主记忆,偶尔会闪回,但大多时候就像纸青蛙戳一下,蹦一下。搞得她如同精神分裂,前面惊诧不已,后面又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
“对,话是我说的。”
阮峥得知真相,扛着沉重如山的黑锅,示意元深停止公开处刑:“我那天喝醉了,起了糊涂念头。现在糊涂事糊涂处理,那些东西不必再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大家把洛公子当做府里贵客对待,该怎么着怎么着。”
元深下巴哐当砸地上。
说话是门艺术。
出口是一番含义,听到耳朵里又是一番含义。
当时没觉得怎么,过了两天,冷不防回想起,阮峥才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演示了什么叫教科书级别的反复无常。像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没得手之前搞那么大排场,得手之后说什么都没发生过。
悲催的是,她还解释不清。
府里没人听她解释。
大家见公主都跟耗子见了猫,黑锅越描越黑。阮峥郁闷至极,只能安慰自己,省点口水,永宁公主名声本就岌岌可危,黑一点白一点没有什么区别。比起无意义的解释,还是想想怎么过皇后那关比较重要。
三日之期转眼便到。
天气炎热,没空调出门是种酷刑,但皇后之命不可违。
她调整心态稳如老狗,重复默念“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穿过几条大街,马车改乘轿辇,一路从朱雀门拐进后宫颠得骨头都快散架,未央宫牌匾才摸到边。两队宫女在外面迎接,还挺气派。她头一回见这种场面,满心敬畏,想端起点架子保持庄重。结果坐得太久,一下轿腿软了,直接跪下给大家拜了个早年。
美女们花容失色。
没人担得起公主一拜,她们齐齐整整跪回来。
脸丢光了也没什么好端着的,半刻钟后,阮峥心一横,决定彻底躺平。她倚在皇后的小榻上小憩,脑门敷着冰丝帕。屋里的冰块解暑,十分凉爽。皇后宫里的人心思玲珑,四五个宫女给他扇扇子,有位大美人还给她端来荔枝薄荷水。
“我母后呢?”
“陛下动怒,娘娘正劝着呢。”
“出什么事了?”
“太子昨儿乔装打扮出宫玩去了。”
哦,原来是老子教训儿子,正宫娘娘在拉偏架。阮峥快速理清了局面,一听有的闹,心想自己还是不蹚这趟浑水为好,继续喝薄荷水:“既是如此,那我就不过去请安了,别陛下见着我又龙颜大怒。”
书里皇帝也凄惨,这么大年纪,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太子是宋贵妃生的,脾气软性子软心肠软,走路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一只,不是当储君的料。公主从皇后肚子里出来,倒是有几分王霸之气,可惜一身反骨,寸寸长在逆鳞上。
儿女冤孽债,常把他气得死去活来。
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阮峥站在局外人角度,慨叹一声,放下碗,想起自己也是前途未卜,心情也是分外沉重。她叹气连连,探头凑近扇扇子的大美人,打算刺探军情:“这位美人姐姐,我母后这几天心情如何?”
锦姑姑不在,未央宫似乎是大美人做主。
大美人坐在榻前,执起柄绢丝团扇。身着浅青桃红襦裙,配色异常大胆,一般人穿的不好就是蛋糕彩带栓粽子,但这位生得柳叶长眉,含情双眼,五官太过精致高级,披个麻袋美得惊心动魄。
凉风轻轻柔柔,大美人望着她一丝笑:“殿下放心,娘娘并未生气。”
阮峥:“真的吗?”
大美人:“殿下信不信,洛公子之事,娘娘不会怪罪殿下。”
那怎么可能?
皇后是个地道的狠角色,又不是慈祥老母亲,什么都纵容女儿。洛云桢这事把皇帝气得七窍生烟,公主府名声扫地。皇后怎么可能不会怪罪?要不怪罪,锦姑姑至于连夜赶到,把元深吓成那样?
阮峥觉得她肯定在开玩笑。
大美人却极为坦诚自信:“殿下不信的话,可否愿意同斐然打个赌?若是娘娘回来,苛责殿下一句,我便是输殿下一样东西。若没有,殿下便赏我一件。”说话时停了扇子,倾身凑得很近。
温热字语直往人耳朵里钻。
阮峥听她胜券在握:“好,赌了。”赌就赌了,输了皆大欢喜,赢了也没什么。虎毒不食子,大不了被皇后打一顿。洛云桢绝对要保住,不然自己白折腾一场。
事实证明,这位斐然姑娘的确有点本事。
皇后回宫之后,进了内殿,果然没责问她一句。阮峥跪下给母后请安,皇后坐在大椅上,喝完茶,居高临下冷冷瞥她一眼。后宫之主的气势全压在那一眼里,沉有千钧重,压得人想磕头认罪。
阮峥屏住呼吸掐着手心,强行抗住威压。
不能认罪。
天子一耳光下来她眼睛都不眨,皇后还没开口,自己就怂成了软蛋,人设崩坏太过,容易引起怀疑。遵照人设,她现在应该面无表情,目光平静,一副“你打死老子,老子都懒得抬眼看你”的模样。
殿内鸦雀无声。
气氛凝固将近半刻钟。
皇后终于开口,打破了对峙局面:“你近来身子怎么样?”
阮峥:“谢母后关心,儿臣很好。”
“还做噩梦吗?”
“偶尔。”
“精神恍惚,昏厥过不曾?”
阮峥眉头暴跳,以为那天诈尸的事情东窗事发,没敢直接否认,套上编好的说辞往轻巧了说:“只有一次,看过大夫了,说是临安那次回来落下的毛病。也不是什么大事,吃几副药就好,有劳母后记挂。”
临安是脑子蹦出来的地名,自然脱口而出。
她也不晓得为什么要提一嘴。
这两个字似乎有些特殊。
皇后一听,端茶杯的手惊颤。锦姑姑赶紧上前接住。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低垂着目光,战战兢兢,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好似一场惨烈的暴风雨即将来临,恨不得当场遁地脱逃。气氛绷得剑拔弩张。
“本宫真好奇。”
皇后扶着锦姑姑的手,缓缓起身,曳长的华服一路拖过来,停在她的眼前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洛家那孩子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不可一世的永宁公主,到本宫面前,自揭伤疤呢?”
阮峥嘴唇蠕动没有说话。
临安是公主的伤疤?
脑子里一片空白,没任何联想。她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潜意识觉得要命,完蛋,说错话了。
母子连心,知道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临安多半是公主的禁忌词,不能轻易提起。如今她嘴上没把门,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岂不是临阵磨枪自砍一刀,气势全部丢光。这还怎么谈下去?脑子里的浆糊又开始沸腾。
意外的是,皇后退了半步。
或许碍于母女亲情,不忍逼迫太过,见女儿脸色实在不好看,她语气稍微缓和,主动挑开话头:“洛家那孩子怎么样了?”
压迫感少了些许。
阮峥一后背的冷汗:“还在养伤。”
皇后:“伤得很重吗?”
“是的。”
内伤外伤一大堆,什么时候好谁也不清楚。往严重了说最好,能拖一段时间便拖一段时间。皇帝那边可以破罐子破摔。皇后这边不行。皇后最讲究体面。阮峥敢豁出去说自己色欲熏心。皇后今晚就能派人把洛云桢埋了。
硬碰硬不行,不要脸不行,索性卖个惨算了。她放低语气:“天牢出来的,终究是那个样子,估计得躺几个月。”
皇后波澜不惊看着她。
阮峥趁热打铁,继续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母后慈悲为怀,总不忍心让儿臣将他扫地出门,看着一个大活人曝尸荒野。”
“你怎知他是活人?”皇后闻言讥笑,反问了一句极具深意的话:“天牢走一遭,谪仙也成了鬼。此事本宫不会再管,但你最好记住,棋下错了,没有反悔的可能。敢养虎为患就要有偷天换日的手段,别到最后满盘皆输,成了别人的笑话。”
一番话云山雾绕,高深至极。
没内涵的人听不懂。
阮峥假装心领神会:“谢母后提点。”
皇后朝边上递了一个眼色,低头继续喝茶。有人缓步上前,盈盈跪倒,正是方才与她打赌的大美人。皇后不咸不淡撂下一句话:“府里空了这么久,管事也没补上。斐然是个伶俐孩子,你带她回去,日后少作些孽。”
好家伙,还给自己派个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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