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

　　“手腕子疼。”袁也胡诌了个借口，推拒了沈牧华递来的手柄，“我看你玩吧。”
　　“我不打游戏。”
　　袁也现在不想打游戏可真的很想打沈牧华。
　　可又不敢发作。

　　袁也习惯了男孩子们每次说要去打游戏都是上网吧排排坐，第一次有人把他带到家里一本正经地逼他玩单机神作，甚至还打算坐旁边看他玩。他一时间适应不了这个脑回路。

　　“来都来了，我坐会吧。”袁也说着，生硬地坐下了。
　　“好。”沈牧华挨着他也坐下了。

　　不知道沈牧华字典里有没有尴尬二字，反正袁也现在已经尴尬得十指蜷缩，给他一片工地他能用脚趾造二十万方基建。

　　“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表姐。”袁也想找点话题缓和下气氛。
　　“她也是我表姐。”
　　“哦…。”

　　“咱俩都好久没见了哈哈哈，小时候每年都一起旅游的，这几年暑假都约不着你了。”袁也不放弃。
　　“从初一开始每年暑假都要到不同国家交换游学。”
　　“哦…。”

　　“这天，还怪热的哈。”
　　沈牧华闻言从桌上拿起遥控板按开了空调。
　　“哦…。”

　　这是一场攻坚克险，不把天聊死就算成功。

　　“对了，刚才我和我妈进去看霞姐的时候，你们在外头说啥了。”
　　“说刘霞要整容。”
　　“哦……嗯？！”袁也虎躯一震。
　　沈牧华看了一眼袁也，斯斯文文地开口：“他们在说，刘霞脸摔坏掉了，要做修复性整容。”
　　“然后呢？”
　　“然后…”沈牧华指指自己的脸，“然后你爸爸说能不能就照我这样整，被大家骂了。”

　　袁也实在是哭笑不得，觉得从沈牧华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很好笑，同时心里也在骂袁国志这个老不正经的。

　　这时电话响了，袁也接起来：“喂。”
　　“歪？也哥干嘛呢。”是李明亮打来的。
　　“呃……”袁也环顾四周，很难说出自己具体在干嘛，总不能说在跟沈牧华深情对坐互诉衷肠。
　　“你管我干嘛呢。”
　　“你是哥，我不敢管。”李明亮没往心里去，“对了，听说你们上午去看霞姐了，怎么样啊？”
　　“没怎么样，就那样。”
　　“咋回事啊也哥，今天说话怎么含含糊糊的。”
　　“真没啥，我姐要整容了，怕到时候整出来太靓被你这种lsp盯上争着要做我姐夫。我挂了啊！”
　　“别着急挂啊——也哥，出来上网，兄弟们在召唤我们。香蕉还是牛子，红魔还是皇后，随你定啊。”
　　“下次吧，现在有点事。”
　　“嘶—不对劲，不对不对不对劲，有什么事能阻挡也哥出来上网。”李明亮语气变得阴阳怪气，“也哥，你在背着兄弟们谈恋爱吗？”
　　“……………”
　　“我就知道！！咱也哥这么帅身边必然不缺女人，搁哪儿藏着呢？带出来给兄弟们洗洗眼呗。”
　　“停停停，别瞎猜，没有女的，我这会跟沈牧华在一起。”
　　“沈牧华？就初中的时候我班上那个闷葫芦、你那个发小？跟他一起干嘛啊。”
　　袁也虚心地瞟了一眼沈牧华，虽然没开免提，可两人离得太近了他很怕漏音，见他毫无反应的样子才稍微放心。
　　“真不说了，再见！”慌乱地按掉通话。

　　空气再次凝固。

　　袁也突然想到，沈牧华的父母平时住在旌州，他现在在霁山应该是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可家里却不见老人的身影。
　　好家伙，他又找到话题了。
　　“诶，你爷爷奶奶出去了吗，怎么家里就你一个人？”
　　“没出去。”
　　“没出去？”难道大白天见鬼了？
　　“在对门。”
　　“在对门？”袁也觉得自己像个复读机，又觉得沈牧华像个□□，戳一下动一下。
　　“爷爷奶奶住在对门，我带你来这边打游戏，在那边打会被骂。”

　　翻译一下：
　　袁也：这是你家吗？
　　沈牧华：不，这一层都是我家。
　　合理，这很合理。

　　“你要是不喜欢巫师3，我下次给你买别的。”沈牧华说。
　　“没有不喜欢的意思，我只是手…”
　　“嗯？”沈牧华一脸说吧我听你狡辩的表情。
　　“………腕子疼。”最后三个字说的明显失去了底气。
　　沈牧华低头笑出了声。穿堂风吹起他额前碎发，侧脸仿佛被打上一圈日晕。

　　“沈牧华。”袁也鬼使神差地叫他。
　　“什么。”
　　“开学我就升高一了，咱们又能同校了，到时候见面的机会又多了，你比我大一级，不得罩着我啊。”
　　“上个学而已，你有什么需要罩着？”沈牧华好笑地看着他。
　　“就是，我想想啊，报道的时候，你要带我熟悉下环境吧，校运会我想拿名次，平时最好带我训练训练，还有，我物理不好，袁国志非让我到时候学理科，你不得教教我吗，还有啊万一有人欺负我…算了没人会欺负我。”
　　“袁也，你想跟我待在一起吗？”
　　“…啊？”
　　“我退学了，要跟父母去加拿大读高中。你说的这些我应该实现不了。”没等袁也做出什么反应，沈牧华又自顾自地续道：“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两年零六个月才能合法进网吧，这件事我会告诉袁叔叔和俞阿姨，上了高中以后你要好好学习，不能再去那些地方。”
　　？？？哪有这样的。
　　这是袁也听过最不近人情的临别赠言，也是他第一次听沈牧华连续说这么多话。
　　“刚才我打电话，你听到了吗？”袁也警觉。
　　“听到一点，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哈哈。”没听到李明亮说他闷葫芦就行。
　　“有我不能听的吗？”
　　“没有没有，狐朋狗友随便侃两句。对了你…真的要走？”袁也问出口就后悔了，沈牧华不跟着亲爹妈难道跟着他吗。
　　“嗯，已经定了。”
　　袁也咽了一口唾沫，说：“好的。”
　　沈牧华轻笑了声：“多伦多和霁山时差12小时，我休息的时候你正好在睡觉。”他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接着又说：“回去以后下载个skype，每周六我空的话在线上给你讲下题，衔接做好，应该没问题。”
　　“那岂不是、很麻烦你。”袁也生出一丝拘谨，甚至想给他敬个礼。
　　“麻烦倒是不麻烦，不过…”
　　“怎么？”
　　“现在还觉得我闷吗？”
　　“…………………”

　　苍天啊！

　　***

　　“事情就是这样，亮哥，你说沈牧华是不是变性了。”
　　“啥？？沈牧华去泰国把他内玩意儿咔嚓掉啦？？”李明亮惊诧道。
　　袁也忍不住伸手推了下他：“说啥呢！你是不是根本没听我说话，变性、变性！性格的性！
　　“哎我的哥…变性的性和性格的性，难道不是同一个字吗？”都是竖心旁一个生啊。
　　“…！是、没错，所以才要联系前后文理解，我刚才跟你说，沈牧华昨天莫名其妙把我拉他家里去，对我那叫一个温柔似水，还主动申请给我补习。”
　　“嗯嗯。”李明亮紧盯着面前的屏幕，敷衍道。
　　“嗯什么嗯，亮哥听我说话！”
　　“也哥！！二塔都掉了，站起来啊！！能不能等会再思春？”
　　“你说谁思…”
　　袁也话没说完，就听李明亮鼠标一甩，“啪”一声打在键盘上，幽怨地盯着袁也：“完了，我凉了，来见你了。”
　　李明亮看了眼屏幕，复活倒计时1分34秒，于是一手按住他也哥肩膀道：“也哥，沈牧华变没变性我不知道，你今天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说着还用力摇了摇他的肩膀，“你可是霁山中路小旋风，牛仔网咖2015年撸啊撸友谊交流赛二等奖300元奖金获得者，二十多岁的都干不过你。如今呢？你怎么了，你眼中的光去哪里了？昨天为了跟无关紧要的闷葫芦发小约会，弃兄弟于不顾，今天又带兵线春游、泉水躺尸，哥，这不还没开学吗，怎么先学会摸鱼那套了？”
　　“亮哥，我有这么过分吗？”
　　“嗯呢。”李明亮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复活倒计时7秒，李明亮：“也哥，我活了，你也站起来！”
　　“好，站！站他吗的。”

　　袁也赶在晚饭前溜回家了。
　　刘霞情况稳定了，俞小玲年假也休光了，明天一早就要乘公车回电站上班，今晚她做了一桌子好菜：水煮香肠、水煮腊肉、水煮腊排骨。
　　袁国志给自己买了一副鸭架下酒。
　　“玉枝姐姐每年做的这腊货，可太管用了，未来要是哪天出了什么传染病，全国人民在家隔离不能出门下馆子了，没这一冰箱腊货咱们能饿死。”袁国志说。
　　“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俞小玲往袁国志碗里夹了块排骨，又说：“说起来，前些天我在网上看到专家说，腊肉就算冷冻放冰箱，也只有六个月保质期，过年到现在该有六个月了，还有好多没吃，明天我去上班带到坝上给同事们分了吧。”
　　袁国志赶紧夹起腊肉猛吸一口：“没变味，正常着呢，不分。”
　　“小气劲儿。”
　　“对了儿子，马上开学了，暑假作业写完了吗？”袁国志转移话题。
　　“爸，初三毕业的暑假没有作业。”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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