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地花]魑魅魍魉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无尽的白日、蝉鸣，逐渐疲惫的神经。
　　太阳仿佛只是个贴图，不知道更换，一直悬挂在天空，温暖的阳光变得刺目。
　　禅院真希的神经被刺激到反弹，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窗户上。
　　“可恶。”
　　似乎是稍微冷静下来了，她在台阶上坐下，手撩开头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单纯地被绑架，她可以给绑匪一份体术套餐。
　　如果是咒灵挟持，她可以用咒具教会咒灵人生的痛苦。
　　但是对于怪异相关她就没辙了，如果对方拒绝现身她甚至感知不到其细微的存在。
　　在这种类型面前，她似乎束手无策。
　　没必要找她？放弃千奈美？
　　这种想法在真希脑海里一秒都不会存在，因为她是通关的必需品，是重要的线索，离奇的消失方式反而更说明了她的不同，而且她这人也挺有意思的。
　　仔细想想，千奈美消失的时候有没有特殊的地方，可能这就是昼夜的开关。
　　禅院真希陷入了并不习惯的沉思。
　　＊
　　朦胧的下坠，身体和灵魂仿佛被揉进了海市蜃楼。
　　一切的边界都被模糊，在沉沉睡去的同时丧失了“要醒来”的意识，思考的能力也一并丧失了，只能被动地接受眼前的事物。
　　白天，不行。
　　晚上，不行。
　　那你还能去哪里？藏在黄昏里吗？
　　模糊的灵魂看见了被黑暗侵蚀的教室。
　　此时连你的尾椎都意识到唯一的栖身之所已经消失了，已经被你恐惧之物所侵占了。
　　没有地方可躲了，随时暴露在危险的目光之下。
　　除了黄昏以外你不能存在于任何时间，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无边的恐惧蔓延出来，化作泪水滴下。
　　……但是，你不想死。
　　死亡是一件痛苦的事，在你的潜意识中，这种概念通常与折磨相挂钩，与之相对消散或许还好受一点。
　　不想死，好想逃。
　　但是你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恶意凝结的水箱中苦苦挣扎。
　　水箱里你能看到什么？
　　黑色，黑色，无尽的黑色，水流。
　　除此之外呢？
　　涌动的威胁，害怕，慢悠悠的海龟，水藻，鹅卵石，飘带般的海鳗。
　　面对这种情况，你以前是怎么做的？
　　对啊，以前……
　　身体有了实感，尽管感知依旧朦胧，但你终于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看过无数次的，黄昏后的教室。
　　但是有哪里不一样，比如更老旧的桌椅，更没有技术含量的设施。
　　不对，这幅景象你也看过很多次了。
　　木头的质感撞上你的脑袋，你感觉到一阵翻江倒海，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又再缓慢地退散，让你清楚地意识到了眼前的景象。
　　半跪的你，呈半圆形站在你面前的男女，离你最近的是一把木椅子，是拿着她的少女。
　　她微笑着，这个微笑让你不寒而栗。
　　你却低着头，连泪珠都不敢落下。
　　好熟悉，好恐怖，不想回忆起来。
　　此时的你已经忘却了自己非人的身份，如同羔羊一般任人宰割，精神上的恐怖让你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黄昏，黄昏，无尽的黄昏，然后就是黑夜。
　　蛆虫，死老鼠，钉子，回形针，涂鸦。
　　你的大脑中有蟑螂在攀爬，你的手上沾满了死去动物的臭味，你的袖子上订满了回形针，你的室内鞋被丢在远处的湖泊，你的桌上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你忍不住呜咽出来。
　　“真恶心，你这＊子。”
　　少女失去了微笑。
　　光，血，黑暗，光。
　　你费力地推开储物柜的门，拖把的脏水一起泼在了你的身上。
　　这个漆黑的夜晚，你感到无比的寒冷。
　　但是就连窗外的那一点月光也拒绝施舍给你。
　　上锁的门，狭窄的器材室，金属制的储物柜，肮脏的水。
　　水珠从你的发尾滑落，你终于忍不住抱住了自己。
　　不是一个夜晚，是无数个夜晚的叠加，夜夜如此。
　　漆黑，冰冷，寂静。
　　寂静。
　　寂静。
　　杂音。
　　“去死啊。”
　　无力的少女只能用语言作为刀刃指向他人。
　　杂音。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重复，重复，重复。
　　重复，重复，重复，然后戛然而止，呜咽。
　　“我……去死啊……”
　　你想死吗？
　　我不想再忍受了。
　　为什么？
　　因为太痛苦了。
　　那只要不忍受就好了。
　　可是我没有力量。
　　那就接受我吧，这样你就可以杀了他们了。
　　但，那样的话……
　　真恶心，事到如今你还在意什么伦理道德？
　　章鱼缩在小小的角落里，躲在自己用石头堆积起来的角落了。
　　终于，石头被吹散了。
　　但是迎接章鱼的，仍然是深海的无尽黑暗。
　　＊
　　细微的改变。
　　在第四次经过这个教室的时候，禅院真希所发现的，教室的器材在以一种不科学的方法回溯，变得老旧。
　　宛如氧化的苹果被剜去被氧化的那一部分，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这教室之中，那个与众不同的座位。
　　临近垃圾桶的位置，但好像所有人扔垃圾都手抖，全部扔在了外面，垃圾桶内只有一个被揉皱的纸团。
　　被刻满了充满恶意的文字的课桌，明显和桌子不配套的椅子，朴素的书包，由于长时间浸在水里字已经糊成一团的书。
　　真希勉强看清了写在书封上的字。
　　「■■千奈美」
　　她坐了下来，开始耐着性子一点点寻找线索。
　　身为由于天与咒缚而失去了咒力，进而被家族排斥的人，对于这些手段虽然说不上是轻车熟路，但也算是略懂略懂了。
　　虽然一般真希自己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直接把对方的书拿过来用或者也浸在水里。
　　不过千奈美，假设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千奈美，虽然是咒灵＋怪异，但处理事情的方式应该会温和一点？
　　还有细腻，有些地方她不能理解，这方面有点像她的妹妹真依，不过千奈美要更加柔软一些，像个普通人那样。
　　……和咒术师无缘的词汇。
　　要命，脑子里怎么在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真希的手探进抽屉里，但却摸到了异样的触感，她意识到了什么，把这个东西拽了出来。
　　一只半腐烂状态的死青蛙，还有附赠的蛆虫。
　　蠕动。
　　“真恶心。”
　　她打开窗户，把它扔出了窗外，在原地观察了片刻。
　　看来不是扔进浓雾里的东西都不会再回来。
　　真希走出门，又走回来，拿走了教室里打扫用的水桶，然后带着仔细清洗过的双手和承载着慢慢的水的水桶回来了。
　　她又翻找了一番，找到了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其他清洁用品，还有千奈美抽屉里的一小瓶香水。
　　把书全部拿出来，沾到虫子的部分优先处理，然后把书整齐地放在窗台上，一字排开，然后开始清理课桌。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算了。”
　　处理干净后，真希想了想，擅自给桌椅喷了一点香水。
　　然后是扫干净这块地。
　　在好奇的驱使下，开始打扫前真希先展开了那团垃圾桶唯一的纸团。
　　虽然已经被揉皱了，但仍然能看得出来是一张可爱的画。
　　好几个Q版的千奈美穿着从时尚杂志上抄下来的照片，最中央的千奈美很有元气少女的风范。
　　「千奈美，出击！目标是巴黎！」
　　甚至还画了一个小小的艾菲尔铁塔。
　　“噗，这家伙。”
　　被可爱到之后，那点笑意的幅度就从真希的脸上消失了。
　　＊
　　以下、回忆
　　“你不会用手机吗？”
　　“呀，不是，那个是昭和风范……算了，对不起我给美少女丢脸了。”
　　“放轻松，就是问一下不用道歉，又不是审问，闲聊啦闲聊，不说话不觉得很闷吗？”
　　“是。”
　　“不要‘是’，我不是在命令。”
　　“是，对不起。”
　　忍无可忍的真希给她来了一套“真希铁拳”，千奈美投降。
　　“以‘美少女’自居的人还挺少见的，毕竟主张谦虚，真是无意义的行……”
　　你的脸涨红了。
　　“你为什么脸红了，因为我重复了一遍你说的词？”
　　“不管是谁都会害羞的吧，呜。”
　　你捂住了涨红的脸，随着真希一起前行。
　　“你们这类存在的话有什么娱乐吗？嘛，我平时是去吃一些垃圾食品……”
　　话题好尴尬。
　　“有啊，比如听收音机啊，看书啊，发呆啊之类的。”
　　“你平时呢？”
　　“看书吧。”
　　“类型？”
　　“……时尚杂志。”
　　＊
　　为什么会喜欢看时尚杂志呢？
　　向往，理想，我想成为闻名全世界的模特！
　　现在也是？
　　那当然了，现在为了避免泡泡袖显胳膊粗的情况我连校服都特意选了男款上衣，千奈美还不能输，即便已经是怪异了也要紧跟潮流。
　　那你想去实现梦想吗？
　　想。
　　那你想变回人类吗？
　　不想，记忆太痛苦了。
　　矛盾。
　　没错，无法调解的矛盾螺旋。
　　时间已是黄昏，风从窗口吹进来，窗帘遮挡了真希一瞬的视野。
　　在抬头的同时，她撩起了头发。
　　风归位平静，站在那里的，是你。
　　向往无言，如鲠在喉。
　　看着熟悉的座位，熟悉的过去，不熟悉的人手中捧着的书。
　　痛苦的回忆。
　　你内心的羞耻感油然而生。
　　那是一瞬间的崩溃。
　　“不要看。”
　　“嗯？”
　　你攥紧了胸口，痛苦无比，泪珠从眼角无声地滑落。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看……”
　　沉默。
　　“不要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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