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

　　陈景生看着苏长里，愣了半天，随机反应过来，恼羞成怒：
　　“你说什么，不要血口喷人，我请的是卞大师，你半夜莫名出现在我家工地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不要多事！”

　　苏长里挂了电话，从包里翻出支录音笔，夹在指间转了几转，冲陈景生一挑眉：“我有录音证据。”

　　卞之意显然也没想到苏长里会录音，不过再一细想，他应该是从扶包的时候开始录的，从那时候他就打算报警处理了。

　　绕是如此，卞之意也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小友这，这是怎么想到的？”

　　苏长里随意道：“我妹教的。”

　　小玉打小聪明，随身携带录音笔还是苏玉度教给苏长里的，就告诉他要是以后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情况，一定要录音保留证据，然后报警。

　　那时候苏长里还觉得他一个普通人哪能遇到什么需要保留证据再报警的情况，可偏偏自从他精分小玉又失踪后，他还真就频繁遇上了。

　　所以或许，小玉的失踪也可能是早有预谋呢？

　　苏长里陷入了怔忡之中。

　　而一旁的卞之意却因苏长里随口一句的解释更诧异了：
　　这种人居然还能有妹妹？！

　　苏长里这种里里外外都是鬼气的命格难道不该克全家吗？！

　　然而不待他细想，苏长里就在人格的提醒下回过了神，继续处理眼前的事。

　　陈景生正暴怒着，脸色涨红，却有一半是怕的。

　　他不能坐牢，他还有大把的金钱没有花完，他不能坐牢，他这一辈子绝不能背上坐过牢的污点，不能，不能……

　　挣扎之下，陈景生扭头向门口跑去，想要逃跑。

　　苏长里却快他一步，手一勾，阴森的鬼气登时充斥了整间保安室，“砰”地一声将门压得紧紧实实。

　　“卞大师！”陈景生见逃跑无望，转头向卞之意求救起来，“他要害人了你不管管吗？”

　　“我可没害人，这是阳间的法律，又不是我逼你犯的。”苏长里蔑了陈景生两眼，又看向卞之意。

　　卞之意立马会意，上前一步，拽回了陈景生。

　　苏长里常年与鬼打交道，当然知道国家官方有成熟的灵异部门，几乎所有的正派天师都受国家调配，很多灵异事件往往是先交到公安局，再交给天师解决。

　　今天这事儿，苏长里报警纯粹是为了膈应陈景生，等警察来了还得是卞之意去收尾，至于他苏长里，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精神病患者罢了。

　　陈景生被押到了卞之意背后，恨恨咬牙。

　　卞之意见陈景生不再闹腾，就松了手，走上前来想要跟苏长里说些什么，工帽鬼却突然呲了呲牙，苏长里空着的左手立刻按上他的头，压制得他动弹不得。

　　“没事，很快就好了，别怕，马上帮你把东西取出来。”苏长里轻声哄到，同时手却毫不温柔地捅进了工帽鬼的胸膛。

　　难道这鬼身体里还有什么东西？！

　　卞之意惊住了，耳边又听见血肉翻搅的声音，直让人牙根发酸。

　　鬼圈知名“保姆”苏长里却面不改色，一边摁着工帽鬼，一边进行着“手术”。

　　掏了一阵，苏长里似抓住了个什么东西，猛地一扯，发出胶布被扯下的声音刺啦声，在场其余两人都伸过脑袋，巴巴望着。

　　苏长里从工帽鬼的身体里撕下了一张符。

　　黄纸朱砂，是很常见的道家符纸。

　　卞之意眉头一簇。

　　恶鬼身体里全是碎肉血沫，然而这张符被金光包裹着，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丝污秽。

　　苏长里将符递给卞之意，自己则飞快地抓住工帽鬼的双手，反拧到身后，同时抬脚一踩，踩住了工帽鬼四处甩动的灵魂尾巴。

　　工帽鬼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人类缺氧一般，憋得鲜血下的一张青白鬼脸也面色发紫，手脚伸张又缩回，发出骨节错位的“嘎吱”声。

　　片刻过后，工帽鬼整个缩水了一圈，气息也萎靡了下去，仿佛那张符纸带走了他所有的力量，只能神色怏怏地无力蜷在苏长里臂弯。

　　苏长里神色却愈发凝重。

　　稳住奄奄的工帽鬼，他又将手搭了乖巧待在他身边的小鬼的头上，手从头颅正中滑下，同时轻声安抚:“乖，飘上来。”

　　小鬼往上蹿了一节，苏长里的手滑到它的脊柱正中处，骤然发力，大掌探入小鬼身体里，狠狠一撕！

　　同样一张符被扯下，干干净净，被纯粹的金光包裹着。

　　然而这金光只是一闪，随后像是与另一张符的金光达成了某种约定，同时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碎开。

　　随着金光的消散，里面的符纸陡然变得黑气萦绕，里面夹杂着些许金光，然而很快又被黑气吞没。

　　黑气眨眼间便凝成一股，快速向离得最近的苏长里击去！

　　“小友小心！”
　　【苏长里！】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卞之意都来不及反应，陈景生更是直接呆愣在一旁，苏长里也一时来不及思考，然而身体却快过反应，像是被其他人控制了一般，脚下一踏，往一旁躲去。

　　黑气打出的速度极快，苏长里刚一躲开，黑气就刺破了他原先所站位置后面的窗户，破窗而出。

　　“不好，不能让这东西跑出去！”苏长里暗道一声，急忙顺着被打碎玻璃的窗户就要翻出去。

　　谁料奔出去的黑气又陡然折返回来，正冲苏长里面门。

　　苏长里这下早有准备，侧身一闪，黑气踩着他的眼睫而过。

　　然而很快，它又折了个弯，冲着还在稳着身形的苏长里奔去。

　　“小友！”

　　“……”

　　电光火石间，苏长里只听见脑海中，人格们的对话。

　　苏三：【往下躲！】
　　苏一：【不用躲！】

　　苏长里仅反应了一秒，当即选择了不躲。

　　黑气狠狠撞上他的胸膛，他被撞得后仰，然而黑气诡异地扭动了两下，又诡异地温驯趴了下去。

　　苏长里：【啊……】

　　苏长里：【又是个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的。】

　　苏一：【……】
　　苏二：【……】
　　苏三：【……】

　　苏长里伸手，捧住那道黑气，黑气像是有灵性一般，听话地缠住了它的手指，亲昵地蹭了蹭。

　　卞之意眼神陡然变得复杂。

　　别人或许看不到，他看得却是清楚，在黑气击中苏长里的那一瞬，苏长里那由内而外的鬼气一下子变得浓郁了起来，包裹住了那道黑气，等到鬼气再散开，黑气就变得温顺了。

　　苏长里举着化作一条的黑气，转头就见其余两人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解释道：“……我不是，我不认识它。”

　　陈景生却大叫起来：“好哇，就是你，你控制着这只鬼来给我的工地捣乱，还把小鬼弄了出来！说，你是不是李家派来的！你是不是收了他们家的钱！好恶毒啊！”

　　“闭嘴，”卞之意不耐烦地呵斥，“我来之前你可没告诉我你家那些事，我大可以现在就走，让你一个人在这儿！”

　　卞之意半真半假地吓唬陈景生，总算让他闭嘴了，而他自己则低头看了看那张从工帽鬼身体里掏出的符——那上面写着两个字。

　　那两个字着实奇怪，不像楷书也不像是草书行书一类，说不出是什么字体，也不像道家画符的手法，但一看那纹路，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就出现了“漱玉”二字。

　　漱玉？

　　卞之意立即把脑海中所有玄学知识都搜刮了一遍，却没能抠出哪怕一丁点的与漱玉有关的。

　　只有一个，李清照的漱玉集。

　　但那是阳春白雪，这是怪力乱神，根本不沾边啊！

　　苏长里看着手里的黑气，沉吟一声，几乎和苏一同时道出两个字:

　　“鬼修。”/【鬼修。】

　　苏长里皱眉，将黑气递给卞之意看。

　　卞之意也狠狠皱起眉头:“鬼修？！”

　　现代鬼修少之又少，正派鬼修的传承也早在几百年前就几乎绝迹，如今能见到的鬼修，大都是邪门歪道——从陈景生养鬼这一事就能看出。

　　这事明显有鬼修参与。

　　两人正就着鬼修一事皱眉研究着，小鬼和工帽鬼飘在一旁，视线一刻不离苏长里，陈景生被冷落在一旁。

　　陈景生咽了口口水，反复确认两人两鬼都没注意他后，小心翼翼捏紧了衣兜里的符。

　　那个人说过，如果鬼不受控制了，就找机会把这张符贴到鬼身上，它就会再次被控制。

　　这只鬼很强，他之前就能感受得到。

　　那么，如果苏长里执意要报警的话，他就只能动手了，卞之意也不能留着。

　　到时候就算闹起来了，他有小鬼庇佑，绝不会出事。

　　而且，鬼杀人，关他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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