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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
临江到江城搭乘飞机需要一个半小时。
沈知仪十点的飞机,到了江城十一点半,外公早就叫了家里的司机来接她。
司机张叔是在杜家干了二十几年的老人了,沈知仪从小就认识他,跟他也很熟,也算半个家人。
从机场出来就看到了张叔,她打招呼:“张叔,辛苦您来接我了。”
张叔笑了笑:“知仪小姐,我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上车吧,老爷子听到你要回来,一早就在等着你了。”
听到外公在等自己,沈知仪没再说什么,就上车了。
张叔往枫野别庄驶去,四十分钟后就到了。
枫野别庄在江城的枫山脚下,是个山清水秀、环境宜人的地方,是个疗养圣地。早在开发初期,这里的房子就都被抢完了,杜家刚好抢了一套。
沈知仪的外公早些年先后经历了妻子和女儿离世的打击,又要打理偌大的集团,身心疲惫,压力过重,最终还是压垮了他,在某天就这样倒下了。
当年沈知仪还小,母亲才走了三年不到,她赶到医院看到外公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有印象的,那时她已经五岁了,母亲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笑着跟她说了很多话,然后她就没有妈妈了。
现在她八岁了,最亲的外公也躺在了病床上,她好怕啊,怕外公笑着对她说很多话,然后就留她独自一人哭。
幸好,外公没有留下她一人,他陪着她长大成人了。
其实当时外公就是看到他唯一的亲人这么伤心和害怕,他知道她经历了太多了,她还这么小,自己要陪着她快乐长大,她不应该拥有太多悲伤和沉重的记忆。所以他在医院配合治疗,也听从医生的建议静养,他也就看着自家的小姑娘一天天变得更多笑容。
后来他把公司事务交给了亲信打理,他带着外孙女去了江城的枫野别庄休养。
原本只是打算在江城休养几年,却没想到一下定居了十几年,沈知仪也就在江城长大了。
沈知仪也有几年没怎么在这里陪外公了,主要是出国修学之后每年就在过年的时候挤出几天来陪外公,上次见外公也是刚回国那会,没住几天,又回到临江去接手集团事务了。
沈知仪刚走进自家院子,那里就有个老人在等着自己。
自从她上了大学开始,每次她回来的时候他都会在那里等着,他想让他的外孙女知道,家里总是有人在牵挂着她。
虽然这样的场景沈知仪早就习惯了,但还是红了眼眶,她也很想外公。
她跑过去,轻轻抱住了老人,轻轻地喊了声:“外公。”
外公轻轻拍了一下外孙女的背,说了一句:“回来了啊。”
他老远就看出小姑娘瘦了不少,他知道公司的事务很繁忙,她刚接手,劳累是正常的,他知道她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外公很心疼外孙女,就只能把外孙女好好养回来了。
所以外公早就准备了一堆沈知仪爱吃的菜,还有补品,每次回来都是这样。
沈知仪抱了一下外公之后就松开了,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就一起进屋子里去了,李婶已经备好了一桌丰盛的午餐了。
平时祖孙俩关系亲近,用餐时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不过他们也没有在餐桌上谈话的习惯,也就偶尔闲聊几句,这会也不着急闲谈,所以这顿饭用的安安静静。
家里的饭菜果然很好吃,沈知仪有点久没吃到了,一时吃的有点撑,正好陪外公去散会步,顺便向外公说说自己的近况。
所以她说:“外公,我吃的有点撑,我们去散散步?”
外公见到了外孙女太高兴了,也吃撑了,就点了点头说:“好。我们去散步,正好枫池的荷花开了,可以去欣赏一番。”
两人沿着林荫小道慢慢地往枫池方向去,以前沈知仪和外公也是这样一起出来散步的。
现在虽说是夏日,但是江城气候比较温和,加上枫野别庄背靠大山,绿树成荫,中午走在路上,时有清凉的风吹来,倒也算不得多热,并不影响沈知仪散步和欣赏荷花。
路上很安静,大中午也没有看到其他行人,两个人也慢慢地走着,自沈知仪出国后,这样的温情时刻就变得很少了,一年也就那么几次。
沈知仪虽说几个月没有回来陪外公了,但是平时联系也很频繁,对与外公的近况也很了解,所以她在等着外公问她的近况。
果然,路上安静了几分钟,外公就开口了:“知仪,你瘦了这么多,怎么之前视频的时候我都没有看出来啊?”
来了,他带着慈爱的笑容,说出了关心的话语。
沈知仪很淡定地回道:“外公,视频的时候可能有点失真,我一些细小的变化它没有反映出来,我也只是瘦了点,很快就补回来了的,您就不要担心了。”
外公“哼”了一声,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公司的事:“知仪,你刚接手公司就要收拾许多烂摊子,是外公没能力,让你受累了。”
沈知仪的外公,名叫杜儒风,是当年还是临江四大豪门杜家的独子,他自小也是聪明过人,才华横溢,但偏偏独爱文人雅士之道,不爱经商。但是身为杜家独子,最终还是要接手自家公司,不过他既没什么商业天赋,也学不来商场上的行事作风,他也着实不喜欢经商。他父亲也没有什么办法,也就尽可能让杜儒风多学习一些商场经验,自己还年轻,可以把路铺好,等杜儒风接手了之后,在自己的指导下也可以让公司顺利经营下去。
不过杜儒风后来在父亲意外去世后也没有接手公司,因为那时候有他的妻子林秋雅接手了。
林秋雅与杜儒风是在大学自由恋爱在一起的,他们很相爱,杜儒风很快也带林秋雅去见了父母。
杜家父母也挺喜欢林秋雅,不过在知道林秋雅是个家境普通还是孤儿之后,他们对于两个人结婚的事情犹豫了,因为他们有点担忧林秋雅与他们家生长环境不同,相处久了容易激发矛盾。
杜家父母也隐晦地向杜儒风提过这个问题,每次都得到了坚定的回答,他表示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杜家父母也不是棒打鸳鸯的人,何况在后面的相处中也更喜欢这位教养好、品行端正的姑娘,而且他们还发现林秋雅颇具商业头脑,觉得与自家儿子简直是天作之合,做他们杜家的媳妇,是他们杜家的福气。
之后杜父就把杜儒风和林秋雅一起带在身边教导,毕业后他们就结了婚,林秋雅已经可以独立处理一些事务了,杜儒风依然在父亲身边做事。
所以在杜父离世后,林秋雅已经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了,杜母和杜儒风也很信任她,当时就很放心把公司交给她了。
在林秋雅的管理下,杜家的谷雨集团依旧蒸蒸日上,比之杜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杜儒风那时候也没有在公司学习了,林秋雅主外,他就主内,那时候他的女儿刚好三岁了。他每天在家照顾女儿,陪伴母亲,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每天用温暖舒适的家来迎接老累了一天的妻子。
当时虽然甫失父亲,但家还在,即使时常缅怀父亲,也依旧幸福快乐。
不过好景不长,杜母也在一场意外中丧生,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三口,悲伤依然难以遏制,但好在还有一个完整的家,他们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治愈,悲伤仍在,但不再蔓延。
后来,林秋雅因病去世,同样具备商业头脑的女儿杜琅玉接手了公司,公司发展趋势依旧良好,但家已经不完整了。
再之后与同为四大豪门之一的沈家联姻,女儿出嫁了,家里只剩下杜儒风了。
最后,女儿也因生产留下的后遗症,加上过度劳累,也猝然离世。
杜儒风在家散了的时候,接手了谷雨集团,他没能挽救自己的家,至少公司要保住,所幸,他做到了。
本以为要独自守住只剩自己的家,没想到还有唯一的外孙女陪伴,他的家不空了,他也不再孤独了。
因为经历了太多至亲逝去的悲伤和痛苦,杜儒风不忍外孙女经历第二遍,所以才会在身体不好的时候卸下公司事务,好好休养,终是陪到了她长大。
不过也是因为自己没什么能力,才会让外孙女这么辛苦,一个人管理偌大的集团,还要处理许多问题。
杜儒风想到从自己的妻子、女儿到外孙女,都承担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责任,让她们如此劳累,就感到很愧疚,轻轻叹了口气,心情也低落了不少。
沈知仪刚想开口,就听到了外公的叹气,脸上的表情也沉重了不少,便知道外公又在埋怨自己了。
她便安慰道:“外公,您不必感到愧疚,我也没什么不好,我很乐意接手公司的,就是这段时间比较忙,劳累了一些,现在开始就会轻松很多了。”
这是实话,虽然沈知仪这些年在杜儒风身边长大,也偏爱文人雅士之道,但是她同样具备超强的商业天赋,所以她很喜欢经商,也业余学习了琴棋书画等诸多文雅爱好。
杜儒风也明白沈知仪确实是乐意接手公司的,不过公司出现重大危机还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也没能力管理公司才出现的。他虽然自责,但也深知自责也不会改变什么,还会让外孙女担忧,听了沈知仪的话也释然了。
“好了,外公也没什么,就是一时情绪低落了一点,你也不用担心我,外公只是心疼你。”杜儒风笑着说,又慈爱地摸了摸沈知仪的头,“你说回来同我说说危机的解决办法,现在说给我听吧。”
沈知仪看着外公脸上重新挂回了笑容,便知道他是走出了那个情绪,便回道:“好,外公,快到枫池了,我们去那里的亭子里坐着说吧。”
杜儒风道了声“好”。
两个人到了枫池,那里的荷花开得正盛,微风拂过,还夹杂着荷花的清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外公,现在到亭子里坐着吗?”沈知仪问。
“等一下再过去吧,你都几年没陪我欣赏这里的荷花了,先在池边转一下吧。”
“好。的确是好久没有看过枫池的荷花盛开的景象了,这几年在国外都是外公给我发的图片看的。”
“还说,上次你还嫌我拍的不好,说是没什么美感,这荷花长什么样我不就给你拍什么样,还要什么美感,荷花好看就行。”
“哎呀,外公,上次是我错了,荷花好看,外公拍的很好看,我们不说之前的图片了,现在眼前的荷花就可好看了。”
杜儒风重重“哼”了一声,才勉强说:“嗯,我就说我的拍照技术很好的嘛,以前你外婆出去玩的时候就可喜欢我给她拍照了。”
沈知仪心想:是外婆爱的滤镜太厚了。
不过在心里腹诽就好了,嘴上还是附和:“对对对,没错,外公的拍照技术很好,是我没什么眼光,不懂外公拍照的艺术。”
“你不懂欣赏没事,等会我给你拍几张照片,你发到朋友圈去晒一晒,自有很多人懂得欣赏。”杜儒风笑着说。
沈知仪突然有点心慌,她看过外公拍的人物照,有那么一点一言难尽,外公也拍了不少她小时候的佳作,长大后倒是没怎么拍过了,现在嘛,她还是要面子的,朋友圈什么的,还是算了。
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外公,这里太阳有点大,您都要流汗了,我们去亭子里歇一会吧。”
外公看了她一眼,说:“好,我们先去歇一下,我们等一下再拍也可以。”
好吧,逃不过了,早知道外公这么记仇,就应该好好欣赏美景,而不是发表关于拍照技术的言论,现在就只好接下这沉重的爱了。
唉,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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