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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四季往复,后院绿竹青了黄,黄了又青。
观中岁月幽静,少年不耐寂寞,自打去过一次城内,每趁晓星尘外出,薛洋便偷偷溜去城中玩耍。
那日被拐及遭遇尸变之后,他也曾刻意四下打听,城里的居民们提起那张义,无不是面色嫌恶,只道此人是本地有名的无赖,平日素爱坑蒙拐骗打架滋事,街坊邻居苦其已久。只不过,这人某天忽然消失,至今仍不知去向,大伙儿提起这事,虽心有疑惑,但更多的皆是拍手称快不提。
至于那疑似人贩子的“赖东家”,也确有其人,乃是城东一家富户,其家主据传与城中大小秦楼楚馆都素有交情。为打探底细,薛洋在这家院墙外转悠了几天,发现宅院内看似一切正常,也并不曾听闻因有人消失而报官,线索就此中断,到最后,也只能无奈作罢。
炎夏烈烈,日头晒得人畜都困恹恹的,连带着薛洋也不爱往外跑了,整日里窝在家中,缀在晓星尘后头跟进跟出,俨然一只甩不掉的小尾巴。
被缠得多了,晓星尘不禁又开始怀念起当初小孩整日出门疯玩,不到饭时绝乎见不到踪影的日子来……
难得这日天气凉爽,一大早,薛洋就被从床上拉起,正纳闷,却听晓星尘提出要与他一道入城逛逛,顺便采买些米面粮油。
二人同居日久,可一道出门游玩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寥寥可数的几次,不是荒山夜猎,便是受人委托上门除祟,且大多是在夜间。如今能有这般轻松游玩的机会,薛洋自是喜不自胜,忙不迭用力点头。
及至二人出门,一路上,小孩更是兴奋难抑,奔前跳后像只出门遛风的小犬,晓星尘三番两次替他把背篓摆正斗笠系好,又都被他给颠得歪了下来。
正值隅中,绵州城游人如织,路旁鳞次栉比的大小店铺,琳琅满目的小吃玩物,让两个久不进城的少年都看花了眼。二人路经几家米行粮铺,晓星尘却过门不入,反倒脚步不停,拉起薛洋迈进了隔壁那间最大的兵器行。
虽心下不解,但很快地,薛洋就被满屋子明灿灿的武器吸引了目光。
长剑匕首软钢鞭,苗刀□□流星锤,甚至连仙家修士爱用的灵剑法器都陈列了不少,这一室明光湛湛直把小孩看得目不转睛,眼里的好奇喜爱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一只手在他瞪得大大的眼睛前晃了晃,晓星尘嘴角噙着笑意,拿起薛洋看了半天的那柄袖剑:“这把如何?”
“啊?”薛洋故作不解,“不大适合你吧?”
果然,晓星尘立刻笑着解释:“我已有霜华,今日来便是为你择剑。之前因你年幼,才以木剑暂代,今后习武夜猎,没有一把称手的武器可不行。”
尽管已有猜测,此刻薛洋的心中仍如揣了一只小鹿般,怦怦乱跳,牵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你早说啊,我就把之前攒的钱都带上了!”小孩背过身,生怕被看出心底的雀跃,语气凶巴巴的,那双通红的耳朵却把他出卖了个彻底。
“还有,我才不小!”
装作不觉,晓星尘笑而不语,薛洋走走摸摸,一双眼却不由自主看向了身边人那把佩剑霜华。
他幼时常趁晓星尘不在,便从墙上将霜华取下摩挲观赏,那剑与寻常修士佩剑似有不同,银刃光华湛湛,清冽寒彻,鞘镂霜花,工艺精湛,看上去尤为美丽。
如今晓星尘既叫他自己择剑,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自己的佩剑定要与霜华一般相称才好。
店内不乏上品宝剑,但这些凡铁同霜华一比,自然是多有不如。薛洋心中失望,步子也愈发迟疑,晓星尘当他是难以择定,遂温言开解:“若是实在为难,不妨先择一把趁手的暂用,今后如遇见更合心意的,只需再行换过便是。”
两人在店内逗留良久,最后选了一把二尺长剑,剑刃轻薄锋利,柄嵌北斗七星,鞘身绘刻海兽波涛灵纹,一看便知是削金断玉的好剑。
即是好剑,自然价值不菲,等到付钱之时,眼睁睁看着荷包里两人攒了好几年的积蓄一下被掏空,薛洋忍不住龇牙咧嘴一阵肉痛。
买把剑的开销都这么“巨大”,看来自己得赶紧寻个来钱的行当,把这笔“巨款”补回来才行。
出得店来,两人俱是有些饿了。正巧街边就有不少游摊小贩叫卖着各色零食,薛洋眼巴巴盯着那些糖蒸酥栗粉糕蜜饯金枣,一双蹆就好似被打瘸了般再也走不动路。
一旁的晓星尘哪能不知这小孩心里想些什么,只是捏捏袖里空瘪的荷包,再一想两人今日的午饭还没着落呢,只得尴尬地找了个由头,道:“你若现在馋这些零嘴,回头可还吃得下午饭?且先忍忍吧,等我买完米粮,咱们这就回去做饭。”
小孩肚里馋虫叫得正欢,这会哪能听得进劝?见他瘪着嘴,步子越拖越慢,晓星尘无奈,拍了他后脑一记,转身去那甜点摊子上挑拣了。薛洋弯着一双月牙儿眼,得意洋洋地跟在后头看他议价,正想帮忙,忽听身后一阵喧哗,回头一瞧,见是树下一摆地摊儿的,也不知卖的是些什么稀奇玩意,周遭围了一大圈看客不说,还时不时能听到人群发出的阵阵惊叹。
小孩好奇得不行,招呼也忘打便噔噔跑过去,挤上前一看,原来里头坐着个白胡子老叟,面前地上摆了一圈儿灵物法器,模样用途都甚是古怪,有许多咋一看,根本看不出是作何用处的来。
薛洋好歹是个小小修士,一眼看去,便发现其中还真有不少闪着灵光的真货。那老头拿起一只青釉土埙,只随口吹奏了几个哨音般的调子,地上落着的几片树叶竟自己立起身,扭动着“蛮腰”跳起了舞来,直看得周围人群又是一阵惊叹喝彩。
薛洋却是越瞧越觉得索然无味,平日里晓星尘教他习文学字,也曾拿过不少名剑法器图谱与他一一解说,这一地五花八门对寻常凡人来说或许稀罕少见,但在见闻广博的修士面前,却是当真有些不值一提了。
正无趣要走,目光又突然被地上一只平平无奇的涡纹土陶瓮吸引了过去。
这陶瓮只蜜柚大小,侈口无颈,口上无盖,一眼望去,竟看不到瓶底。瓮口隐有黑雾溢出,拿在手中细听,里头还不时发出窸窣声响。好奇之下,薛洋正欲将其上下翻倒摇晃,那老叟一见,却急了脸喝道:“小娃儿使不得,使不得!”
夺下陶瓮,他小心放回原处,道:“这是蛊瓮,可不能乱倒,要是里头变了天,那可是要坏事咯!”
“蛊瓮?”
薛洋从前曾听人提起过,南疆苗夷部落之民,精通养蛊制毒的奇术,可操控蛊虫夺人心智。小孩这还是头一回见到真物,当下满脸好奇地发问:“你是说这里头有虫子?”
老叟又是连连摆手,道:“不是虫,不是虫!”
薛洋见状更是兴趣盎然,一把将那蛊瓮捧起问道:“怎么卖?”
晓星尘提着一包蜜饯从对面找来,远远便望见自家的馋嘴小孩正蹲在树下,不知在跟人比划些什么。待到近前看清他手中之物,晓星尘立时把脸一沉。
“放回去。”
薛洋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人劈手夺下那只陶瓮,随后又被一把拉起,面前晓星尘的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严厉:“蛊术阴毒诡谲,为正道所不齿,不是你我应当接触之物。”
话一说完,便瞧见面前小孩瘪起了嘴,那张忍着忿忿又不明所以的脸委屈得不行,晓星尘一下子卡了壳,一时间手脚都有些无措起来。
尴尬了半晌,他抵唇轻咳一声,将手中蜜饯捧到小孩面前,放软语气道:“买了你爱吃的蜜饯梅子,也不知够不够,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薛洋答也不答,只劈手夺过那包蜜饯,两下撕开往嘴里一扔,一脸不情不愿地掉头往回走。
“阿……”想叫住他,又觉有些讪讪,晓星尘跟在他身后,二人间气氛一时沉默无比。
走了一段,薛洋突然又回过头来,一边鼓着腮帮子嚼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啊?那老头说什么蛊,你也见过蛊吗?”
晓星尘眼神有些闪躲:“略知一二。”
他越是如此,薛洋越是心痒难耐,不依不饶连珠炮似的蹦出一连串问题:“你真的知道?那你见过被下蛊的人吗?蛊术真的能操控人神识?修士也会被控制吗?”
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晓星尘脸色难看至极。沉默半晌,他才终于沉沉回道:“关于蛊术,我也多是从一些志异怪谈上了解得知,此术凶险,且豢养蛊虫的条件极其严酷,王虫虽是力量强大,但下蛊者往往需付出极大代价。因此施蛊之人多是手段残忍,目的狠毒之辈。术法一经施展,往往双方……都不得善终。”
听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薛洋的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只是见他面色越发沉郁,便唯恐这件小事坏了二人今日的好心情,纵是心中有再多疑问,薛洋还是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饿了饿了,走快点!”一把揽住身边道士的肩膀,薛洋另一手抱着自己的新剑,咧开的嘴角边,两颗小虎牙在太阳下白生生发亮,“咱们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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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家长星:听说你有个小金库,里头还攒了不少银子?
小屁孩洋(大惊):等等,你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清查你相公的私房钱了?
满嘴骚话洋,卒。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