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月亮做主

作者:姜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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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碰我


      话音未落,方垚惊得差点站不住脚,颤巍巍地看向高出自己一个脑袋的周裴,口齿不清地问:“你,你为什么监控我?”

      话是胡诌的,纯属为了逗他,谁成想小白眼狼当了真,周裴一时哭笑不得,见他被吓得厉害,只好改口道:“骗你的,你那会儿走我看到了。”

      ……

      原来不是监控,吓死了。

      方垚心里松了口气,转头被自己愣头愣脑的样子囧到,一时间尴尬得无以复加。

      索性周裴并没有为难他,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不,更准确的说,是方垚离他又远了几寸。

      陆陆续续有人跑来躲雨,狭小的空间经过一阵脚步移动后变得更加拥挤,众人被迫挪位置,近距离的接触让方垚感到难受,他偏过脸四处张望,努力使自己忘记身处何处,身旁何人。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一张张面孔看去,忽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方垚回头看去,惊喜道:“学姐?”

      “好巧啊,你今天也来爬山?”学姐叫吴心怡,是选修课认识的,此刻虽然淋了雨,模样不再精致,但也依旧漂亮,语气轻快又亲昵,扬起的笑容成了这瑟瑟寒风中唯一的暖意。

      方垚对自己逃课的行为感到羞愧,没好意思接腔,摘下耳机点点头表示肯定。

      “安宁就是这样,很爱下雨。”吴心怡和他接触过几次,知道他是个内向话少的人,于是主动找话题问道,“方垚你家里是哪里的?应该没有我们这里这么爱下雨吧?”

      方垚答:“我家是沭河的,下雨好像是比这里少。”

      “腿好些了吗?还疼吗?”

      “今年没疼过了。”

      学姐又说:“平时多注意点,穿厚些,不要爱面子图好看,等再过几年毛病就出来了,以后上了年纪更不好受。”

      “好。”方垚乖乖应下,舔舔唇,趁着学姐闭麦的空档问道,“学姐,圆圆被领养了吗?”

      学姐啊了声,想起这档事,语气带着些歉意:“是的,上周有个大四的学长来领养圆圆,我这月事情多比较忙,没顾得上更新微博,让你担心了。”

      “那就好,我最近没看到圆圆,以为他出事了,幸好是被领养了。”

      “放心,它过得可好了,我给你看照片。”学姐翻出手机相册亮给方垚,“小玩具小零食摆得满满当当,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学姐一张张翻给他看,碰到好笑的还会拉着方垚的胳膊激动地解释。

      两人讨论的如火如荼,周裴在旁边倒显得十分多余。他看了眼雨势,提醒道:“雨小一点了。”

      吴心怡这才注意到他,看两人靠得近,便问道:“方垚,这是你朋友吗?”

      方垚拢着衣领,小声回答:“舍友。”

      周裴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方垚询问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一会儿要点名。”

      吴心怡也朝远方看去,雨势比刚刚的确小了不少,但风依旧在怒吼,亭子里愿意此刻冲出去的人少之又少。她看了眼时间,给出过来人的建议:“你们要点名的话最好还是赶快回去,咱们院的平时成绩占比很重。”

      方垚不太情愿,主要是他不想和周裴单独相处,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

      和学姐道别后两人撑一把伞冲进雨里,肩挨着肩的距离方垚清楚能闻到周裴身上浓重刺鼻的烟味,他别过脸想离远些。

      周裴撑着伞,考虑到两人身高差距,他刻意将手臂放低了,握着伞柄的手朝方垚倾斜,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挨近了些。他过来一寸,方垚便躲开一寸,始终保持“请勿靠近”的立场——“请勿靠近”里还带了几分对自己的警告。

      警告什么呢?

      是警告自己要时刻清醒的记得过去还是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未来?

      两人越走越靠里,方垚无处躲避,最后一级台阶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后仰倒,幸好周裴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住拉进怀里,两人结结实实来了个相撞。

      身体的惯性反应比意识更快,方垚踉跄着还没站稳,忽然烫手似地推开周裴,低声叫道:“不要碰我!”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周裴还来不及反应身体便已经撞向后方巨石。

      不规则的石块棱角坚硬无比,他疼得闷哼一声,后背以燎原之势掀起一片火辣辣的痛感。

      他缓了几秒,几乎是强撑着捡起伞挡住方垚不被雨水淋湿。他能看出方垚情绪不对劲,难得一次的亲密接触结果落得如此下场,于是只好忍着疼低声安抚:“好,我不碰你。”

      雨水拍打着脸颊,方垚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冷意逼得意识稍稍清醒些,他这才注意到周裴整个身子都在伞外,已然被淋成了落汤鸡。

      方垚红着眼眶,不知是因为情绪的崩溃还是其他,总之开口连嗓音都带了哭腔。他说:“对不起。”

      周裴骂不出脏话,舍不得也唯恐拉低自己的形象,只能叹气,“没事,先回宿舍换衣服吧。”

      方垚噙泪点头,说:“好。”

      两人虽靠得近,但揣着不同的心思,一路无言。

      现在是上课时间,谢文毣和贺子秦还没回来,两人默契的各踞一片方地,方垚在卫生间,周裴在屋里。外面雨声渐小,想必快停了。周裴翻出柜子里的干净衣服换上,残留的洗衣液清香瞬间包裹住全身。

      卫生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周裴手上的动作放慢了,一粒一粒扣好扣子,再套上厚外套。他不着急,也不害怕方垚突然出来撞见他未穿戴整齐的模样,反倒有几分期待。

      后背已经不疼了,但思绪仍停滞在风雨中。周裴想起相似的场景,心里落差变得更大。

      他不明白,同样是身体接触,为什么贺子秦可以,而他却不行?

      思来想去得不到答案,也等不到方垚出来,反倒等来了店里的电话,那头含糊不清地叫喊着让他过去处理事情。

      方垚故意磨蹭了很久,在狭小的卫生间里蹲到双腿发麻,直到听到贺子秦的吆喝才推门出来。谁料起来的太猛,眼前骤然一黑,差点给破门而入的贺子秦行跪拜大礼。

      贺子秦飞扑到他面前,狠狠竖起大拇指,眼里满是赞赏,“幺儿,出息了,都敢逃课了。”

      方垚耳边嗡嗡直响,双腿打颤,压根没听清他说话。

      “怎么样?逃课的感觉是不是贼拉爽?”贺子秦不轻不重地锤他一拳,见对方不答话,细看两眼才发觉不对劲,“腿麻了?”

      方垚只听到几个模糊的音,眼前景物晃得厉害,随手摸到个铁柜干脆靠上去闭眼缓缓。

      后进来的谢文毣扫视一圈,随口问:“方垚,周裴刚刚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这句方垚听清了。他顿了顿,睁开眼望去,没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身体实在难受,大抵是眩晕感的驱使,方垚抱着湿衣服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估计又挣钱去了吧。”贺子秦啧啧两声,语气羡慕。

      洗完衣服方垚泡了个脚,浑身暖烘烘地爬上床,脑袋在蒸腾的热气下变得昏昏沉沉。睡前点开朋友圈看见一溜的“三月你好”,方垚吸吸鼻子,在心里幼稚地回复道:不好。

      往下翻是学姐新发布的领养公告,还有同学转发的标题是“裴言之为什么向安宁大学捐赠一栋楼”的某乎文章。

      方垚大致扫了几眼,文章内容和谢文毣的消息基本对的上,他翻了个身,忍不住再次感叹这真是个好父亲。

      下午有节选修课,方垚看了眼时间,定好闹钟,放下手机闷头睡觉。起初睡不着,他是那种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的人,藏不住一点事,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惆怅。

      心里乱糟糟的,腿也疼,翻来覆去除了被单摩擦声便只剩下叹息。他不喜欢下雨,又冷又湿,之前上高中的时候一到下雨天他的衣服和头发就没干过。

      他也不喜欢回忆过去,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逼到眼前,逼得他不得不倒退。

      不过好在过去已经过去,旧事旧人都被甩在身后。

      大抵是冷得扛不住,贺子秦翻出空调遥控器调了制热,片刻后暖风一股一股送出来,扫在方垚的被子上。被窝一暖和,人就容易犯困,方垚一觉睡醒宿舍里只剩下自己和谢文毣。

      窗外的天已经有些暗了。

      他穿好衣服下床,闹铃刚好响起,出门前还不忘揣一把猫粮。

      陶艺课相对来说比较自由,上星期听了一节讲解课,这次老师发了围裙和陶土,让大家上手操作,“自己提桶接热水,袖子挽起来。”

      方垚跟着排队接热水、取陶土,先熟悉设备,脚试探地踩了两下,刚开始掌握不住轻重,转盘转得飞快。

      他把手放进桶里浸湿,拆开透明包装袋,上手后才发现陶土冰得刺骨。

      吴心怡来迟了会儿,一进教室远远就看到方垚独自躲在角落弓着身子研究机器。她跟这个社恐小学弟接触过几次,对方给她留下的印象不错,于是主动提桶在他旁边落座,见他捧着一坨陶土不知从何下手,打趣道:“你跟这泥巴聊什么呢?”

      方垚闻声抬头,客客气气叫了声学姐,继续琢磨这冻人的泥巴:“在想怎么下手。”

      吴心怡是个慢性子,“不急,等会儿老师会教。”见半天了他还虔诚地捧着陶土,乐了,“准备给它磕两个?不冰啊?”

      方垚听说陶土不便宜,老师没开口之前他不敢放下,怕毁了这玩意,一时有些骑虎难下,干巴巴地答:“冰。”

      吴心怡瞧他老实得可怜,不再逗他,“放那转盘上就行,把手洗洗,袖子挽上去,一会儿别弄脏衣服。”

      方垚照做,放下陶土,手放进桶里搓洗干净。吴心怡敲敲桌面,提醒最后一步:“袖子。”

      “……不用。”方垚垂下眸擦手,语调不太高,“我不会弄脏的。”

      吴心怡张嘴想说什么,台上老师手握麦克风开始讲解,她想了想,到嘴边的话又沿原路咽了回去。

      老师讲解结束,底下各自练习。陶艺看起来简单,上手操作后才知道有多难,一节课下来耐心消了大半,而且肩周酸痛,手也冰凉。

      陶土被捏圆搓扁,不断加水稀释,从固体到液体,最后已经无法成型。吴心怡开学前才做的美甲被嚯嚯得不成样,指缝里都是泥,洗手的时候一边心痛一边抱怨:“早知道我就不做了,白花几百大洋。”

      方垚站在她身后等位,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倒是手腕隐隐传来痛感。轮到他时热水已不多,只剩丁点余温,他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忽然想起周裴,还有那莫须有的监控。

      水声止,方垚抬眼看镜中的人,好像没什么地方能隐藏,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针型摄像头?他翻翻衣服口袋,没检查出什么,半晌,觉出点被耍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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