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高攀

　　4、谈条件

　　“笑笑，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好点儿？”

　　沈念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一片泥潭沼泽，她深陷在中央等着人来救她。

　　那个人来了，是宋瑶。

　　“宋老师，我，在医院么？”她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我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开门，怕你出什么事，打周凛那小子电话又不接，宋琰在学校也找不着人，没办法，我只好找物业上门把你家门锁给撬了，果然预感没错，你因为发高烧晕倒了，就赶紧把你送到了医院来。”

　　关键时候找不到人，宋瑶情急之下，难免会做出些出格的事。

　　“谢谢宋老师，让你担心了。”沈念星烧已退，但仍是有气无力。

　　宋瑶看到她这样，心疼极了。

　　“昨晚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晚上，就病了呢？”

　　“我昨晚洗了个冷水澡，没擦干头发就开着冷气睡了，醒来才发现自己好像发烧了。”

　　宋瑶的视线从她苍白的脸蛋慢慢下移到她瓷白细长的脖颈，锁骨处的小红斑赫然醒目。

　　“昨晚周凛回家了？”

　　再明显不过的暧昧痕迹，总不能说是蚊子块，必然是她男朋友的杰作。

　　沈念星不知道宋瑶是怎么发现的，轻轻点了点头。

　　想到人命关天的时候找不到周凛，现在又看小姑娘可怜兮兮地躺在病床上，宋瑶气从中来，“这臭小子真不是个东西！不回家给女朋友过生日就算了，连你病了都不在身边，关键时候又找不着人，这算哪门子男朋友？还有你，就算天热，也不该洗冷水澡啊，你没擦干头发周凛他就急着……”

　　宋瑶意识到这是在医院，忍着没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何况小姑娘还面皮薄。

　　苍白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浅淡的红晕。

　　“宋老师，我……”

　　“笑笑！”

　　沈念星本来有话对宋瑶说，被突然闯进病房的声音截住了话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还是浑身颤动了一下，本来不奢望出现在这的人，居然现身了。

　　“你还有脸叫笑笑，我打了你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一直无人接听？别告诉我你手机掉哪儿找不着了。”

　　宋瑶一逮着周凛就拿出为人师表的架势，开始教训他。

　　“宋老师，你还是别当老师了，当算命的吧，这都能算到，厉害啊！”周凛好像完全没当回事，笑得没个正经。

　　宋瑶蹙眉，没好气地说：“都这种时候了，还开玩笑。”

　　周凛拎了一袋水果来，越过宋瑶径直走到病床前，把袋子往床头柜那儿一搁，然后弯了弯腰去摸沈念星的额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小白兔：“看来烧退了，宋琰一跟我说你发烧住院，我就跑来了，‘见’到我是不是就觉得好多了？”

　　宋瑶闻言翻了个白眼，真够自恋的。

　　“发烧而已，你不用专程翘课来看我的，有宋老师陪着我就可以了。”沈念星努着嘴，声音很轻。

　　她刚才听到外面报时的声音，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学校上课才对。

　　周凛揉了揉她的脑袋，“都是些无聊的课，上不上都无所谓。”

　　“那，车队呢？”

　　他把车队的工作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比赛在即，他应该留在车队做最后的冲刺。

　　“早上工作室出了点小事儿，电池自燃引发的小火灾，倒也没烧坏什么，没伤着人，都好着呢！”周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她汇报这些事情，就这么顺着她的问题脱口回答了她。

　　“啊？那会不会影响你们比赛啊？”沈念星紧张了一下，为他担心赛事。

　　“不会，赛前准备都差不多了，就等着我拿奖牌给你玩吧。”

　　沈念星听得出他对比赛信心十足，自己也有所期待，“比赛那天，我可以去么？”

　　她眼睛看不见，但是作为他的女朋友，她很想去现场支持他。

　　“你去干吗？那种地方人又多又杂的，少去凑热闹，你就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一起庆祝就行了。”

　　果然，周凛从来不会答应她一个人在人多的地方露面。

　　“可是我想去。”

　　沈念星大概是病糊涂了，头一回和周凛唱反调，还当着宋瑶的面。

　　连宋瑶都惊讶，眼前的乖巧女孩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她的眼睛透着一丝倔强，和叛逆。

　　再看周凛此刻皱成一团的脸，宋瑶觉得有好戏可以期待了呢。

　　“就这么想去？也不怕我到时候分心没法比赛？”周凛重新堆起笑容，声线变得像羽毛一样轻柔，一下一下撩拨着沈念星的心，驱使她动摇。

　　是啊，像她这样的人，出门只会给人添麻烦，到了那种人多的地方，更会给他添麻烦，如果真因为她影响他比赛，他这一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我也挺想看比赛的，要不我陪着笑笑去，这样你应该放心了吧？”

　　宋瑶看到女孩无助又不甘心的模样，忍不住想出手相助。

　　“宋老师，你来瞎凑什么热闹，这是我和笑笑两个人的事。”好不容易就要劝动女孩，宋瑶的出声让他心里莫名不爽。

　　“笑笑想去‘看’你比赛，你干吗拦着不让啊？你是真怕她去了会遇到危险，还是有别的不可告人的原因？笑笑早成年了，就算眼睛不方便，也总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吧？”

　　“宋老师，算了，我不想去了……”

　　沈念星最怕争吵，不想因为自己伤了他们多年的朋友感情。

　　“行吧，搞得我跟什么恶人似的，想看比赛，可以，但是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没想到周凛反倒被宋瑶说动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直盯着沈念星看。

　　沈念星认真点头听他说条件。

　　“必须寸步不离跟着宋老师，以及，戴上口罩。”

　　听到这里，宋瑶总算明白了，眼前占有欲极强的男人是怕自己金屋藏娇的女孩被人觊觎，才不愿她在人前露面，还是那种人多嘈杂的场合。

　　沈念星这种长相，不仅乖巧，而且清纯动人，扑闪的大眼睛就算失明也能勾动人心，无论男女，见到她都会没来由地对她生起一股保护欲。

　　她眼睛看不见，不知道长大后的自己美到什么程度。

　　“好，我听你的。”沈念星乖乖点头，这可能是她再次接触这个社会的唯一机会。

　　“也别和陌生人说话。”

　　“喂，你这是另一个条件吧……”

　　周凛扫了宋瑶一眼，好像在嫌她多管闲事。

　　“只要能去‘看’比赛，多少条件我都答应。”沈念星不想连唯一的机会都丢了，只好都答应他。

　　周凛这才满意，抬眼看向即将打完的点滴，问宋瑶：“医生怎么说？打完点滴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嗯，等下你送笑笑回家吧。”

　　宋瑶看到女孩眼里的期待，对周凛说。

　　周凛看了眼腕表，说：“三点我还要试车，笑笑就先交给你吧，宋老师。”

　　“我是笑笑的老师，可不是你雇来的保姆啊。”宋瑶看到了女孩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忍不住挖苦，“到底车队重要，还是女朋友重要？”

　　“宋老师要是不愿意，可以不干，我顶多再花钱雇个真保姆照顾笑笑。”

　　“还当着笑笑的面威胁上我了啊，要不是看在笑笑面子上，我还真不想受你周二爷的气，你这臭脾气，也就笑笑和你哥受得了你。”

　　“怎么？宋老师还跟我哥有来往呢？”周凛挑了下眉，揶揄宋瑶。

　　周凛是周家的老二，在他上面还有个兄弟，周家长子周清朗。

　　宋瑶大学时期喜欢过周清朗，跟人表白过，但被周清朗拒了，宋瑶心胸宽阔，没有死缠烂打，而是选择继续当朋友。

　　周凛根本打击不到宋瑶。

　　宋瑶轻笑一声，“怎么？得不到难道就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周清朗是谁？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医学界的新秀，夏教授的得意门生，以后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指望周医生给我续命，等着他的妙手回春呢！”

　　周凛嗤笑，“脸可真够大的，还等着他给你续命呢，他能先过老头子那关就谢天谢地了。”

　　周清朗好歹是永江集团老总周自勇的长子，未来的第一继承人，集团的事不上心，倒是一腔孤勇跑去从医，没少跟家里闹矛盾。

　　大儿子如此，小儿子也一样，全都不把心思放在家业上。

　　周家前几年生意走下坡，集团亏空多年，全靠着联姻的沈家融资拉了一把，这几年好不容易走上了正轨，周自勇盼着交接自己那把座椅，却没想到会是这般恨铁不成钢的局面。

　　沈家是江城富甲一方的豪门，也是当地的望族，周自勇白手起家，混了几十年才混出点名望，要说能跟沈家联姻，还是老一辈积的德，定下的这门儿女亲事。

　　圈子里茶余饭后不由得会调侃这是周家高攀沈家，至于这联姻的当事人，就是周家的小儿子周凛和沈家的小女儿沈念星。

　　起初知道自己是豪门联姻的牺牲品后，周凛还觉得可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压根就没放心上。

　　而且沈家的人也真够神秘的，从未让小女儿在人前露过面，仿佛是什么重要人物，生怕被人看到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一直藏得很深。

　　也有传言沈家二小姐是个丑八怪，不敢见人。

　　无论哪种传言，周凛都不感兴趣，他仍旧活得我行我素，总干出些能让周自勇气得火冒三丈的荒唐事。

　　以前那些荒唐事周自勇还能睁只眼闭只眼，骂几句就完事了，如果被他知道自己的混蛋儿子偷偷养了个大活人，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周凛当然不怕，还偏要和周自勇对着干。

　　周家这两兄弟的故事宋瑶知道得最清楚，也知道周凛有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却从未对那个叫“笑笑”的女孩提过半句。

　　“时间不早了，我要先走了，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周凛摸着沈念星的头说。

　　沈念星刚要点头，宋瑶补了一刀：“你手机不是掉了么？”

　　周凛插着裤袋说：“没电了而已，刚充上电你那弟弟就跑来告诉我笑笑进了医院，这不就没来得及带上。”

　　在那之前还被个不识相的女人纠缠了很久，如果不是宋琰及时出现，他真有可能揍女人。

　　“那你去吧，笑笑就交给我吧。”

　　周凛离开前就记得叮嘱女孩听话，什么都没做，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女孩失落的神情，宋瑶叹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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