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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长,夜微凉
那一年的夏天,热的离谱。
但是在东北,无论白天多热,到了夜晚,夜风总是清凉解暑。
因为叔叔家和清安家就隔一堵墙,那年夏天,叔叔经常半夜翻|墙去清安家的院子里乘凉。
俩人都穿着白衬衫,的确良长裤,一人一张长条板凳。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体都还在发育,瘦巴巴的手长脚也长,只是不到170的叔叔足足比清安矮了半个头。
他们上身并排躺在板凳上,叔叔把脚也踩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而清安的两条大长腿只能岔开放在板凳两边。
清安总会在叔叔那边放上一盒零食,甜食居多。
两个人经常望着星空漫无边际的闲聊,聊得高兴时还会连唱带哼的来两句《血疑》的主题曲。
“哇它西浓,塞一那啦……阿纳大哦……啦啦啦啦……”
叔叔从小就参加各类文艺活动,唱歌跳舞都不在话下。那个年代的流行歌曲他也是张口就来,能从《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驼铃》,《牧羊曲》,《乡恋》一直唱邓丽君的《甜蜜蜜》,《漫步人生路》,《千言万语》,《美酒加咖啡》。
虽然当时的官方批评邓丽君的歌曲为靡靡之音,可是那甜美嗓音里的离愁别绪,青春期的蠢蠢欲动,又有哪个少年能抗拒。
叔叔唱到动情处时,还会“蹭”的跳起来,兴奋地边唱边跳。而清安一直都是小声的在一旁陪着叔叔轻轻哼唱,一边哼唱一边微笑着看着叔叔折腾得满头大汗。
有一天唱歌唱急了,叔叔被口水呛了一下,就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叔叔第一次听到了清安的独自哼唱。他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唱得非常投入。
“清安!我发现你五音不全!” 叔叔一手捂着肚皮,一手指着清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清安睁开眼睛,从板凳上坐了起来,歪着头望着叔叔,有些不解的皱着眉头说道:“没有啊,我和你唱的是一样的呀。”
“哈哈哈,也是,五音不全的人哪能听出来自己五音不全啊。来来来,你唱个do re mi fa so la xi do。”
清安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喉咙,一脸认真的唱道:“do re mi fa so la xi do。”唱完,他双手拄在板凳上,微微扬起头来,嘴唇紧张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脸期待的望着叔叔。
叔叔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我向老天爷保证,你真的五音不全。你唱的是do do do do do do do do,只是声音越来越大而已。”叔叔越说越开心,学着清安刚才唱的那句,边唱边笑。
清安挠了挠头,低头反复唱了好几遍,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笑出眼泪的叔叔,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好像真是这样………”
叔叔看着清安那副过分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跳过去轻轻拍了下他的头顶。
清安看着叔叔,愣了一下。
因为清安始终对音乐不怎么感兴趣,所以也几乎从没在别人面前哼过歌。但好像和叔叔独处的时刻,清安都会特别放松,他总会被叔叔的热情带动,情不自禁的唱唱歌,偶尔也跳跳舞,唱得如何,跳得怎样,清安也都不怎么在意。
叔叔跳累了重新躺回椅子上休息,他望着夜空,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听到的新闻。
“我听说前一阵子美国人都能上太空里溜达了。太空是啥样的?也和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一样的吗?”
“嗯……我不知道……应该也是黑漆漆的吧……”
“如果现在国家突然派人来说,清安,我们现在正式通知你,要为国争光,送你去太空溜达,但是无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你去不去?”
“……净扯淡……”
“我说的是如果,如果!假设!你去不去!快说啊!”叔叔越说越激动,伸手推了下清安的肩膀。
“嗯……”清安望着夜空,很认真的思考了几分钟。
“我想我会去的,我想亲眼看看你好奇的太空是什么样子,然后回来了,就能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了。”
“可是你不一定回得来呀!这样子也要去吗?”叔叔边说边剥了两颗大白兔奶糖,一颗丢到自己嘴里,另一颗顺手塞进了清安的嘴里。
清安转过头去,看着叔叔,含混不清的回了句:“……要去……”
然后他突然有些激动的说道:“我去了还有机会回来告诉你太空到底啥样,但如果我不去,我就真的只能回答你不知道了……”
“你个大傻子~”叔叔有些得意的用力嚼了嚼嘴里的奶糖,轻轻侧过头去,瞄了眼望着夜空发愣的清安。
叔叔当时只觉得嘴巴里甜滋滋的,心里也甜丝丝的。
那个年代的孩子普遍晚熟,叔叔也是一样。十六岁的他只觉得和清安在一起的时候会特别开心,特别满足,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他从来没去深究过。
直到某天夜里,他们还是如往常一样并排躺在院子里乘凉。
静谧的夜,漫天的星,那晚的月亮像个挂在天上的大灯泡,明晃晃的月光把云彩照的层层叠叠的,仿佛一幅精美立体的剪纸画。
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望着星空,望着月亮,惬意得谁都没有出声。然后一阵凉凉的晚风吹来,风吹过清安,带着清安身上的味道拂过了叔叔的鼻尖。叔叔突然就觉得清安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味道,特别想凑过去使劲儿闻闻。
他的心脏开始砰砰乱跳。
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眼清安,发现清安闭着眼睛睡着了。
叔叔第一次发现,原来清安的皮肤那么白皙。他的脸颊轮廓很清晰硬朗,眉毛不浓不淡,眉峰英气,眉骨微微凸起,睫毛长长的,鼻梁挺拔。两片薄薄的嘴唇,轻轻抿在一起,形成一道温柔的弧线。
“原来清安长得这么漂亮。”想着想着叔叔就有点呆了,不知不觉伸出手去轻轻的摸了下清安的眉骨。
这时,清安睁开了眼睛,把头侧了过来。他的眼睛大小刚好,眼窝很深,衬得他的眸子十分深邃。清安看向叔叔的目光清澈透亮,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
他的目光就这么对上了叔叔发痴的视线,叔叔的耳朵和脸颊“腾”的一下就红了。
“好在是在晚上,清安应该发现不了。”叔叔心里暗自庆幸,慌张的收回视线。接着他一屁股坐了起来,一边胡乱的挠着头,一边欲盖弥彰的清了清喉咙说:“这么大人了,还在外面睡觉,小心被凉风吹成口眼歪斜!”说完,就三步并作两步,连跑带颠的翻|墙回了家。翻过墙的时候,还差点儿摔个狗吃屎。
“哎呦!妈的!”
背后传来清安担忧的询问。
“当心!”
接下来的几天叔叔只要看到清安的脸、对上他的目光就会脸红心跳。他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清安。无论去哪里都喜欢拉着大军,让大军站在他和清安中间。
在清安家里看电视的时候也是,总会把大军或者亚杰拽过来隔开他和清安。这样就不会因为无意中和清安的肢体触碰让他感到尴尬和窘迫,就不会被人看出他的不对劲来。
到了实在躲不开的时候,他就开始转移视线,不去看清安的脸,而是看他的肩膀或者脚。
叔叔那段时间的拧巴和不自在其实都写在脸上。
他自己刻意不去接近清安,但是如果看到亚文黏在清安身边,他就会像只炸毛的猫咪,“嗖”的窜过去将清安拉走,直到确认清安和亚文的距离足够安全了,叔叔才会长舒一口气,然后像清安是快发红的烙铁一样,“啊”的一声松开他的手臂,接着就又开始了他的视线转移大法。
有一天放学后,清安有些不怀好意的抓着正躲躲藏藏的叔叔的肩膀,半强迫的让叔叔看着他的眼睛。
他当时的表情有些玩味,好像在确认些什么。
叔叔觉得自己的脸热的快要冒血了,视线转移大法已经失效,他急的快要哭了出来,只能无助的看着清安,绯红色从脖子上一寸一寸的爬上了他的脸颊。
清安的目光剧烈地震荡了两下,然后他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给了叔叔一个大大的笑容,就转身走进了盛夏金灿灿的夕阳里。
叔叔愣在了原地,那笑容灿烂的有些失真,叔叔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也情不自禁的咧开嘴笑了起来。如果当时路上有人,一定会觉得叔叔很可惜。
白瞎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可惜脑子有问题。
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叔叔发现他甚至不敢看清安的头发,他总有种冲动想上去一把抓住清安的头发送到自己鼻子底下尽情的闻他那独特的味道。
视线转移大法已经彻底失效,叔叔只能借口天气太热,一边用两只手不断地给自己发红的脸扇风降温,一边抬头看天。
那一阵子叔叔和清安在一起的时候,就拼命掩饰自己的窘迫而越发紧张和疲劳;不和清安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就失魂落魄,总忍不住想跑到他家里去。
具体去做什么?叔叔不知道,他只是想和清安在一起呆着。
那段时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叔叔总会一边流泪一边暗暗祈求老天爷,不要让他就这么疯掉,不要让他成为人人唾弃的“二刈子”,他不是变态。再这么下去清安可能也要唾弃他,鄙视他了。自己可能只是被热晕了,等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再见到清安,一切就可以回到往常。
可接下来的每一个早晨,当叔叔睁开眼之后,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清安现在在干啥?他起床了吗?他今天会穿什么衣服去上学?
……
等到叔叔完全醒来意识到自己的脑子又被疯狂的念头占据的时候,让人筋疲力尽的一天就又开始了。
在学校叔叔虽然尽量不去看清安,可总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时常用眼角偷瞄清安的侧脸。清安好像知道被人偷窥似的,总是嘴角微微上扬。那个笑容是那么好看,让叔叔更加挪不开视线。
清安坐在靠窗的位置,叔叔坐在他侧后方几排的地方,每当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斜着射进教室的时候,叔叔就能看到阳光下清安脖颈上一根根软软的绒毛,一切不对劲的感觉就又都回来了,而且越发浓烈。
一下晚自习,叔叔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疯狂的学习直到深夜,怎么累怎么折腾自己,然后洗个冷水澡再一头扎进被子里蒙头大睡。
他身边的小伙伴儿们当然发现了他的不正常,但是既然叔叔不说,他们也不好问太多。十六七岁的年纪,猫一阵狗一天的,天大的事过几天也就都好了。
而那段时间,清安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叔叔一句让他窘迫的话,一直由着叔叔的性子来,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后来叔叔才意识到,他当时所经历的那些,可能清安早就经历过了,所以才能那么平静的接受叔叔的躲躲闪闪和鬼鬼祟祟,才能透过叔叔种种拙劣的掩饰和伪装看到他的内心。
一天夜里,叔叔的梦里居然全都是清安的影子,一会儿躺在他身边对着他暧|昧的笑着,一会儿又出现在他身后紧紧抱|着他,一边说天气好热一边给叔叔脱|衣服,最后甚至把叔叔的脸扳过来,捏住叔叔的下巴说“你真漂亮”……
清安的身体热得发烫,皮肤湿|漉漉的,喉结不断的上下移动着……
“啊……”叔叔猛得惊醒。
积压了许久的情感被一下子发泄出来,叔叔低头发现了一片可疑的痕迹,羞耻感如洪水猛兽般把他紧紧包裹起来……
其实那个时候的少年对于这些隐晦的事都是一知半解,大人们总是讳莫如深,闭口不谈。所以他并不了解其中的细节。
可是他体内对于清安的渴望还是不可遏制的爆发了。
叔叔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变成了人人口中的那种最肮脏,最下作的“二刈子”。他脱下衣服清理好自己,然后偷偷的将脏衣服包在垃圾里藏了起来。
虽然时值盛夏,可叔叔却觉得异常寒冷。他重新钻进被窝,像个婴儿一样抱着自己的双膝,把头埋进被子里止不住的流泪。
十六岁的叔叔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因为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种种变态和不对劲,其实都是与生俱来的,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他生来如此,一生都将如此。
总之,在那个记忆里遥远的,炎热的夏天,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们都开始了青春期的蠢蠢欲动。山口百惠成了万千少年的梦中情人,而叔叔却迷上了他身边的那个安安静静的漂亮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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