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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不是8点就说下班吗，怎么10点才到家？”坐在客厅沙发看新闻，实则已经犯困的唐安华听见动静，偏头问。
唐非晚换鞋，编着谎话，声音喑哑：“临走前送来心梗的病人。”她没把在楼下停车场放空一个小时，试图冷静的事告诉对方。
“这样啊。”身为医生家属，唐安华见怪不怪，没起疑心。他起身往卧室走，好像想到什么，补充道，“冰箱放着绿豆汤，你洗完澡喝，消消暑。”
“谢谢爸。”
“早点休息，别学你妈，大半夜还在琢磨什么文献。”
唐非晚唇角扯出一抹笑容：“知道了，晚安。”
“晚安。”
唐非晚回屋放包，提前开空调制冷，随后走去客厅。她伸手拉开通往阳台的落地门，小柴犬直往怀里扑。
“番茄，慢点。”
呜呜呜，汪！汪！
唐非晚食指放在嘴边，提醒它：“夜深了，不要叫。”
小柴犬仿佛听得懂人话，果真噤了声，晃动尾巴围着她转。
“坐坐吧。”
唐非晚去厨房冰箱端来绿豆汤，窝在阳台供他们休息的藤椅上。番茄也听话地蹲在身旁，弯出标准的笑容望着她。空调扇来回摆动，倚靠藤椅的人双眼微阖，脑海好似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
2009年，她们在一起的第三年，唐非晚当时读大四，林也在医院实习，傍晚散步时向她抱怨。
“小孩子挺遭人烦。”
她那会儿问：“怎么烦？”
“爱哭，怎么哄也不管用。”
她安慰说：“没关系，你和小孩子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后来两人达成共识，都不喜欢小孩，正好也没机会要小孩。
怎么九年过去，喜恶都变了？
唐非晚抿着绿豆汤，冰凉口感的汤水入喉，却没法压制心底的烦闷。她发着呆，没听见身后江君丽的动静，直到人走近，影子斜照在面前的木桌，她才抬头往后看。
“没洗澡吗？”江君丽瞧她穿着外出的衣服，问了句。
唐非晚收敛情绪：“坐会儿，马上去。”
江君丽擅长察言观色，追问：“有心事？”
“没有，我陪番茄。”她偏头去摸小柴犬的脑袋，掩饰状态。
既然女儿不想沟通，江君丽也不寻根究底，转移话题：“周五什么班？”
附二院急诊实行白夜下休的排班模式，即第一天白班，第二天夜班，第三天下夜班，第四天休息。一线医生（住院）每周两次24小时值班，二线医生（主治和低年资副主任）每周一次24小时值班，三线医生不在医院值班。
唐非晚摸出手机，浏览排班表：“周五休息。”
“晚上六点，聚华楼吃饭。”
“和谁？”唐非晚皱眉，心想不会相亲吧？前两天和唐老师闲聊，明里暗里说她年纪不小了，应该早点结婚。
“一个远房亲戚，你三岁那年应该见过她。”
唐非晚暂时搁置心事，问她：“三岁？男的女的？我怎么称呼？”
江君丽：“江沐，你小姨妈，她刚从乡镇的交警中队调到我们沙潭区的交警大队，小你两岁。”
“记住了，我去洗澡，妈，晚安。”唐非晚端起空碗，先去厨房洗碗，再回浴室洗澡。洗完澡，躺在床上的她和自己掰扯到凌晨两点，最后打算把感情放一边，搞事业。
三十岁的人，理应沉住气，如果林也过得幸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蜀江大学家属区，一栋老式楼房的三楼，左数第二间卧室亮着盏昏黄的床灯。林也哄睡孩子，关了灯，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她还没来得及洗漱，仍挽着长发，穿着米色的上衣和咖啡色的长裤。刚转身，一位中年妇女出现在眼前。林也唤她：“慧姨。”
林文慧是林也母亲的亲姐姐，55岁，蜀江大学文学院的教授，今年6月刚退休。她无儿无女，因为自己的妹妹前些年去世，所以待林也视如己出。她低声问：“阳阳睡着了？”
林也唇角微扬：“睡着了。”
她和林文慧移步客厅，有意闲谈两句。
“孩子很听话，洗脸刷牙都能自己动手。”
四年前，林也去喀什南部的塔县援助。那年夏天，她给一个孕妇接生，孩子顺利诞生，母亲却大出血死亡。后来知道孩子的爸爸来自蓉城，还是援疆的消防干部，两天前因为救火牺牲。孩子妈妈不远千里从蓉城赶来新疆，舟车劳顿动了胎气。
两边家庭都没有父母，言外之意，烈士的孩子成为孤儿。好在蓉城的福利院妥善安排，孩子被一个不能生育的家庭领养，生活过得还算优渥。只是好景不长，去年8月，林也接到福利院工作人员的电话，说是领养的家庭要弃养，正和民政局以及福利院交涉。
因为工作人员长期和林也保持联系，第一时间想到她。
“孩子心脏不好，对方前前后后花了两三万没治好，所以......”
“我养。”林也并非仓促做出决定，而是早已和林文慧商量，说自己不想结婚，领养一个孩子挺好。
林文慧也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对方已经动了弃养的心思，还不如把孩子接过来。因此第二天一早，林也便请了假，坐飞机前往蓉城，停留两天，办完领养手续，随后带着孩子回到蜀江。
孩子改名林阳阳。
林阳阳因为早产，半岁被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病，法洛四联症。去年9月，林也给孩子办理住院。心脏大血管外科方主任经过诊断评估，阳阳的身体条件暂时没法做根治手术，只能先行姑息术，观察一段时间，年龄大一些再做根治矫正的手术。
林文慧说完，见林也由衷地笑了笑，问她：“小也，你们是不是收了一个叫钟远照的病人？”
“是，慧姨认识吗？”都是蜀江大学的教授，林也猜测他们认识。
林文慧叹气：“当然认识，老钟和老郑住我们对门，六年前搬去西区的养老院。今天下午，我去幼儿园接阳阳放学，回来的路上，听门卫提起他，说是病危了。”
“我们会全力抢救，钟教授的女儿和儿子都准备回国，可能明晚就能到蜀江。”
林文慧瞧她满脸写着疲惫，结束聊天：“好，你忙一天，快去洗漱，早点休息吧。”
林也应了声好，两人各自回屋。
深夜，月挂树梢，翻完数十页文献的林也终归舍得关灯上床。她半倚着床头，回想路雨晴说的只言片语。
“唐非晚不是心外的吗？怎么跑来你们急诊？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当初你忍她多久才提分手，以为她会挽留，结果她干嘛了？第二天深更半夜才发来一个字。”
“好。”
“好什么好？好个屁啊，她知道你那段时间过得有多苦吗？”
“现在倒好，事业有成，想着回来追你？告诉她，没门。”
......
林也躺下来，抬手揉按酸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将唐非晚的影子从脑海中挥去。
告诉自己，都过去了，她们不会有未来。
翌日，林也值24小时班，她关注钟远照的病情，好在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治疗，老教授的情况愈发好转。下午6点交班，值夜班的唐非晚同样最先想到钟远照。她远远瞧见EICU（急诊重症监护室）门外的郑教授饱含热泪，和林也说着感谢的话语。
唐非晚没和她们打招呼，径直按开关进门，走向钟教授的5床。老人戴着呼吸机，眯着眼望向她，手指动了动。唐非晚意会，戴好口罩，帽子，双手消毒，俯身靠近，听他低声呢喃：“别，别救了，别救我了......”
仿佛知道将要离开人世一般，乞求。
果不其然，不过半小时，钟教授的管床护士惊呼：“5床血压掉了，升压药不管用。”
管床医生急着摇人：“快去叫林主任，五床的病人室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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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章短一些，明天的接近4000字。
修改提示一般是改错字。（轻微强迫症，发现会马上改，所以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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