啻天

　　七

　　“我哪里瞪你了？！”崇月终于开口了，
　　印月奇道：“这还不算是瞪？你现在就是在瞪我啊~”
　　好象没见过这种阵仗，崇月脸微微泛红，又马上恢复正常，勉强解释：“我站在这里不动，是因为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房间所有的入口和窗户，”停一下，觉得有必要再解释，“而且我要一直看着你才行，这是啻天大人嘱咐下来的。”
　　一本正经的表情配合白玉无瑕的容颜，仿佛啻天发下来的话都是圣旨。
　　“……说什么你都会照做？叫你去死你也可以么？”印月没见过这种电视剧里衷心的护卫类型，
　　不料崇月想都没想就很坚定的回答说：“是。”
　　听得印月直摇头：忠犬，忠犬，难道这个就是所谓忠犬……咏月在旁边说：“崇月可是啻天大人很器重的人哦~”
　　星星眼。
　　被瞪，印月转向崇月：“你是啻天派来的保护我的，如果我要求的话，你会照做吗？”
　　“是。”
　　“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是。”
　　“如果我要你去死呢？”身旁咏月觉得气氛不对，想要打住，崇月已经昂然答道：“是，显然小姐已经知道啻天大人就是这么吩咐下来的：就算印月小姐要你去死，你也要毫不犹豫的去。”
　　倒~~~
　　这模样，倒像是安徒生童话里的诗一样，印月喃喃道：士兵，士兵，前进吧，你的结局只有死……|||||||
　　“你，你都没有一点自己的意志么？”
　　自己的意志……崇月没有回答。
　　“崇月。”
　　望向她。
　　“你多大了？”
　　……愣住，半天都没有反应。
　　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反应才比较适合自己的身份。
　　“你不是说，要你做什么都答应么？现在我在问你问题啊，不过~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唉~唉唉~~~”印月抓住胸口的床单，装作痛苦的样子。咏月捂着嘴忍笑。
　　“谁、谁不想了……我，大概18吧。”崇月显然很严肃的想过，这回答让印月“啊~”的叫了一生，弄得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快步走到床前。
　　只见印月猛的抓住崇月的衣领说：“你小子~真是~~~明明比我还小的么？~！充什么老大啊！~~~”
　　情势急转直下，崇月边划拉她的手边说：“小姐、您、你干什么！~放手拉~~~”
　　脸是不成器的红了，神情尴尬，欲言又止。
　　？？？
　　印月停住：“怎么了你这是……害羞吗？”问旁边同样不知所措的咏月，“他害羞？？？该不会不习惯和女人接触吧？？？”
　　崇月好不容易挣开她退到一边，听到这句马上抬头：“谁不习惯了？！”
　　“我知道了，咏月~”印月嘻嘻的Y笑，“帮我把这小子捉住~我要好好的治治他！~~~”
　　咏月“嗯~？！”应了一声，下意识上前。
　　觉得从小到大在家修行的东西全都飞走了，崇月脑子“嗡”的急急逃到房外，还手忙脚乱给门上了锁。
　　汗。
　　怎么回事……这个这个女人……
　　终于平息下来时，崇月转头。
　　脸又变色了。
　　只见啻天大人站在他背后，站了很久的样子：“你在干什么？”
　　崇月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就是遵照您、您的指示在这里……”他回头看看，门居然还锁上拉？~！“不、不是的~这只是……”
　　“门锁着干什么？”
　　内心飙泪表情自绝于人民，崇月打开门。
　　啻天进来时看见的是印月蒙住头也听得到的大笑，咏月小声呵呵的。
　　“怎么？”
　　露出眼睛，看见进来的是啻天，印月又笑不出来了。
　　良久，孩子的天性还是占了上风，她搜寻者门外可怜的孩子故意问：“崇月，崇月人呢？”
　　啻天不明所以，也跟着唤一声：“崇月？”
　　那孩子硬着头皮进来，印月问啻天：“想知道？你叫他过来。”
　　皱眉，啻天示意。
　　尽管有些抗拒，身体里的血液还是流动着的，崇月乖乖站过去。
　　印月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先抬头问：“啻天，崇月他，是很合格的尽职吧？”
　　忽略或者默许她直接的称呼，啻天答道：“恩，怎么了？”
　　崇月听后瞬间反应还想跑，被印月先一步起身揪住耳朵：“哈哈~抓到你了吧~！还想跑？~跑到哪里去？~！~~~”
　　现在啻天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崇月的脸红了。
　　非常的红。
　　第一反应是先把门给带上。
　　崇月很感激，望向主人的眼神简直就是在说冲这我一辈子跟你啦~可被印月紧揪着不放，又不敢在啻天面前和印月说话，可怜巴巴的……
　　面无表情看他们闹了半天，啻天走过去，一手推开崇月，一手拉起印月。
　　分开了~
　　内心继续飙泪。
　　还没来得及说话，啻天就吩咐：“你先下去吧~”话音未落，满脸通红头昏脑胀的崇月立刻消失了。
　　印月笑得岔气：“胸、胸口~好疼啊！笑死我了！~~~”
　　笑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在啻天怀里。
　　厄……
　　“你……”
　　可是抱着的人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我好多了。”
　　“……”
　　？？？
　　感觉啻天在她头顶上笑，印月并没有觉得有哪里怪，就是很想看看。
　　倒是啻天发现了，表情又沉静下来。
　　放开她，啻天整理整理表情：“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崇月是很尽职的，这样子胡闹被其他人看见，影响不好。”
　　看他一本正经的，想到刚才那孩子也是这样，印月又想笑：“笑笑怎么了？是人都会笑的啊~”
　　“不是不能笑，但要看时机。”
　　“这样，知道了，平常笑笑可以，你在这里就不能笑。”印月总结，
　　“为什么我在这里就不能笑？”
　　“因为笑了影响不好啊，你自己刚才说的嘛！~”一副这么你连这也不知道啊的表情，啻天伸手过去抚摸她的气呼呼的脸，正好被咏月进来碰到，又给吓出去了。
　　印月看到她脸上又有一种夹杂着高兴的皱眉表情：“怎么？你这是在笑吗？”
　　啻天咳一声：“没什么。”
　　……不笑了。
　　“准备回家吧。”
　　走了。
　　回家……
　　咏月进来帮忙清理东西，印月也不说话，由着她扶下床，咏月兴致还很高：“嘻嘻，崇月居然会怕主人以外的人，小姐你太有本事啦~”

　　八

　　晚上，
　　睡觉时间，啻天还没有回来。
　　美其名曰住在一起，其实见面次数脚指头都够数，早该习惯了。
　　可是，今天她确实有事情想要问的。
　　很想问问他，那个女人，在哪里。
　　虽然把她害到这种地步的，就是那个女人……这个世界上，也只剩下那女人……一个亲人……
　　她在哪里呢？
　　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印月偷偷的打开窗户，溜到花廊透透气：咏月睡在隔壁房间，没有吩咐很少进来，只要爬下花架，那里有条走廊，整个被盛开的紫藤花覆盖，如厚厚的窗帘。
　　安静而平和的环境，不用担心被人发现，晚上印月常常会到这里来。
　　不过，显然不是她一个人睡不着。
　　走廊尽头的花园，两个人影在相互拉扯。
　　印月也只在靳水莘回头的时候才认出她来，在一起的是那位沉默的守护者。
　　三月。
　　是吵架吧？
　　靳水莘显然没有想到这时还有人在，大吵道：“不用再说了，我去找她，看她会不会杀了我~”
　　印月估摸是去和啻天自首：那是，你是她的宝贝妹妹，当然不能把你怎样~
　　说着要走，水莘被三月拉住：“先等一下，大人当然不至于动手，可要是他再不理您怎么办？”
　　肯定是有前车之鉴，水莘也不犹豫：“那……那我就……反正我不怕她~”
　　月光下花影中，靳水莘那张美丽的脸上布满泪水，印月摇头感慨：这又是何苦~
　　三月似乎察觉到，也不点破，拉过水莘：“二小姐，属下先送您到姨妈那里去避避。”
　　靳水莘擦擦眼泪：“你也去么？~”
　　三月为难。
　　哦~哦哦~~~
　　张大嘴巴，印月吃惊的发现水莘瞪着三月时，三月神情不自然的很。
　　天哪，难道、、、
　　“二小姐，属下也过去的话，啻天大人会知道的……”
　　“不要叫我二小姐二小姐，你去不去？”
　　“属下在这里可以帮二小姐缓和一下。”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二小姐，您知道啻天大人并不喜欢属下和您一起。”
　　“啪~”靳水莘扇了三月一巴掌，然后到怀里：“反正我要你一起来，你不去，我也不去，不然大家都去死好了~”
　　“小姐您、您先放开好吗？会被人看到的。”三月尴尬的扶开她，
　　“谁敢看！~~~”靳水莘突然想到什么，四处张望，“谁看的到？？？”
　　——|||还是走掉算了，三月挺给面子，趁现在溜吧~~~
　　不料，怎么小心站起身时还是踩到东西。
　　很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却很醒耳。
　　她苦着脸回头，果然，靳水莘怒气冲冲向这边走过来。
　　勉强笑了一笑，印月先打个招呼：“嗨！今天……今天天气不错~你们也出来晒太阳啊~”
　　靳水莘恨恨的瞪她：“又是你！~”上去打她，三月拦住。
　　“厄，呵呵，是我啊……有事先走了……”后悔没早开溜，印月解释，“我先走的哈~”
　　“你走去哪里我也能抓到你~你等着~我要让你不得好死~”靳水莘连踢带踹，主楼的房间都被惊动亮起来。
　　印月愣住，然后很可惜的说：“抱歉，上次让你失望了。”
　　“你~！”靳水莘抬手还想打，咏月在后面远远的唤道：“印月，有什么事吗？”
　　印月转身，想想又回头：“如果在意的是上次的失败，恐怕我要提醒二小姐一声：下次不会那么好运气了~”
　　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靳水莘为之气结，可又推不开三月，看着印月的背影，突然笑了笑，三月见状楞住，只听到花树沙沙的风声中说：“哼哼~你当然过的很好了嘛，自己的母亲跑路，父亲尸骨未寒，做儿女的只知道和杀父凶手在这里逍遥快活~”
　　“水莘！”三月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印月浑身一震，回身问：“你说什么？谁死了？？？”
　　三月忙说：“印小姐，很对不起，我们先走了。”半搂半拽拉走不依不饶的靳水莘，印月盐看他们离开，居然没有气力上去追问，站在那里很久，咏月轻轻的在身后说：“印月小姐，好冷了，我们回去吧……”
　　才慢慢走回房间。
　　扑通，躺在床上眼睛模糊。
　　死了？
　　谁死了？那个出生就没见面抛弃自己和那个女人人死了？？？
　　印月很清楚，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个女人是这么说的：“我自己都保不了，你看着办吧……养了你这么多年，出去当别人的替身，就当是报答吧，以后两不相签~”
　　流着虚假带点真心的眼泪又说：“好容易他回来求我，实在是……你自己要小心……”
　　什么都想到过的，再见面时，自己可能破口大骂，可能动手，可能无声的抬脚就走，什么都想到了，却这么突然的被告知人已死。
　　混乱ing。
　　一直以为那两个人的死活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就算是刚刚才，亲耳听到死讯，也没伤心。
　　某个人消失了。
　　她只是惊讶……
　　原来，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了；以前，这个世界还有血肉相关的人，现在只剩下我了。

　　沙沙，沙沙沙，
　　印月起身平静的喝水，平静的躺下。
　　然后突然心里面很疼很疼的想起来以前，她哭得蜷缩在被子里。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得上和自己有一点点的关系；没有任何人，会因为她做过的事情责难怒骂了。
　　……哪怕，哪怕只要一个人在也好啊~
　　一个也好。

　　印月跑出房间，抓着每个人问啻天在哪儿，咏月追在后面，大家都被她直呼姓名的行为吓到，没有人敢回答。
　　“大人吗？现在这个时间还在浴室里，”管家站在走廊尽头，为难的表情，“可是大人从没让人进去过，印月小姐，请在房间等候好吗？”说着拦住她，可是印月却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气警告他：“让开。”
　　这个人，如果严肃起来，威慑力并不比其他差到哪里去啊……管家后来说。

　　于是，我们还泡在水里发呆的某位大人物猛的看到门被推开，黑影飞到自己怀里。
　　这次她却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抱住了还穿着衣服，差点沉进水里的人。
　　“不是说过吗？”啻天还要开玩笑，“不会再碰你的，除非你要求。”
　　印月不说话，只把头埋在啻天的坏里。
　　“想洗澡的话，总要问问主人家介不介意吧~”
　　摇头，印月被热气一蒸，眼泪又掉下来：“每句话都让人讨厌的家伙……”
　　啻天抚摩着她的头。
　　“怎么了？”
　　“你，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好啊。”
　　“你现在脑子是清醒的吗？”回答这么干脆，
　　“是，喜欢洗澡的时候想事情，现在脑子很清醒。”
　　互相看着对方，两人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吭声。
　　慢慢的，印月觉得有点热。
　　啻天捏捏她的脸：“红了。”
　　印月低头不看她。
　　啻天拉下她肩膀上湿漉漉的睡衣，又说：“这里也是……”
　　印月脸红得只能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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