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乌云吃掉你

　　太阳从东方升起，新生的光是耀眼的，刺得李云朵睁不开眼。

　　随着一声笛鸣，火车进站了。何方奇、杨文杰、蒋一洋三人站在一旁，脸上还有些醉意。
　　许繁星紧紧抱着何方奇，“一定要想我，等我上车了你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好。我一定会的。”何方奇托着她的泪脸，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唇。

　　“云朵，我爸他别扭着呢，不好意思来。”接着他扭头对李云朵说。
　　“那……就替我和他说声谢谢吧。这些日子，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你们。”李云朵说。她其实想再见见何父。
　　“一定。”何方奇答应。老何这别扭精，说什么怕尬尬不好意思，分明就是看着人离开的背影就要落泪。

　　“灿哥，爷爷奶奶呢？”蒋一洋看了看四周问道。
　　杨文杰深切地为朋友的智商感到担忧：“爷爷奶奶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让他们来呢？路又这么远，成心的吧你。”
　　蒋一洋恍然大悟：“也是。”

　　许灿解释道：“我没有让他们来，我不想让他们看着我和繁星离开。”

　　他仍旧记得昨晚奶奶同他说的话。她说，在外面，凡事都要小心着些，大城市不比这个小县城。
　　她还说，要照顾好繁星，更要照顾好自己。

　　小的时候不明白，爷爷奶奶总是偏爱繁星的原因。由于父母早逝的原因，他和繁星总会被同龄人排挤，同学也并不是很待见他们。他以为他不在乎，只要又爷爷奶奶就够了。可是后来有一天，他发现冰箱里的牛奶是两人份的，肉丝面包是两人份的，所有的所有，都是按照妹妹的口味买的。他很失落，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他不爱喝牛奶，讨厌肉丝面包，可他却要迎合妹妹的喜好。他不明白。

　　直到昨晚，许灿才真正明白。他也拥有过幸福，原来记忆也会骗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他们在那样艰难的日子里，好好地养活了他和繁星两个人。这也许就是许灿没有理由怨恨他们的原因。
　　许灿趴在奶奶身边，鼻子有些酸了。
　　“奶奶，您放心，我和繁星一定会好好的。”

　　“灿哥灿哥？”
　　思绪被打断，许灿回过神看见杨文杰一脸困惑地怼着他的脸晃了晃。
　　“干嘛？”他有些烦躁。
　　眼前这人突然一张臭脸摆起来，杨文杰一脸无辜“叫你老半天了也没个回应，我才……”
　　“……”

　　“火车要开了。”李云朵提醒道。

　　何方奇点头，看着这群即将远行的少年，思绪万千。“走吧。”
　　“阿奇，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许繁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朝他喊。
　　“嗯。”

　　上了车，找到座位，三个人陷入沉默。李云朵扭头透过玻璃窗去看送行的三人，何方奇朝着她微笑地挥手。

　　李云朵张了张嘴，似有所言，轻咬着唇。

　　火车开始动了。

　　李云朵对着窗外无声且快速地说了几个字。
　　何方奇笑容更加灿烂，他回道，“很快。”
　　许灿坐在李云朵对面，从包里拿出些吃的，“先吃一点，待会去找床铺。”
　　“你刚才和阿奇说了什么？”许繁星瞪她。
　　“问他什么时候来楠州。”李云朵伸手拿起一片面包就往嘴里塞，很干，像是要把喉咙堵住。
　　许灿赶忙拿出水快速扭开，递给她，“喝水。”
　　“咳咳咳。”好干，好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李云朵又开始畏缩了。她不知道未来是否会更好，但她一直在期盼着不一样的生活，她坚信，楠大可以实现她的期望。

　　许繁星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阿奇很快就会来的，不过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
　　确实不是她该担心的事。李云朵没有理由反驳。

　　火车卧铺不分男女，许灿订的是四人间的三个床位。其实这是十分普遍的事，但许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尬尴。
　　“哥，你就别纠结了。睡一起挺好的。再说了火车上这么多小偷色狼的，在你身边我有安全感嘛。”许繁星看出他的顾忌。
　　“我没说不睡。”现在换床位他嫌烦。
　　说着，许灿将行李放在了下铺。

　　许繁星的床位在上铺，许灿和李云朵睡的是下铺，两张床之间留了一条狭窄的过道。
　　房间里还有一个女人，睡在李云朵的上面，从一开门进来，一句话都没说过，趴在床上不知道再干什么。

　　简单洗漱后，三人各自躺下了。许灿两眼看着床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刚开始李云朵没有睡意，眼睛睁得大大的。
　　习惯性地，想要抬头看看天空才发现映入眼帘的只有老旧的木板。李云朵想要看看云，今天的云朵也一定在外头看着她吧？她这么想着。
　　渐渐地，睡意席卷而来。李云朵翻了个身，沉沉地睡去了。

　　许繁星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和何方奇打电话。应该是不想被人听见，声音很轻。

　　　“嗯～不要嘛～”一道陌生声音从对面上铺传来。

　　是那个女人。

　　“没人没人，那三个估计都睡熟了。”紧接着，女人又说道：“季哥哥，一定要等我哦！我马上，就来见你了。”
　　“到时候……我们去酒店吧。”
　　是个明白人都懂了话里的意思，许灿实在不想去听那些污秽的话语，闭上眼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心里烦躁躁的。

　　从对话中大概可以知道这个女人是电话那头男人的秘密情人，两人你侬我侬地，竟聊到了深夜。也总说些艳词，这些话直直地闯入许灿的耳朵。

　　少年耳根红红的，有些不自然。之前在县城里的那所高中里，许多女生向他表达过情意，也说过类似这些情情爱爱的话语。那时，他没有什么感觉，现在，这些话就像拿刺在他心口轻轻地蛰着，不痛，却痒痒的，让他忍不住想挠。
　　少年烦躁地翻了个身，眸子里映出对铺熟睡的人影。

　　　许灿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脑海里又出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沉重地呼吸，疲惫不堪的脸色。
　　此时再看，还是那么瘦弱，脸小小的，没有什么皮肉，脸色有些白，身体起伏很均匀，看来睡得很沉。

　　　就这么看了许久，少年又躺直了，盯着天花板突然就笑了。

　　真是要疯了。

　　李云朵睁开眼时，天已经很亮了。许繁星拿着牙杯路过她的床铺，斜眼看了看，“猪吗，睡这么久。”说着，走出房间，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个弧度。
　　“起了？”许灿走进来，脸色如常。

　　“嗯。”

　　“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

　　“……”才睡四个小时的人扯了扯嘴角。
　　--------------------
　　兰州市内。

　　“妈，就停这吧。我自己走回去。”车里的女生眉目紧锁，伸手就要开车门。
　　驾驶座上的女人怒目圆睁：“怎么，说你几句就给我甩脸子了？我和你说，出国的事别给我想了，就在楠大老老实实的读。”
　　女生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失笑道：“真是奇怪。别的父母巴不得让子女出去闯荡，使劲儿把他们往外面送，你倒好，竟一根筋要我留在这破城市。”

　　　女人车速放缓了些：“我和你爸是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在外头，多危险啊！雯雯，你看了昨天那新闻没，这么多国家天天都在打仗，你死我活的，多吓人不是？”
　　女人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们周家就你一个孩子，你不心疼自己，可我们心疼不是？”

　　　周佩雯实在是说不过她，气也没地儿撒，让步道：“是是是，我金贵着。”
　　女人透过后视镜看她，哑然失笑。

　　“到了。”
　　从火车上出来，已经到了正午。阳光很晒，温度很高。
　　真热。李云朵想起了那个小县城，虽然破旧，周围都是山，夏天没有这么闷热，夜里是十分凉快的。县城里的风都是带着凉意的。

　　可是，她不喜欢哪里，她拼命地想要离开它。

　　“这就是兰州市吗？”许繁星看着眼前的景象惊叹不已。
　　放眼望去，都是耸立的高大建筑物，车辆来来往往，人流很密集，他们的穿着更是令她羡慕不已。
　　她深切的感受到了县城和大城市的差别。

　　“走吧，去楠大。”许灿并没有心里多大起伏。
　　李云朵跟着许灿走着，视线落在几个少年身上。

　　“今晚蹦迪去啊？”

　　“去啊，干嘛不去？”

　　“……”

　　是新世界吗？

　　是吧。

　　许灿对一切新事物熟悉地很快，甚至让身为他亲妹妹的许繁星都怀疑他是不是背着她偷偷来过兰州市。
　　大概开了半个小时，就堵车了。后边的司机们喇叭按地震天响。
　　除了起起落落的谩骂声，剩下的就是汽车鸣笛的声音，十分刺耳。

　　　“师傅，这要堵多久啊？”许繁星眯眼看了看，眉目皱起。
　　司机表示不知道，兰州的公路一旦堵起来，就有可能一天都在车里度过。

　　　当然，这是夸张点的说法。
　　幸运的是，没多久，前面的车缓缓地动了。车辆开始有条不紊地移动，加速。

　　---------------------
　　楠州大学内。
　　人挤人的场面你见过没有那叫一个壮观。简直没有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许繁星心底有些凉，有机会必须带一样和杨文杰两个愣头青来见见世面。

　　“来来来，大一新生报到处在这里。人有点多，你们别急，手续很快的。”喇叭里的声音很甜美。
　　“往这走。”许繁星和李云朵紧紧地跟在许灿身后，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丢了。
　　手续办完后，大家都各奔所在院校去了。

　　李云朵学的是金融系，而许家兄妹是物理系。

　　“云朵，金融系会远一点。一直往里走，左拐，再走几步应该就可以看到了。”许灿给她指方向。
　　李云朵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找得到，你们走吧，别耽搁了。”
　　等到他们走远了，李云朵才往学院走去。

　　　班主任是个声洪亮的中年男人，身材高挑却很瘦弱。
　　待人齐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个刘字，笔锋很锐利。
　　“我姓刘，可以叫我刘老师。由于一些原因，今天先完成报到，明天正式开始军训。接下来我们开始点名。”
　　李云朵坐在角落，等待着点名。
　　“……”
　　“最后一个，李云朵。”发音字正腔圆。
　　“到。”李云朵回道。

　　“先去宿舍吧。”简单地点名后，刘老师说了些军训注意事项就走了。

　　李云朵收拾好东西，去了宿舍。

　　“你好，吴佳沂。”

　　“李云朵。”进门的时候，一个女生走上前介绍。身材很高挑，头发是雾霾蓝的，眉眼很好看。
　　“我来帮你吧。”她很热情，伸手叫要拉过她的行李箱。
　　李云朵赶忙拒绝，“我来了吧，重。”
　　李云朵这么一说，对方收了手，没再帮忙。

　　一切收拾好后，李云朵坐在床铺上，听着吴佳沂手机里的歌，发着呆。

　　“ 明天开始军训？”李云朵问。

　　“应该是。”

　　“哦。”

　　“……”

　　　“我们宿舍还有一个人。”她说。

　　李云朵问道：“谁啊？”

　　“不知道。”吴佳沂摇摇头，一片薯片塞进嘴里。

　　“吃吗？”她转向李云朵。

　　犹豫了下，李云朵上前。

　　吴佳沂又拿了包薯片递给她，“吃这个，这个口味好吃。”
　　“谢谢。”吴佳沂的热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是一个慢热的人，不喜欢人多，也不太会交朋友。

　　吴佳沂看着她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你的眼睛。暗暗的，真好看。”
　　是吗可李云朵一点也不喜欢。
　　宿舍里的另一个人一天都没有来，李云朵也不太爱说话，刚开始吴佳沂还会问问她一些问题，聊一下八卦，可李云朵总是不在她的点上。吴佳沂也觉得无趣，低头玩起了手机，有时候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十分尬尴。

　　砰————

　　凌晨，寝室的门被打开了。李云朵睡眠很浅，门一开，就醒了。
　　她转过身看去。

　　一个女生踩着高跟蹬蹬地走进来，行李箱随手一放，撞在了床沿上。

　　吴佳沂却没醒。

　　待她走近，李云朵才借着月光看清她的脸，化了妆，眸子是褐色的，一袭黑衣。
　　对方正拖着鞋，扭头，两人四目相对。

　　李云朵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对方也似乎并没有先开口的意思。眸子骨碌碌地转着，然后翻个身，背对着她。
　　对方将鞋子一甩，躺在了她的上铺。

　　四周又归于平静，只有吴佳沂均匀的呼吸声。

　　渐渐的，李云朵也阖眼睡去。

　　物理系大一男宿舍三楼，少年平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隔着窗，许灿看见了满天的星星，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在星星另一角的她不知睡了没，或许也和他一样，在看着天空发呆呢。少年这么想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