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世界文坛没救了

　　对不起，她不应该为了满足自己反转反转再反转的心愿就在作品里闹幺蛾子的。

　　暗暗流泪啃着从冰箱里取出来一段时间的苹果，言溯之催眠自己稿纸上的文字是她在梦里写出来的。

　　院长！对不起！我没想到一笔之后你就成了非典型反社会啊！这整个研究院里的人是什么偏执狂信徒吗她动笔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抽了抽鼻子堵住不存在的泪水和切实存在的愧疚，一抬头又看到「狂人」一脸严肃阅读的模样，只觉得方才咬下的那块苹果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简直要翻白眼噎死在原地。

　　“文章脉络稍显混乱，但姑且可划分为‘尚可一读’的范畴内。”「狂人」放下最后一页稿纸将其拢齐，随后有些不解地问道：“文章的后半段似乎有很强的讽刺气息，溯之是在暗示什么吗？”

　　完全没有。

　　不如说，后半段已经脱纲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什么的程度了。

　　言溯之姑且努力将自己代入回先前写作的感觉，闭上眼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了答案：“当时的想法，应该是‘不要忽视劝诫’以及‘不要自负’吧。”

　　“虽然最初的想法是‘无人能胜过规律’，但李清等人已经做下了‘可能会毁灭更多宇宙’的心理预设后才行动，也不能算是输给了规则不是吗？”

　　“确实，迎接预测中的某一结果可不能算失败。”「狂人」将稿纸递给她，又从微波炉里取出加热好的饭团推到她眼前。

　　“有考虑过向报社投稿吗？”他拔下微波炉的插头背对她问道。

　　“因为之前的文章只是写来自娱自乐，所以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言溯之叹了口气撕开饭团的包装咬了一大口，边叫唤着“烫烫烫”边囫囵吞枣地将其咽下。

　　呆呆地回味沙拉酱同虾仁米粒交织混合的绝妙口感后，她又心虚地摸了一下那几张稿纸：“况且这仅仅五千字的文章连四分之一个短篇小说都算不上，哪里会有人要嘛。”

　　“而且往国内投稿也不方便，”「狂人」认真地同她分析起来，“要我说，不如翻译成日文就在日本这边投稿吧。”

　　“我会努力的！”言溯之也收起先前流露出的那抹自我厌弃，重新燃起斗志。

　　「狂人」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打开不大的旅行箱抽出一本中日词典毫无征兆地提问出声：“翻译的准则是？”

　　“信达雅！”言溯之宛若被老师提问的架势，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大声回答。

　　“错了，”「狂人」将词典递给她，“翻译没有‘准则’，只有心得。”

　　见后辈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他稍作停顿后便进行了进一步解释：“中国的翻译理论较为落后，且缺乏原创性，某些所谓的翻译者自顾自地进行‘再创作’，反而毁了作者本有的意思。”

　　“普遍认知的翻译原则是要保持‘文化传播’的意义。而对于译者来说，最重要的是‘责任心’。不同的译者或许回有截然不同的翻译经验，但只有拥有责任心的译者才可能翻译的出彩。”

　　青年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浅笑，语重心长道：“做事、做人也是同样的。虽说是你自己的文章，虽说可能无法发表，但在迎来结果之前的工作可要认真做好。”

　　郑重地接受了来自前辈的教诲，言溯之平复了过快的心跳随后将餐桌整理干净。

　　「狂人」先生怎么看起来对翻译这么熟悉？她有些迷茫，目前他不是一名医生吗……？

　　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飞机上青年手中一晃而过的诗集封面——是《野草》！

　　难道在医生之外他还是个散文诗人？这么说世界文坛还有救？

　　心底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她掀翻，但她没多思考就决定先略过这件事。毕竟，更重要的事还摆在眼前：

　　“「狂人」先生，请问‘异能管理局’是个什么样的机构？”

　　是的，之前「生死场」让她仔细阅读的任务单中所提及的对接组织并非是她所熟知(虽然只是相较而言)的内务省异能特务科，而是看起来相当官方的“日本异能管理局”。

　　“一个很快就会消失的空壳罢了。”她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日本国内真正管理异能者的，是内务省异能特务科。虽说几乎所有人都知晓它的存在，但它暂时不能明目张胆地出现，因此如外交一类的事宜均由异能管理局接手。唔，应该说，像我们这样的常规外交。明显别有用意的外交则直接交付异能特务科。”

　　原来如此，言溯之在心底感慨，难怪被称作“公费旅游”。估计这个“异能管理局”是世界自动完善的产物。既然舞台设置在横滨，异能者便有意无意地会涌向横滨这一日本政府无法完全看管的租界。若注意到这一点，那么比起针对异能者的庞大全国监视，引导异能者前往横滨再针对性地管控显然更有效率。

　　而与空壳“交流”的他们，充其量也就算是吉祥物……不，她将思绪中的“他们”划去。「狂人」必然是知晓此趟出行的真正目的，一无所知的只是她一人罢了。

　　异能管理局的长官长着一张意料之内的路人脸。笔直站立听两人打着官腔扯皮扯了一个多小时，她从对面副官的眼中看到同病相怜的憔悴。

　　“感谢您百忙之中拨冗接见，今日就先告辞了。”「狂人」客套地同长官握手告别，好笑地看着走出政务楼的后辈瞬间颓下的肩。

　　“这条路尽头左转有一家报社，”他晃了晃左手腕，“时间还早，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言溯之半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试图甩掉熬夜翻译的困倦：“不用了，您还有事要做吧？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她眨了眨眼，转身灵巧地向人群跑去融入其中。

　　——另一方面，这么丢人的场面她实在是不愿被人看到啊！

　　“抱歉，您的文章没有通过审核。”编辑面带挂着故意做出的为难拒绝了她。

　　她就知道会是这么个发展！

　　强忍着海浪般一波波涌来的尴尬，她深鞠一躬感谢对方“牺牲时间予她指导”。将稿纸重新装入背包，她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一项项确认购物清单，无意中听到身旁几人的讨论。

　　“横滨那边的混乱似乎结束了啊。”

　　“都两个多月了，再不结束恐怕横滨的地下组织就要死干净了。”

　　“毕竟是五千亿嘛。”

　　“是啊，毕竟是五千亿。”

　　恐怕这是她今天所能得到的最好消息——确认了时间点。虽然在她的动作完全有可能被解读为“干预他国政务”的情况下，这并无太大意义。

　　现在是，龙头战争的尾声。

　　言溯之拎着不断发出刺耳声响的塑料袋走在行色匆匆的路人间。在这个社畜辛劳的工作日，无工作人士决定通过散步来熟悉周边的环境。

　　就在她走过第三条街，决定回公寓休息时，她眼尖地看到一个没有井盖的下水道。

　　即便不久后她完全理解不能，甚至将这件事视作一生的耻辱，现在的她确实想起不久前口胡的“下水道之神”，小心地将手里的购物袋放到地上，顾盼左右无人后果断地跳了进去。

　　好痛。好在不知为何地上有一堆烂泥，腿应该没折。

　　她木然地抹了一把脸，给唯一的联系人拨去电话：“「狂人」先生，您忙完了吗？我了解了，那您等会能过来接我一下吗？我在购物中心西侧第三条街的下水道里。对，下水道里。”

　　果然。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下水道之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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