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夏

　　今天楚夏起的很早，准备去给林晨买毕业礼物。
　　楚光河知道楚夏要去挑礼物，拿了一千块钱给楚夏。
　　自己马上要上大学了，学费生活费都不便宜，楚夏不要爸爸的钱：“我有零花钱的，爸爸你不用给我钱。”
　　楚光河无奈的笑了：“别乱想，一千块爸爸还是给的起的，拿着，第一次给人买东西，不能太抠。”
　　从原本的300元变成了1300元，楚夏开心的出了门。

　　原本想给林晨买个书包的，现在看来可以买一辆自行车了，去林晨家的时候楚夏看到家里只有一辆林曦的粉色自行车。
　　上了高中路远了，总步行太费时间，一个男生骑粉色自行车不合适。

　　白绿相间的山地车，和车行老板反复砍价，还用上了优秀应届考生打折这样无赖的理由，总算以1000块钱的价格买了下来。
　　楚夏把车座调到最低，骑着车走了：“谢谢你叔叔，祝你生意兴隆~”

　　声音飘远了，车行老板笑了笑，优秀应届考生哪还能打动在生活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啊，是姑娘那句：“好不好嘛老板，我一共只有1300元，还要剩个300块给老人家买躺椅的，实在没有更多的钱了。”
　　莫欺少年穷，可自己年少时却因为穷常被欺负，变得内向自卑。
　　刚才那个小姑娘，能如此坦荡的说着拮据这件事，自己是被那份坦荡动容到了，便宜的200块钱当做是弥补自己年少的小小缺憾吧。

　　楚夏离开车行去了超市，买了一个躺椅，超市很人性化，大件货品可送货上门，楚夏开心的骑着车去找林晨。
　　高考状元的消息满天飞，中考的全市第一也博了不少眼球，林晨没有手机，楚夏没办法第一时间恭喜他，所以今天一定要狠狠的夸一夸。
　　带了林晨家，发现只有林妈妈在家晒被子。
　　“曦曦你回来啦？”林妈妈开心的迎过去。
　　“妈妈我帮你晾，你去坐会儿，晨晨呢？”自从被误认成林曦后，楚夏就顺着叫妈妈了。
　　“晨晨去上学了。”

　　早就放假了，看来林妈妈不知道林晨去哪里了，楚夏决定在家等着。
　　古老的小院子里，绣球花开的煞是好看，吊兰也被养的生机勃勃，枝枝叉叉伸出来，开满了小百花。
　　木窗棱上的刷牙杯，白瓷掉了一大块，褐色的斑驳像开在杯子上的花，有种复古的美感。
　　顶头那间房，就是曦曦的房间，窗户打开着，黄色格子的窗帘随着微风飘出窗外，瞬间又落回房内，看不见书桌的样子，但桌上的书本整齐叠放在一边，寒窗十年，仿佛可以看见那个少女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的样子。
　　心境莫名荒芜了起来。

　　“是林晨家吗？”中年大叔浑厚的一嗓把荒芜驱散殆尽。
　　楚夏赶紧迎过去：“是的师傅，麻烦你搬进来。”
　　师傅很负责任，看只有一个小姑娘在家，帮忙拆箱安装，还让小姑娘先试坐一下，满意了师傅才走。
　　林妈妈怕陌生人，一直躲在房间里没出来。
　　等大叔走后楚夏把林妈妈扶出来，让林妈妈坐在躺椅上试试。
　　“这个床好舒服啊曦曦，你从哪里捡来的？”
　　“隔壁邻居家不要了，我就找人搬了回来，妈妈喜欢吗？”楚夏一边说一边蹲着给林妈妈捏捏腿。
　　林妈妈没回答，笑着睡着了。楚夏从晾衣绳上拿下一块小毯子给林妈妈盖上。
　　转身发现林晨站在家门口。
　　怕吵醒林妈妈睡觉，楚夏笑了笑轻轻走过去。

　　自从林曦离开，家里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自己本来话就少，妈妈问什么答什么，也不太会主动找话题聊，像这样的场景，只存在回忆里。
　　太美好，林晨舍不得打扰，想要多看看多听听。

　　“晨晨你回来啦，看我送你的毕业礼物！”
　　楚夏把林晨拉进门指着左手边的自行车。
　　白绿相间的山地车，在夕阳投进来的些许余晖中闪耀着，林晨有点睁不开眼。
　　楚夏怕林晨不肯收：“这是我们全家的一点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哦。高中路远了，有自行车会方便很多。”
　　“嗯，替我谢谢叔叔阿姨。”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就挑了个我喜欢的颜色，你喜欢吗？”楚夏睁大眼睛盯着林晨，不想错过林晨眼里任何一个讯息。
　　“特别喜欢，我喜欢绿色。也喜欢白色。”从今天起，我开始喜欢绿色和白色。
　　“哇，太好了，一挑就挑对了。”楚夏开心的笑了起来。

　　走路上学没什么，早些起床就行了，身体的辛苦无所谓；
　　骑粉色自行车上学也没什么，别人的眼光无所谓；
　　什么都能淡定应对的林晨，突然被捧在手心，又有些慌了神。

　　难得来一次，自然是要留下吃饭的。
　　林晨围上围裙进了厨房。
　　“晨晨你会做饭呀？”
　　林晨一边洗菜一边回答：“嗯，刚开始学，做的不好吃。”
　　想来是林妈妈身体又差了一些，做不了饭了吧。
　　“我自带姐姐滤镜，只要你煮熟了，我都吃。”楚夏一边帮忙收衣服一边说。
　　林晨切菜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好。我尽力做的好吃些。”

　　两菜一汤，确实味道一般，但也没到难吃的程度，林妈妈吃完先回了房间。
　　“晨晨，明天我们去墓园看曦曦好不好？”
　　林晨抬头有些不解，因为之前说好的等录取通知书下来才去的，显然早了很多。
　　“我后天的票去外婆家，我已经一年没去看她了，可能会在那边呆两个月才回来。所以明天去看曦曦，我们考得好，带着成绩就等于带着录取通知书了。”
　　“好，明天几点，我在哪里等你？”
　　“明天下午一点吧。在三中公交站。”
　　“好。”

　　明天是超市盘点的日子，有三个货架由林晨负责，老板娘今天就打招呼，明天白天可能盘不完，晚上要加班。
　　林晨送楚夏出巷子后直接去了超市，老板娘还在看店，林晨说明原因后就留在了店里。
　　通宵一夜加白天半天，到中午十二点，终于盘完。
　　年轻就是本钱，就算一晚没睡，脱掉工作服依然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林晨十二点十五到了车站，坐下来吃老板娘给的盒饭，囫囵吞枣吃完刚刚好十二点半。
　　骄阳似火，一时有点懊恼没有买两瓶水带过来。
　　正准备去买水，楚夏背着包撑着伞也过来了：“你来这么早？”
　　“我刚到的，你也很早。”
　　“嗯，想要比你早些到。你肯定不会撑伞，这么热的天会晒伤的，我就不一样了，有帽子阳伞，等你一会儿没事的。没想到你到的更早。”说完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林晨。

　　大中午公交很空，空调很足，原本帮楚夏拿着背包的，看楚夏有些冷，默默把书包放回了楚夏腿上。
　　1小时的车程两个人都没说话。
　　年少的时光里，有的是精力，却少有去墓园的经历，发泄式的苦读不带怕的，现在却有些近乡情怯。

　　明明是盛夏，墓园却凉风阵阵，安静的连虫鸣都没有。
　　林晨带路，走过一阶又一阶台阶，终于走到了林曦的墓碑前，碑上微笑的姑娘，仿佛下一秒就会挥手说：“嗨夏夏，好久不见。”
　　圆脸圆眼嘟嘟嘴，依然像个未成年，这照片本应出现在红彤彤的最高等学府录取通知书上。

　　林晨用手捡走几片落叶，擦了擦照片，楚夏从包里拿出两朵广玉兰：“看我带什么来了！这可是我爬上树摘的哦。”
　　楚夏坐下来，把广玉兰放在碑前：“曦曦，好久不见。”
　　然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崩溃，大哭。
　　你为什么要推我那一下？你为什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如果你知道会把命搭上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傻？你是不是特别放心不下妈妈和弟弟？
　　抱歉我护得住年纪第一但没护住状元的名号，抱歉我在照顾你弟弟和妈妈的事情上没经验做的不够好。对不起曦曦。
　　我会好好学习好好长大活的精彩，我会照顾好林妈妈，我会照顾好林晨。安心曦曦。

　　林晨安静的站在楚夏背后，直到夕阳西下，直到楚夏哑着嗓子说：“晨晨，扶我一下好吗？我们回去吧。”
　　哭的太累坐的太久，居然有些脑缺氧，站不起来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林晨弯腰：“我背你。”
　　楚夏拒绝。
　　“我姐很累的时候，我也常背我姐。”
　　楚夏妥协。
　　下山的路不远但台阶很多，下了山到公交站台还有十分钟的步行时间，显然是吃力的，但林晨稳稳的背着楚夏，安静缓慢的走。
　　楚夏哭到微醺，像是睡着了说梦话又像是醒着自言自语。

　　要知道推我一把会把命搭进去，后悔死你，你这个傻子；
　　说好了要做对方的伴娘，以后我结婚去哪里找伴娘，你这个骗子；
　　律师行业要是知道因为我整个行业失去了未来的中流顶柱，得骂死我；
　　你未来的老公要是知道因为我他失去了这辈子最爱的女生，得杀了我；
　　他们都不知道，再也不会知道了。
　　可是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以后谁都不会成为最了，没有人了。
　　我实在是没什么能赔给你的，如果我有超能力就好了，可以把我的手指赔给你弟弟。
　　林晨的脚步僵住了。

　　自从楚夏出现在生活里，从来没问过，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他缺失大拇指的左手，仿佛它是正常的完整的。
　　原来，还是在意的。
　　从小被说是妖怪，从小见惯不怪，这一刻，却感觉十指连心。

　　上幼儿园后明白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父母带着歉意说生来如此。
　　初一那年体检，体检老师无意问起手指是被狗咬断的还是猪咬断的，才恍然明白父母善意的欺骗。
　　体检单上血型一栏，明晃晃的宣告着：你是个残缺的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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