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星河

　　一场烤肉吃得陈满大汗淋漓。他没想到林立会喊何年星过来，听饭桌上的意思，何年星已经是年级主任了，林立毕业后被下放到镇上义教了一年，才刚调回市一中不久，难免跟何年星走得近些。
　　“过几天就是林立婚礼了，何老师什么时候也给咱们报报喜呀。”李茜一脸八卦地问道。
　　“我再加把劲，多赚点老婆本，你们也多赚点份子钱。”何年星回到。
　　“这是有目标了？该不会是刘老师吧，当年您和刘老师站一块配一脸。当年上学真的是冷冷狗粮往脸上拍。”杨立方跟着道。
　　这话听得陈满心里一梗，桌下的手不自觉握拳又松开，忍不住想听何年星怎么答。
　　没等到何年星开口，林立岔开了话题，“别说了，陈年狗粮翻出来还是酸的一批。没想到，现在还能在我何大神面前炫耀一下爱情的铜臭味，值了！”
　　何年星知趣跟上，“好好享受婚姻生活，现在的学生比你们当年还让人头疼，不出两年，林立就能收到秃头警告。”
　　“不用两年，防脱发洗发水已经在路上了，老板，再来一打啤酒，配三两红枣枸杞哈！”林立伸手喊道。
　　“得嘞。你稍等，特级枸杞专供林老师的，红枣没了，给您上点它兄弟，青枣。效果一样好。”老板边说边端了盆刚烤好的鸡胗和鸡爪上来。
　　孙智怕何年星够不到，递了两串到他盘子里。
　　还没放下，就被陈满中途截胡到自己盘里，说：“给我吧，我好这口，您吃这个。”然后把茄子玉米和牛肉串推到何年希面前。
　　“陈满干啥？这么辣，你受得住？你……”林立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陈满三两口吃完了，回了句，“还好，也没有很辣。”
　　倒是何年星注意到桌下陈满的左手紧紧拽着裤子，冷汗也从鬓角慢慢渗出。心里想着这人这么多年，还当自己是忍者神龟呢。
　　何年星忍不住递了瓶椰奶过去，放到陈满的右手边，手离开时还轻触了一下他的指间。
　　陈满动了动右手，努力克制住想抓住他手的冲动，蓦地抬起头望向他。
　　何年星看他一副受了惊的样子，又想到这人是知道他不吃这些才一把抢走的，妥协似地对他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喝点椰奶，解辣。”
　　温润低沉的嗓音再次让陈满乱了心神，他收回目光，带了点慌张地回了声好，边喝椰奶边用桌下的手狠心掐了自己一把，有够傻逼的。
　　后面陈满没再开口，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圆桌还是小了点，何年星站起坐下都会蹭到陈满的腿，除了第一次他挪开了，后续都没舍得。
　　只是大概第一次陈满挪脚的动作太大，何年星后面都很注意的和他保持距离，除了老板上菜需要帮忙张罗，何年星往右边挪了两次脚外，再也没有碰到他。

　　散场的时候已经12点多了，林立本来叫了代驾想先送陈满回去。陈满因为杨立方带的红酒，喝得有点多，脑子有些胀晕，直接不过脑地开口说：“我跟何老师同一个小区。”
　　说完陈满才意识到这话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好在何年星向来做事周到，这么多人看着，他自然不会推脱，“我们顺路，我送他吧。”
　　还是当初那辆黑色奥迪，何年星这个人就是这样，看似随意，其实内里十分刻板。用久的东西不习惯换，喜欢的东西就会一直重复买，同一款的衬衣会买三五件换着穿，喝惯咖啡的舌头一直都十分嫌弃茶。
　　这种人不容易变更喜好，也不轻易尝试新鲜事物，但是这种坚持和固执，有时候也非常难得。
　　可能就是因为太了解他，当初陈满得知他谈恋爱时，那种信仰坍塌的感觉才会将他一击即溃。他连安慰自己——也许他只是试试、也许很快就会分手，都办不到。
　　那时的他痛恨这样的了解，了解得他想找个借口躲避锥心的痛都不行。

　　代驾把车开得有些快，陈满揉了下头，坐旁边的何年星注意到了，跟代驾说了声开慢点。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车内一片安静。陈满觉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大拇指指甲刺向指腹的声音了。
　　车子拐进巷口，何年星盯着他的手，知道他是紧张了，终于状似随意地打破了沉默，“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没有。”
　　“同学会你一次也没去，手机号也换了。”何年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淡些，压制住话里的那丝责怪和不解。“是害怕见到我吗？”
　　陈满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生硬地回了句，“我想你会过得很好。”即使没有我，也过得很好。陈满克制住难过，又补了一句，“你也确实过得很不错。”这样就够了。
　　“陈满，我曾经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你这边。你呢，你有吗？”何年星问完就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陈满的眼睛，试图在里面寻找出最真实的答案。
　　但陈满只是呆愣地望向他，甚至停止了戳向指腹的动作。他太久没有看过这双眼，也不习惯在这眼里看见的自己。
　　何年星本想再逼陈满一把，代驾却突兀地打断了谈话，“到了，车停哪。”

　　何年星到家时还很是懊恼，坐在沙发上，一直清冷的脸少有地露出了几分烦躁，他用手扫了几下头发，又恍然想到再扫多几下，发量更堪忧了。为那臭崽子，不值当，整个人更加不耐烦了。
　　起夜的姥姥经过客厅，见他回来，吓了一跳，“哎哟，馒头，今天不是周二吗？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馒头是他的乳名，小时候的何年星就是一白白胖胖的小男孩，还偏爱吃馒头，没到下午四五点，就吵着要吃馒头。现在也只有姥姥会这么叫他了。
　　“回来拿本教案，您赶紧睡吧，别着凉。”何年星随嘴找了个借口搪塞。
　　他临睡前想起一晚上没怎么说话的陈满，更是懊恼，怎么着了那小子的道，害他明早得早起赶早高峰上班。

　　另一边陈满到家后，在自家阳台边的鞋柜上呆坐了很久，眼睛直直望着对面阳台。想着下车前，何年星最后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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