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这里叫月牙楼，是做被人遗弃的毛坯房，在我很小的时候，这房子就有了，但那个时候这里还有人住，是一对流浪的夫妻，月牙楼这个名字是老爷爷为那个老奶奶取的，他们死了之后，是四姐为他们处理的尸体，后来，一步步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我带你上楼看看吧。”吴然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三楼的锁链，潮湿味混着一股霉味传来，白景瑜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吴然一边带着他往上走，一边说道“三年前，四姐走了之后再没人回来这里，所以味会有些大。”
　　“这是？”在进入三楼后，白景瑜瞳孔猛然一缩，这里的窗户都被封锁，常年照射不到阳光，使空气中夹杂着一种微生物腐败的味道，一排排的货架上用福尔马林在泡着些什么，上面还贴了标签，可能是存放时间过长没有更换，水溶液里已经出现了白色积淀，墙上只是挂着一些刀具，这个是白景瑜认识的，大部分是一些手术刀，还有一些形状比较怪异的，看来是有特殊用途。
　　“福尔马林。”吴然走上前仔细检查着浸泡的物体，见还没有发生腐败，转过头来冲白景瑜笑了笑。
　　这笑只让白景瑜从脚底泛起一丝冰凉，他突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吴然倒是不在意他的反应，参观结束后就把他带了下去，俩人在一楼的座椅上坐了会，最终还是白景瑜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些，泡着的是标本？”
　　听到这话，吴然挑了挑眉头，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回道“从某种程度上说，是的。”
　　“是吴依收集的？”
　　“是我，你知道四姐是怎么处理那对老夫妻尸体的吗？”
　　“......”
　　“别害怕，是那对老夫妻自己要求的，他们这一生啊，活的只剩自己了，没孩子，没亲人，一辈子就俩个老人相互扶持，最后死的时候，居然只有我们几个孩子知道，他们说，活着的时候就跟这世界上的蚂蚁一样，蚂蚁太多了，根本没人去在意他们的生死，死的时候呢，他们不想像其它蚂蚁一样彻底消失，他们想在这世上留点痕迹，于是，四姐就把他们的尸体分解了，那是我们第一次干这种事，怎么说，没有恐惧，也对，那个时候哪有时间去害怕，尸体太硬了，分解起来很费力气，还必须切的很小，这样才能在罐子里泡下。”
　　“那其它的那些？”
　　“太极一分为二，世界也是一样，光明没照到的地方太多了。”吴然答非所问。
　　“....你是警察。”
　　“对，所以这是我的义务。”
　　“你高估了你的义务。”
　　“是你们低估了这世上的黑暗！”
　　见他开始激动，白景瑜没有再继续跟他争执下去，吴然的心脏有先天性疾病，要是过于激动出了什么事，不是他能担待的起的。
　　“这是207房钥匙，那间房设施齐全，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每天的三餐会有人给你送来，看好梁东，别让他死了，司马烨那里还有很多疑点没弄清。”
　　白景瑜看着吴然递过来的钥匙，犹豫了俩秒还是接了下来。
　　见他这样，吴然也没有多加停留，有个地方，他得回去一次。

　　“我想去看一次尸体。”吴依站在苍饵面前说道。
　　“去找小然就好。”
　　“你带我去吧，他有些事要处理。”吴依心底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才刻意把月牙楼那边的事交给了吴然，就是希望能支开他一会。
　　“上车。”
　　见苍饵的车子仍是上次的那辆电瓶车，吴依终于疑惑出声“三年不见，你倒是简朴了不少，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日常出行，都和以前不太一样啊？”
　　“......天下之事，常在于勤简而败于奢靡。”
　　“别他妈文绉绉的，小然的病花了不少钱吧？”
　　“医生不建议小然做手术，现在只能靠着药物治疗，小然他，血小板数量低于正常范围。”
　　“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医生说不经手术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你不该让他当警察的。”
　　“能力范围之内，他想要的，我都会给。”

　　“到了。”吴依下了车向殡仪馆的大门走去，应该是苍饵提前打过招呼，除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外，还有一个法医在等着她。
　　“这是林法医，这起案件的主办法医。”
　　“你好，”吴依对他笑了笑，示意友好。
　　“嗯，跟我来吧，他的尸体已经拿出来了。”
　　走进殡仪馆后便看见了陈政的尸体在正中间摆放着。四周的强光此时聚焦在他的身上，倒更衬得尸体的皮肤有些异样的苍白。苍饵咳嗽了俩声，声音有些尴尬的说道“要不，我去外面等你们？”
　　“行啊，这里是郊区，四周空落落的，你听，外面有没有写奇怪的声音？奥，原来是风声，你出去吧。”吴依突然转过头咧开嘴对这苍饵笑了笑。
　　“.......”
　　“有风声吗？我怎么没听见，这里只有一间殡仪馆，除了尸体什么也没有。”林法医见吴依纯心吓唬苍饵，便出声安慰道。
　　“......”
　　“怎么不出去？”
　　“我也挺想听听法医对陈政的尸体有什么看法。”
　　“凶手在杀死陈政后开了空调，十二指肠也被破坏，所以不能根据测量肛温和胃内容物来判断死亡时间，但尸体是早上大概八点四十发现的，我们赶来的时候已经大约九点了，尸僵还处在僵硬状态再加上尸斑用指按压时会有一定的褪色，所以初步判断死者大概死亡了9-12小时。”
　　“为什么判断出是在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死亡的？”
　　“清洁工是在八点进去的，那个时候陈政还活着，但陈政叫了俩个服务，一个时间是在晚上九点半，去叫门的时候就已经没人应了，但他毕竟喝了点酒，所以别人只当他是睡着了没多想，现在看来，恐怕那个时候陈政就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把死亡时间前后延伸了半个小时。”
　　“嗯，继续说。”
　　“陈政的身上虽然有多处虐待，但只有一处有生活反应，是在偏离心脏五公分的位置，有皮下出血的反应，看来凶手是想一刀致命的，其余的伤口我们也仔细检查过了，全都没有生活反应，在确认死者死亡后还能下这么多刀，仇杀的概率很大。”
　　“凶器呢？有判断吗？”
　　“说实话，伤口有点怪异，你知道猛虎刀吗？”
　　“！！！”
　　听到这话，吴依心里猛然敲响警钟。见她不做回答，林法医以为是不知情，便向她解释道“猛虎刀是由Strider设计的格斗利器，它的形状怪异，刀刃下方有个半圆环部是手指卡位，刀身有护手隔，上侧的刀刃是直线型的假刃，刀背上方是贝齿，它的形状与一般匕首差异过大，所以用它杀人，只要是见过的都会一眼辨认出来。”
　　“我需要再去看一次现场。”吴依愈来愈心慌，拉着苍饵就向外走去，心里只在祈祷事情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喂，等一下，凶手的右手指甲里有皮质残留，DNA没有匹配到相关人员啊！”

　　“怎么？你是有什么发现？”
　　“我问你，五月十一号，陈政死的那天晚上，小然在哪？”
　　“你怀疑小然杀人？”
　　“别他妈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杀人你早就知道了吧？猛虎刀是军用匕首，政府管控还是比较严的，一般人根本拿不到，而小然恰好有一把你不会不知道吧？”说着吴依看了看四周，见林法医没有追出来，便继续说道“你刚才也听说了，陈政的指甲里可是检测出了DNA，是不是小然做的一对比就知，再加上小然的左胳膊上有几道抓痕，这一切都太巧了。”
　　苍饵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他尽快带着吴依来到了宁默酒店，刚走进大厅，一位看着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便走了过来，讨好的笑到“俩位警官，不知道案件调查的怎么样了？顺不顺利？”
　　“滚”吴依没什么好脸色，倒是苍饵好脾气的冲那人笑了笑。
　　“妈的，什么东西，呸，臭婊子一个。”在二人走后，酒店经理看着吴依的背影唾骂道。

　　“没安排人看着？”吴依见房门前空无一人，忍不住问道。
　　“这是家酒店，每天还要做生意，安排人把守不太方便。”
　　吴依进门后迅速来到了卫生间，打开洗漱台的抽屉掏出配套牙膏，见并未拆封，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抬眼，忽然看见漱口杯移了一个位置，这几天这间房一直封锁着，自然落了些灰尘，而杯子的一侧却是干干净净，吴依拿起杯子，果然杯底有些灰尘，她看着苍饵，喉咙有些干涩，犹豫了几秒，还是说道“小然他，可能回来过一次。”
　　“牙膏有问题？”
　　“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小然觉得血是极脏的，那时候我也还小，只能安慰他说，牙膏里含有摩擦剂，可以洗掉不干净的东西，以后他每次手上沾血都会使用牙膏，他应该是意识到了这个习惯会暴露他，所以他又回来换了一管新的牙膏，杯子被不小心移动了。”
　　“不能让陈家老太知道陈政的指甲里有凶手的DNA！”苍饵忽然反应过来，他立马拨通的林法医的电话，虽然林法医有些不解，但还是答应了保密。
　　“现在怎么办？”
　　“找个替罪羊吧。”
　　“你他妈疯了？一条人命的事，死的是陈老太太唯一的孙子，她不会让凶手蹲几年牢就善罢甘休的，谁会拿命出来给你顶罪。”
　　“那你说怎么办！小然他身体不好，去坐牢就等于死。”
　　“身体不好？对了！帮我查一下陈政的□□资料，时间越早越好，你现在最好祈祷那个清洁工也脱不了关系。”
　　俩人定好了方案便急忙从酒店赶了出来，苍饵负责调查陈政的性取向问题，虽然他搞不懂吴依为什么让他调查这个，但现在也只好赌一把了，吴依联系了苍桀，她知道苍桀人脉广，现在她得做最坏的打算。

　　“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苍桀拎着一把鱼竿坐在人工莲池前悠闲的钓着鱼，不急不缓的问道。
　　“听小然说你想提前养老，就想来找你搭个伙过日子。”
　　“今晚吃鱼？”
　　“不想吃肉？”
　　“我年龄大了，还是吃鱼健康些。”
　　“可这人呢，活一辈子，及时行乐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咱俩认识不少年了，说是看着你长大也不为过，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不必拐弯抹角。”
　　“陈家那边现在是铁了心要找到凶手，可六芒星杀人案的凶手哪是那么容易抓，不然他犯下的案子也不会成为悬案了，而且就算有了线索由如何，白考当年不也是有了眉目吗？可不还是被上面勒令禁止了？”
　　“现在你倒想通了？当初不听劝的也是你。”
　　“因为我是食肉动物啊，不捞一把油水不是我的风格。”吴依冲苍桀龇了龇牙。
　　“想让我帮你什么？”
　　“这宁安省偏僻的很，找个乞丐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算难吧？”
　　“出去别说我教过你。”苍桀猛然一拎鱼竿，把上面的鱼取下放在一旁的木桶里继续说道“有时间靠这招糊弄陈老太太，不如安心去调查真正的凶手，毕竟老太太只是老了，还没糊涂到那种程度。”
　　“如果我有办法让老太太相信呢？”
　　“我就爱你这种自信，盲目又可爱”苍桀轻笑俩声，收起鱼竿，看着木桶里满满的鱼，转头问道“留下吃鱼？”
　　“...好啊”

　　“我记得你从前养了条狗，这次回来怎么没见着？”
　　“留在北裳了，养在身边不太方便。”苍桀一边回着吴依的问题，一边替她盛了一碗鱼汤。
　　吴依这顿饭吃的极不舒服，几次刚想开口，苍桀就用食物堵住了她的嘴。而苍桀吃的却是极为开心，他这几天一直关注着吴依的动向，他当然明白吴依来找他的原因，只是他想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她越是着急，他胃口便越好。
　　吃完饭后，吴依又磨磨蹭蹭的留了一会，苍桀拉着她硬回忆些从前不痛不痒的事，搞的她越来越心急，她不是傻子，苍桀摆明了看她态度，不想白白帮她一把，吴依见这天越来越暗，心下一横，脱下了披在身上的外套，吴依体态纤瘦，内里只穿了件米色裹胸针织，更衬的那一截脖颈细腻光滑，吴依的胸部算不上大，微微隆起，有一种独特的少女的诱惑。
　　这么一脱，倒把苍桀看懵了，他轻舔一下嘴唇，有些尴尬的替她把上衣穿上，说了句“陈政恋童。”
　　这么一提点，吴依立马反应了过来，来不及说句感谢便急忙的向外赶去。
　　苍桀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自己只是怕她冷，也没说不可以。怎么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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