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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感觉
“我错了,不好意思,我的错我的错。”
旁边的男生一齐哄笑。杭西阳摸摸鼻子,见是蒋南西眼里闪过惊慌,那眼神在旁人看来是十分的内疚觉得自己有点十恶不赦似的。
老师觉得好笑,上课停了一下,调侃他道“还不给人家赔礼道歉”
他扯着腿跑过去,赶紧给蒋南西倒了杯水。
蒋南西没说什么,似嗔似恼也没地儿发作。
继续该记的笔记记,该读的课文读。
下课后。
她拿起她的书包就要走。
“喂,东北”
她顿住。
“哦,不对不对,南西”
蒋南西嘴角抽了一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聊旁边的人玩一下,顺便聊你玩玩。杭西阳没敢说后面一句。
只看到她柳眉一抽。白嫩小巧的鼻子,现下有了一点污渍。杏眼俏丽的蹬着他看,黑得十分浓郁,不知怎么又让他想起小蜡烛火焰。
他突然感觉有点懊恼。自己怎么就这么顽劣!
蒋南西风轻云淡,就说了句“没事”转头搭车绝尘而去。
杭西阳无措,居然开始鄙视自己的荒谬无聊。
也许是自己太荒谬无聊了吧。他以为她会像其他女生一样揍他几拳再走。
总觉得自己亏欠了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生什么。
难道是上辈子欠过她?
杭西阳走了出去“喂,罗喻在哪里啊?”
“家里睡觉呢”罗喻不耐烦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家里,你无聊吧,憋死了的,出来吧”
“外面那热,出来才会被汗憋死好不好”
“唔,我是不是很没事做?很无聊低级”
罗喻说“怎么这么问,你丫突然这么深沉干嘛?”
“因为我热死了,语无伦次了呗”
杭西阳放下电话,陡然没有说话的兴致。这闷热的夏天,让人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风雨无阻的日子过得风雨无阻。不咸不淡的日子也不咸不淡的过着。
如果有一个污点在纯白干净的墙面,那么首先被人所注意到的,必是污点,而不是雪白的墙。
蒋南西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是个弱不禁风的人。为什么总会有走在路上 ,走着走着突然摔倒了,把膝盖摔出红色的液体出来,或者跳着跳着,不小心把自己跳到电线杆面前撞得个正着。自己的运动神经和对外界的敏感度太异常了。
连好事的罗喻都嘲笑他“你睡觉没睡醒吧?哈哈哈哈怎么像个幽灵”
她的眼睛就会眯起来,感觉头上竖起无数黑线,笼罩在青黑色的阴影里,旁边吹过来一阵一阵的阴风。
五年级学校决定组织全校看世界杯。
国足发威,闯进了日韩世界杯。
丁辰看那中国足球百年的闯入世界杯,全校直播。
到巴西那场时,场上时间不多,中国队落后。
蒋南西的座位离电视机近,丁辰跑了过来,没把他银框眼镜带上。眼睛眯成一条缝。
跑到蒋南西耳边说“你能帮我看看那场上还剩多少分钟么?”
杭西阳不知道溜到哪里跟别人在学校操场上打篮球去了,现在才偷偷拎着黑色泥土的篮球和汗到透湿的衣服从后门进来。
蒋南西抬起头,眯起大眼看了好半天 ,说“好像是还剩45分钟”接着补充道“不过不知道是上半场还是下半场”她又不懂足球,大家嗨,她跟着嗨。
丁辰盯着上方的屏幕,手不自觉地往下伸,不慎摸碰到了蒋南西放在桌面上没有抽回去的手。
蒋南西手抖了一下,触电般地甩开。
丁辰面带歉意:“对不起啊蒋南西,我没戴眼镜眼镜没看清。”
蒋南西也没听明白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心里窜过一镇刺痛的东西似的,慌忙的收回去了手。觉得丁辰的指尖触感又奇妙又柔软。
额发角和手心却渐渐渗透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对丁辰笑了笑。
她往后扭身子看着教室门口那边,杭西阳很大声响地把篮球丢到教室角落里去。
眼睛像是往电视机的方向,又像是望着她的眼睛。蒋南西匆忙低头继续看电视上的世界杯足球转播。
记忆是彩绘过的墙上斑驳的漆,
会随着时间一寸一寸的脱落,直到再也不能呈现它的本来的面目。
比如蒋南西在成长中,会忘记自己什么时候进厕所忘记带纸,忘记哪天老师上课点她起来回答问题,忘记出门是否跟奶奶说再见,进门是否向奶奶问好,忘记多如银河的星星点点。
却有时候偏偏记住了某些可以忘记而又记起的细节。
有时候我们会感慨,这人生到底是相遇得太早好,还是相遇得晚点好?
杭西阳停在那里,像是在考量蒋南西。
“东北”
“南西”
杭西阳和丁辰同时叫出口。
蒋南西惊悚了一下。
杭西阳抢先开口“东北该不是病了吧?”声音语调向上带着一贯的玩捏,也似乎有丝试探。
“蒋南西,你昨天没来,老师叫你把这一期的黑板报办好收尾下个星期检查….”丁辰之前目光一直都是温柔关切注视着蒋南西的,看见杭西阳后带了些抖动。
蒋南西还是第一次听到丁辰说这么多话,而且全是对她一个人说。平时他一副对任何人都很友好的态度,虽平易近人,却也不冷不热。今天居然叫了她的名,没有加上姓。
她对上他的眼睛,看到里面有深浅不明的光。
她背部升起一股温软绵热的气息。蒋南西自顾自的想:“是发烧发热过多发热过多….”
蒋南西扭过头,这才看清楚杭西阳,她惊悚地退后了一步。
“什么东北不东北,你你你怎么搞成这副摸样了?”蒋南西已经很惊讶于为什么杭西阳知道她没来,因为昨天打电话给余歌的时候她说杭西阳昨天也没来。
杭西阳提着他那只蓝灰色书包,小麦色光泽的皮肤上零零碎碎布满了小口,碎皮和红色的坑,衣服上几条蹭得灰不溜秋的印子,手上也像撕破了一样有扣子。整个人站在那里活像个僵尸木乃伊。他虽然笔直俊挺一副玩世不恭的不羁傲慢,却负伤累累,灰头土脸,好像跟人打了一架。他不动不动盯着蒋南西看,像是在探究一个宇宙黑洞。
突然,他咧开嘴放心的一笑“我还没死呢”而后又自顾自小声呢喃“还好没事,看来你也没死哈哈哈”后面几个哈哈哈笑的太过大声露骨,蒋南西僵在那里,觉得头顶上飞过一只乌鸦。
她二丈和尚摸不到脑袋,就看到杭西阳一个劲的笑。
突然罗喻跑过来大声喊“嗨,丁辰也在,你们怎么昨天都不去我家打魔兽啊?”眼风一转到了杭西阳落魄邋遢的身上,“杭西阳你怎么像从楼梯上摔下来还滚了几圈样的啊?”
罗喻号称,不在打魔兽,就在去打魔兽的路上。
杭西阳冷漠不语,脸上表情开始不太自然,恶狠狠地盯着他“我就是今天下楼从楼梯上摔下来并且滚了一圈”,“话真多”
丁辰淡淡地笑露初整齐晶亮的牙齿“都快上课了”弯下身子去搀扶杭西阳,他们长到差不多高度,比现在的蒋南西高了一个半头。
罗喻精瘦精瘦的,凤目高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逃离了拥挤的楼梯口,边跑边故意大声喊“杭西阳,我没有笑你我没有嘲笑你….”
“无聊”杭西阳今天出奇的反常,避开了蒋南西径直走进教室门口,一蹦一跳,背影如同有针在扎,拖着个哐当的书包步履蹒跚地走回座位。
蒋南西和岳斯舒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顺势从没有锁上的后门走进去。
杭西阳今天下课出奇的安静,因为他没有走出去的机会。不是他转了性不想出去活蹦乱跳,而是他没有办法出去活蹦乱跳。
每个星期换座位,丁辰的座位时而空着时而不空。据说是参加外地的比赛去了所以经常会向学校教导主任请假。但是这对凭借出色能力甚至在升国旗仪式心新生代表大会上发言的他来说不是难事。而他的父母自然不会让事情办不成。
从小就听街坊邻居在谈话的时候说,“这个小孩上了那个重点”“他们家的孩子也上了哦,不过是找的关系”所以小孩子们都会对“找关系”这几个字敏感,倒不是因为鄙夷些什么,总觉得这几个字不怎么光彩照人。
而丁辰虽然平时几乎不在班上上课,却总能够居年级前二十,班级前五。纵然是对文化成绩要求不高的美术生,这个程度也是大大超出了标准。
要知道,大多数艺术生,是可以打着艺术的旗号不上课的。
而大多数的艺术生,又是被隔离于大众外的异端存在。
这个星期蒋南西得一边赶着补进度,一边脱着沉重的躯体办黑板报的策划和完稿,晚上还要被爸爸妈妈带去打针,累的是她的身体,劳的确是爸爸妈妈的心。
“我觉得这个字写歪了,反正感觉不对劲…丁辰!丁辰!”蒋南西错愕回头,她深蓝色衣领上落满了碎碎细细的粉笔灰,粉白的颈部抬得高脸颊潮红。下午2点后闷躁的阳光,抬头时只一阵贫血性眩晕,差点扶不住墙。
她回头看丁辰,他面无表情。
光线透过玻璃延光特有的直线射进丁辰的眼,他墨黑的眼睛微眯。光线最大程度地聚集到他视网膜,身躯如同静立着的雕像,面部侧边的线条浑然天成,头向着黑板,眸光停顿在黑板报上,好似一部超大的显微镜,将黑板的每个犄角旮旯尽收眼底。
然而就像是水一样,即使漾起千层浪,也终归平静。
丁辰俊白清瘦的脸在一半阳光一半阴影下令人辨认不清,晦暗不明。
她还在上一二年级的时候,叔叔婶婶对她极其疼爱。因为那时他们还没有小孩,她又是蒋家唯一的孙女。蒋家视她为瑰宝。
夏日夜晚W市天气一如既往的闷热。小蒋南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将素淡鸭绒颜色的小毯子翻来覆去的踢。
奶奶进到她门口,拨开白色纺纱的蚊帐问她“喝不喝绿豆汤?”
她一个骨碌的爬起来,恨不得跳起来。
跳得老高,只差没有直接跳到奶奶身上亲奶奶满是皱纹的脸。
奶奶摇摇手上巨大的大蒲扇,传播阵阵清香。她从未觉得人生如此美好。
美好的人生是什么呢?夏日晚间的一碗冻得冰凉沁人的绿豆汤,放足糖,如同置身天堂。
冰镇西瓜也不错。
蒋南西开心不已,因为她那个时候刚好学会了些开心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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