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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一边是明面上还不能撕破脸的“青梅”,一边是自己的未婚妻,难道还能当着水清浅的面去抱别的女人吗?
陆青崖纵有这个狗胆,也十分不情愿。
就在他犹豫的这个空当,水清浅迅速一掌劈开石桌,抓起林若薇就往旁边扔去。
“啊!”林若薇惊叫一声,软软地倒在了一旁,满心满眼以为她的陆哥哥会过来看他的。
不想陆青崖根本没看那一眼,径直抓起水清浅的手。
“你没事吧?”
水清浅是个很奇怪的矛盾体,她确实是武艺超群,但是胜在招式奇诡。上一世陆青崖试探过她的内力,竟是不及入门不久的小弟子,而且经脉滞塞,虽说是师承江湖上有名的大派,却一点都不像修了正经内功心法样子。就凭她那内力硬扛,陆青崖无法想象。
果然,水清浅的掌心迅速泛起红色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要抽手,却被陆青崖死死地攥住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陆青崖拉起她的手,宽大的衣袖滑下,露出里面被奇异的红色莲纹缠绕的手臂。
这是他上一世从未见过的。
水清浅这下是真的动怒了,也不收着手上的力道,一把将陆青崖推了出去。
陆青崖只觉碰到的地方好像被什么重重的砸了一下,他一时不防,竟是疼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水清浅,这一掌的内力分明已经达到了某些大家宗师的水准——难道水清浅一直在藏拙?
那更不可能,内力的修炼是实打实的,不管水清浅如何的天才,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这样深不可测。而且她如果是真有这般高的修为,上一世“千山雪”根本不可能那么早发作。
千山雪虽是奇.毒,却不是见血封喉的那一种,而是根据中毒人本身的修为有一个潜伏期,修为越高者发作越慢。他与水清浅同时中的毒,当时以他的内力都可以勉强再撑个几年,可是水清浅却早就有了毒发前期的征兆,不然他也不会出那样的下策去帮水清浅弄来解药了。
“陆哥哥,你怎么来了?”林若薇拢了拢衣服,柔柔弱弱地倚在一旁的栏杆上,眼角还微微带着点泪花,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陆青崖这才想起旁边有一个和自己一样被水清浅甩开的家伙,不由得生了点同命相连的味道,遂道:“我——”
林若薇自然而然地接:“哥哥可以扶我起来一下吗,我的脚好像崴到了。”
陆青崖无不尴尬地说完后半句话:“.......我叫人进来扶你一下。”
林若薇拿衣袖一掩嘴角,嗔道:“陆哥哥和我何时如此生分了,小时候我们不还——”
陆青崖赶紧打断了她:“都说是过去的事了,主要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女孩儿啊。”
林若薇:???
什么意思,这?
她本是来向水清浅示威,好让她早些知难而退,却被陆青崖现在就不知道往哪边刮的风向搅昏了头。
不是都说陆青崖十分厌恶水清浅的吗?
她硬挤出几滴眼泪,拉住陆青崖的袖子,扬起下巴,撒娇道:“可是我的腿真的好疼。”
“有病就赶紧去治。”水清浅最看不惯这对狗男女,开口就想让俩人赶紧滚。
林若薇求之不得,忙道:“那就麻烦哥哥背我过去了。”
陆青崖骑虎难下,转头问水清浅:“你家有轮椅吗?”
林若薇:???
别说,水家还真有。水清浅的姐姐就是下嫁给了当朝的机关术大师端木睿,时不时就要带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回来。
水清浅臭着脸,叫人推出了轮椅。
林若薇看了看,可怜巴巴地眨眨眼:“那就麻烦陆哥哥扶我一把了。”
“男女授受不清。”陆青崖微微后退了一步,“林姑娘若总是如此,恐怕对名节有损。”
林若薇咂摸了一下,内心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儿,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她对每个男人都像这样投怀送抱,这是吃醋还是在骂她举止轻浮?
她扯了扯手帕:“可人家从来只会对陆哥哥的这样。
“那更是不可了。”陆青崖道,“姑娘应当知道,我已有了婚约。”
林若薇这下明白过来了,这是明摆着说她不知廉耻,那上一句当也不是什么好话。她不明白陆青崖为何如此急着与她划清界限,十分委屈地道:“可是......可是我真的站不起来。”
她不信以她与陆青崖近十年的交情,陆青崖怎会在这几天之间就突然翻脸?
这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水清浅插了句:“你是真站不起来。”
林若薇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又怯怯地看了陆青崖一眼。
水清浅点点头道:“那你看看你手边那是什么?”
“啊——!!!”林若薇尖叫着从地上弹起,“蛇蛇蛇有蛇啊!!!”
水清浅面无表情地拈住那蛇,收回袖中。
“现在能站起来了?”
林若薇尴尬地笑了笑,不情不愿地离开。
“你来又什么事儿?”
陆青崖不答反问:“这石桌是机关的。”
水清浅应道:“端木睿送来的,下面有滑石,平时会自行转动。”
“那就是有人动了手脚。”
水清浅嗤笑一声:“当真是,现在真是什么野猫野狗都敢到水家来了。”
陆青崖摸了摸下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水清浅极为不耐道:“所以你究竟过来什么事?如果是婚事的话可以滚了。”
“是关于你师哥的。”陆青崖将食盒放下,“姑娘不妨边吃边听我说。”
水清浅本想拒绝,不料一打开是她最喜欢的鲜花饼,不吃白不吃,反正这些事儿都是得听的,遂拿了一个塞到嘴里,托着腮听起来。
“在你说过之后我就细细查了,那尸体确实有异常,其中有一种叫做‘千面’的蛊虫,可以改变中蛊人的相貌,将‘千面’取出之后,此人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但是我让人验过血,他应当是吸食过‘千秋梦’。”
“千秋梦,这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在西域待过,那边比较多些,在中原只是在一些王公子弟中流行,据说吸食后可以令人感到十足的舒适惬意,飘飘欲仙。有不少京城贵族最近也在抽这个。”
水清浅缓缓蹙起了眉:“罂粟?”
与独孤厉在一起的时候那老魔头就曾告诉过她,这种花在其果实未成熟之前取出其中汁液,晒干之后制成药片,可令服食者得到一种天旋地转般的眩晕快感。
“不错,那原料确实是罂粟。”
“这与我师哥又何干呢?”
陆青崖撑着下巴,面色凝重道;“我们不妨做一个假设。”
“这种东西在中原还没有流行起来是因为它价格昂贵,只有王公子弟才用得起。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降低千秋梦的纯度,只是简单的制作,再卖给下层的百姓,你说会如何?”
水清浅还真不太清楚,因为阿片在中原流行起来已是她死后好几年的事了,她叼着鲜花饼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这种东西是不是很容易成瘾?”
“正是——不仅容易成瘾,还对人的五脏六腑都有巨大的伤害,长期吸食会导致身体虚弱,意志消沉,浑身绵软无力,但是骤然停下又会有万蚁噬心之感,只能一直吸食下去,直到死。”
水清浅沉吟道:“眼下徭役赋税不可谓不重,寻常人家的娱乐活动不过是聊聊天打打牌,撑死不过再去听一场戏。若是这种东西价格足够低,并且吸食起来足够舒适,应当会有不少人用它。而且根本没有人知道吸食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只会只是当做像酒一样用来助兴的东西罢了。但我现在有一个问题,你缘何又知道的这么清楚?”
陆青崖当然清楚。
上一世他可以说是自杀,也可以说是被这些东西给逼死的。
彼时大齐繁盛,却又是重文轻武,北方西华虎视眈眈。大齐内部一项主和,胜也赔款,拜也赔款。竟至于迁都临安,偏安一隅。他前两次摄政,也都是实在看不下去,不得已而为之。
后来他与李将军在当时黄河以北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西华几次强攻都未得逞,转而退守。本以为就此安定下来,没想到几年之后,一种名叫“阿片”的东西在民间流行了起来,等官府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下令禁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整个大齐大半都是吸食阿片的人,士不士,农不农,工不工,商不商。到后来军队中也有人开始吸食阿片,齐军的战力迅速下降,在西华下一次大举来犯时彻底崩溃。
但好在李老将军用兵如神,再有端木家的机关术做辅,朝中他又一力主战。因着李将军坚壁清野的战法,西华后勤补给不上,不得已派人与大齐讲和。
条件之一就是要陆青崖的人头。
陆青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他知西华不过是只纸老虎,只要这边再多撑几日,他们只能自行退兵。但朝中早被西华兵临城下的态势吓怕了,生怕这一个不同意西华就能杀进城来取了他们的性命。
他与西华据理力争,不想京中贵族一齐向他施压,一向软弱的皇帝也不声不响中夺了的兵权。他被软禁在王府,不得出入。
他从地下暗道逃出去李将军府。却晚了一步,李将军被鸩杀,将军手下的亲兵一片哗然,径直向皇宫逼去。
最后亲兵被金吾卫拿下,李将军也被扣了一个谋逆的帽子,在西市被五马分尸。
三代忠良的李家,就是这么个下场。
陆青崖不免从中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后来朝廷这边也不知放出了什么风声,全城的人知道西华愿意议和了,只要陆青崖死。
白日府上宾客不绝,那是来劝他死的。
夜间总有死士埋伏在王府周围,那是让他死的。
官家夫人小姐们在自家院内祈愿做法,那是盼他死的。
晋王府外门庭若市,跪着乌压压的一群人,那是求他死的。
“王爷爱民如子,这次一定会为我们挺身而出。”
“你不是一向主战吗?怎么轮到自己要丢命的时候就坐在这里呢?”
“王爷,你想一想,你一个人能换全城百姓的性命,孰轻孰重还不够清吗?”
“是啊,到时候西华的人杀了进来,我们所有人都得死。这王爷该不是自己早就找好了后路,这才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吧。”
“王爷啊,你也别怪我们,我们也只是想活命啊。年年清明,我们都会来为你烧香祈福的,您是大好人啊。”
......
亲卫被杀,兵权被夺,朝中的主战派除了他再也没有活着的。陆青崖就像是一只被拔净爪牙的兽,在笼中想要挣扎,怎么也不得其法。
他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他是救不了,做不到。
他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他最终还是饮下了那杯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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